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只因初见
“你…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不拆穿我?”良久,花遗才敢将憋在心中的话送出口,其实,他真的不是故意要这么做,无奈娘亲什么都没有告诉他,所以那时的他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客人是怀有戒备的,只是没有相信他非但相信自己的话,还将自己误认为是女孩儿…… 一切都源于自己这张太像娘亲的脸…… 过了一会儿,怀瑾仍没有回答,只传来一阵又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好似雨后天空般的干净。花遗只感觉瑾的头枕着自己的肩窝,一头长长的银丝散发着如雪的清香,分明是站着,却依然不倒下,只是信赖的将自己的全部力量依附在他身上。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就那么静静的依附着,花遗没有叫醒他,和小时候一样,累了的时候就喜欢将他的肩膀当枕头,虽然那时是将他当成女孩儿,但是这个习惯却一直没有变。 院中静静,无人更没有一丝风,夜空静谧的安详。 如果可以,他很愿意替他分担这些年来肩上日益增加的重担,只是这些年,瑾都是选择一个人独自承受,他可以走近,却无非走进他的心门,总是有那么一道锁,然而今日这样的他却让他感到开心,因为瑾终于对他敞开心门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已经能出现一道微红,花遗想伸手推醒怀瑾,看到他微暗的脸色和微黑的眼圈住了手,叹了口气,缓缓的扶着他坐在了院中的玉石桌边。 院中静静,袭袭花香和淡淡青草味融合在一起,还有时不时从芝兰叶上滑落的露珠,这便是初夏。 花遗将怀瑾扶到一张玉石凳上后。自己坐在一边静看着他熟睡的脸,所有的烦闷的杂乱的无奈的沾染了灰尘被蒙蔽的东西一瞬间烟消云散。想起他昨日敞开心扉与自己说的那番话,他的心像是停止跳动一般,但是直到他安静的靠在自己的肩上陷入熟睡,他的心又好像是一块儿悬着大石忽然落下一般。 怀瑾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无论何种情形何种心绪。只要一看到他,那些都化为灰烬。 花遗静静做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去拉他垂下的手,刚刚碰到他的衣袖,怀瑾的手忽然蜷了一下,躲开了他的手,他一怔,抬头去看他。见他依然闭着眼睛,均匀的呼吸声似乎轻了一分,他轻声问,“瑾,你醒着对不对?” 怀瑾并未说话,清浅的呼吸声依旧。 “让我把下你的脉!”花遗再次去拉他的衣袖。 怀瑾的手再次往里蜷了一下,躲开花遗的手。 花遗看着他皱眉,声音高了些。“怀瑾,我知道你醒着。让我把下你的脉!” 怀瑾依然沉默不语,闭着眼睛也不睁开。 花遗看着他,忽然怒了,坐着的身子腾地站了起来,恼道:“你若是气我打我骂我都可以,能不能别总折磨自己的身体?!没错。我当年是谎报了名字,可是却没有说自己是女孩儿,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是女孩儿,可是娘亲生我的时候就注定了我……” 怀瑾半倚在桌上的身子忽然站了起来。伸手捂住了花遗的嘴。 花遗话说到一半,抬眼看去,只见怀瑾已经挣开眼睛,黑色的眸光正一顺不顺的看着他,花遗不敢与他对视,但又移不开视线,片刻后,怀瑾摇摇头,声音微哑,“别说了……都过去了!” 花遗好容易才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只在半空中,就那么悬着,不上不下。 怀瑾放开手,站着身子重新坐会了凳上,将手心摊开在花遗面前,温声道:“你不是要把脉吗?给,看吧!” 花遗目光落在怀瑾向自己伸来的玉手上,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搭在上面,心石顿时一松,安然落下,对他道:“你还不傻!知道运功将迷药的药性驱散!” “我只是偶尔想偷懒睡个觉罢了。”怀瑾看着花遗幽幽的道。 花遗撇开脸,胡说八道!想偷懒睡觉至于放着床不睡非要赖在他身上将他肩膀当枕头么?他明知道他担心还故意不醒,不过,总算是学乖了一次,不再自虐了。 “被你一说,好似我以往经常虐待自己似得?”怀瑾看着花遗撇开的脸,嘲讽一笑,笑罢,又盯着花遗的眼睛,低声道:“你如今的容颜也不输于女子啊?” 花遗的心再次被提起,转过头看着怀瑾。四目相对,那双清泉般的眸光沉浸着nongnong夜色,配上他如玉般剔透的容颜说不出的澄澈,明明与往常无异,但是为何自己在听完他一番话后会觉得心莫名的悸动呢? 他忽然闭了闭眼,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怀瑾的身子,低头俯下身将唇印在了他的冰唇上。 怀瑾身子一颤,长长的睫毛轻眨了一下。 花遗唇贴在他微凉的唇上,先是浅浅的,之后是重重的,一吻后,他头顶着瑾的额头,低声道:“当年是我不对,但是,往后,不许再提我像女孩儿的事儿!” 怀瑾凤目眨了眨,并未出声。 “听到了没有,不要总选择沉默,你当时就是沉默,所以我才对你怀着戒备骗了你……”花遗忽然一叹。 怀瑾忽然扣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拉,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怀中,不见他有任何的反应,只感受的到他猛烈的心跳。怀瑾深深的看了怀中人一眼,唇落下,吻住了他的唇瓣。 这一吻不同于花遗刚才时而轻浅时而沉重的一吻,也不同于这世间或暴怒,或狂热,或轻柔,或厚重的吻,而是他气息中弥散着的一种抵死缠绵的味道。 花遗不再是大脑一片空白,他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怀瑾的心跳声,是为他而跳动的心声,他忽然想起初见时的画面,那一刻,他好似也听到了瑾的心跳声。不过,那时的他还是那么的陌生而遥远,如今的他却是那么的熟悉且相近。曾有那么一刻,他的脑中居然会浮现出一首诗,是那么的突兀,却又是那么的可遇不可求……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在想什么?”怀瑾忽然放开花遗。 花遗微微平复了一下心境,声音极轻又好似在嗔怪似得道:“在想某人口中所谓的不是虐待是什么?竹林那一次,小丫头赶你走你是不是吐血倒在南山昏厥了过去,还坚决不让人跟着?!若不是我发现的及时,你是不是就死在那了?!” 怀瑾挑眉。“那时我就想着反正死了也没有人心疼,你不是气我对一个女人那么上心,后来不理我离家出走了么?” “天知道那丫头是你的meimei啊?你们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花遗一字一顿的道,显然还是对那时候的怀柔怀有很强的敌意。 怀瑾眸中的黑色随着花遗忿忿不平的话语已经褪去,里面色泽清澈,如春雨清泉。花遗话落,他细细扬眉,“如果我真的喜欢上了别人。你是不是就不管我了?”
花遗沉默的点了点头。 “真不管?”怀瑾好笑的看着他口是心非的神情重复道。 花遗撇过头不看他,清晨的风吹得洋洋洒洒。随意的在他脸上滑来,又拂去,再拂来,又消散,几次之后,他低声道:“如果。你不是太子,或许我会管,可是那时我是真的不想管你了!” 怀瑾身子忽然一僵。 “那时的我只想着你居然会是为了一个女人情愿搭上自己的性命,要知道你是那般无能的太子,娘亲在酒泉之下会有多伤心?可是。她终是为了你才丢得性命,所以,你的命不是自己的,是娘亲救得,自然也是我的,我不许你死,你便不准死!”花遗语气强硬,声音却愈发的哽咽,不觉眼圈微润。 怀瑾看着他,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如果,你一定要死的话,那也要死在战场上,这样,或许,娘亲也会好受些,我也能解开心里的结,她是我的娘亲,却给了你足够多的母爱,那时的我其实很羡慕你,甚至直到娘亲死去,我恨过你一段时间,可是,没有爱哪里来的恨?直到后来,我才不得不面对自己的感情,尽管那不现实,可是我还是放不下你,只是,你总是一个人不愿接受我向你伸出的手,就好像一直躲在背光的角落里不愿出来一般。久而久之,我也失去了向你伸出双手的勇气。”花遗忽然扯过怀瑾的袖子蒙住脸,低声道:“你总也以为我这些年对你生疏,殊不知是你先躲避的我,你不踏实我又如何对你踏实?可是,你知道嘛,昨日听到你昏迷前的那番话我开心了多久?” 怀瑾僵硬的身子忽然软了下来,他看着花遗,暗夜般的袖子遮蔽了他半边脸,他看不到他整张脸的表情,但可以感受到他心里的淡淡忧伤和逐渐满溢的幸福。他慢慢撤回自己的手,将他的脸板正,他脸上没有泪痕,却似乎每一处都在流泪。 良久,怀瑾顿了顿,他仿佛看到了他掩在心内长久不曾表现出的情绪,就如漫山的荒野,满目苍夷,但是,越是脆弱外表就越坚强,他不知道他坚强了多久,才能强撑着不让自己的情绪溢出来,但是,他可以感受得到这些年他的努力还有挣扎。 “只要爱就好了!”怀瑾忽然开口,“我等了你七年,才等到你对我正视,无论你之前如何想,将我视作什么,哪怕是变态,都不重要了,因为都是过去,但是纠缠着那些过去又有什么意思呢?两个人只要相爱就够了,世俗是如何的目光都不关我们的事不是么?” 花遗偏头看向他。 怀瑾侧着的玉颜神色清淡,他继续道:“或许,将来有一日,世人会唾弃我们,可是并不代表我们就要因此分开,我曾畏惧过一段时间,怕这怕那,但是,我原本不是那样的人,感情就是那么奇怪的东西,控制不得,既然控制不得,那便只好接受,如果你现在还想离开我,那么恐怕是没机会了!” 花遗心底一颤,手不由自主的绻了绻。 “第一次见你时你在舞剑,那时我就在怀疑,一个女孩儿为何会有那么英姿卓越的身姿舞剑丝毫不拖泥带水,可是,你的脸却是极美,一时晃了心神。之后,我一直将你视作女孩儿看待,但是,心下却是清明的知道你是男孩儿的,所以我总离你很远,因为,太近怕你不自在,或许……是那时起让你误会我很难接近吧……”怀瑾又道。 花遗忽然闭上眼睛,脑中想起了他第一次走近怀瑾时,他退怯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