香山院 - 言情小说 - 锦绣如心在线阅读 - 005.一梦方醒

005.一梦方醒

    柳逸之站住,陈默看了他一眼,“哪里都别去。在这里替我照顾好阿心。”说完,走过床边,就准备披上衣服。

    “好。”柳逸之问,“你要去哪里?”

    “出去几天,可能不能陪阿心了。你帮我照顾她。”陈默走到秦心的床边,深深望了一眼,将她晾在被子上的手轻轻掖回被子里,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等我回来。”

    他不知道秦心听到没有,只是又说了一遍:“阿心,等我回来。”

    眼眶有些湿,拢了拢秦心的头发,她的头发本就不像铭黛的那样秀泽,这次出事后,到现在也没有洗,微微还有些灰屑,可他抚来,却是那样的亲切和心疼,额际蹭着她的额头,缓缓地又说了一遍,“阿心,等我回来,知道吗?一定,一定,要等我回来。”

    秦心闭着眼睛,可能是感觉到了额头的微痒,咳嗽了几声,过一会儿又安静了。

    陈默从襟前取出一个瓷瓶,递给柳逸之,交代道:“这是西域虫草丸,晚些时候再喂她服下。或许可以让她撑一两天,伤得太重,这个药只怕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了。我会尽快回来。”

    柳逸之放下瓷瓶,看着陈默上马:“陈统领,多保重。”

    陈默一扬马鞭,从背后对他招了招手,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三日后,秦心还在昏睡,却凭着那一小瓶西域虫草丸一直留着口气,发烧也退了些,不怎么说胡话了。柳逸之日日守在秦心身边,除了换衣换药,他几乎寸步不离。这三日,仗也打了两三场,都是王小四在指挥,偶尔王小四也会来看看秦心,柳逸之想要解释秦心的身份,王小四本就是机灵的人,根本就没问,柳逸之也就省去了一番口舌。

    这天下午,王小四突然火急火燎地带着军医赶进了秦心的帐子,让身后的侍卫把陶碗放在案几上,对柳逸之说:“柳公子,这是堇草汤药。”

    柳逸之便依言将药给秦心灌了下去,一连灌了七八日总算是有所见好。却是一直不见陈默回来,也不知道陈默到底去了哪里。再休息了大半月,秦心终于可以下榻了。秦心自醒来之后,话就格外少,也从来没有问过陈默去了哪里。柳逸之有时候想和她说话,秦心也是爱理不理。

    虽然走路还是不太方便,可她却总喜欢一个人一瘸一拐地走出营帐,一直走得离营帐很远了,这才找个石头坐下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是呆坐着。柳逸之每次都站得很远,远远看着,也不敢过去。去寻王小四问陈默究竟去了哪里,王小四半响不说话,最后开了口:“柳公子,你就别问了。陈大人做事情,自有他的分寸。”

    陈默终于回来了,下马的时候没有用右手,而是左手扶着马背,一跃下马,直奔秦心的营帐,没有看见秦心,就准备转身,听到背后一个沙哑而清甜,冷冷地的声音说:“你肯回来了。”

    陈默转过身,点头:“阿心。”

    “你肯回来了。你终于肯回来了。”秦心的表情有些奇怪,“你还知道回来?”她望着陈默的脸,好像不认识了一般,“对,这根本就是你的军营,我怎么能这么问你?”

    陈默神色晦暗,缓缓走过来,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想要牵住秦心的手,“阿心,你大病初愈,我没有陪你,是我不好。”

    是他不好。

    陈默说的轻巧,秦心看着陈默,仿佛眼前之人不认识了一般。她以为,面前的男人是重情重义,有所担当的。可,面对她被人欺负,面对她被人绑在马后生生拖了好几百米,面对她徘徊在生死边缘,这个人,无动于衷,不闻不问。就那么冷冷的站在一边,生生看着她被人欺负,生生看着她被人绑在马后拖了好几百米,生生地任她徘徊在生死的边缘。连一句问候或者关心的话都没有。自己心里的苦,自己的痛,他不在意,自己是否病着,是否疼着,他也不关心。

    跟了他那么久,居然是现在才知道他不是哑巴。

    她病得都快死了,居然现在才赶到她的面前。

    秦心背过身子,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泪水,抬起头,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陈默追上来,挡住了她的去路,左手抬起,要拭干她脸上的泪水,带着秦心曾经亲切的味道:“阿心,不哭了。”

    低唤的声音,清晰的音色,又有一点点严厉。

    要在以前,她一定会就坡下驴,立刻就止了哭腔。可经历了这么多,她还是以前的秦心么?她忘不了,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秦心把陈默的手掌拨开:“我的腿,这一辈子,就瘸了。”

    陈默摇头,“阿心。我会和你成亲,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腿。”

    陈默的神色安宁,话语诚恳,半下的夕阳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有一种安定而坚定的颜色。如果在这之前,陈默这么说,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或许还会喜不自胜。

    现在,真的不行了。

    “这一桩姻缘又会有多久?”秦心虚弱地笑,“能超过一年么?杜jiejie死的时候,都还念着你的名字,可杜jiejie死了还没有一年,你就要娶我。那么,我的下场会比杜jiejie好么?你准备在我之后,又娶谁?”

    陈默目光沉痛,收回了自己的左手,定定地滞在当场,再没有说话。秦心憋回眼眶中的泪,脚下用不了力,从地上捡起一只木枝,当做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回到营帐,柳逸之迎上来,见秦心的脸色十分难看,关心着问:“阿心,你怎么了?陈统领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秦心瞥了柳逸之一眼,一把拉上营帐的门帘,把柳逸之关在了营帐外面。一步一步地走近了床榻,把自己的脑袋用被子盖住。

    她只想哭。

    没有人知道,她被绑在马后面硬生生地拖了几百米的感觉,石子梗在背上,整个腿上的皮rou都擦破了,里面的白rou翻出来,那个疼啊,最疼的不是身,而是心,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最无防备的人,就那样赤luo裸地伤害自己。在这个世间,她曾经以为他是最亲的人,就连亲生的哥哥秦策,她都没有那样的亲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