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谁人能解痴人意
伴随着她的每一步靠近,云祁的面容便清晰一分。【】 华溪烟这般看着,眼中有泪水涌出,但是还不待流下,便化成霜结在长长的睫毛之上,让让她本就模糊的视线更加模糊了起来。 其实从岸上到中间的玉台不过就是几丈远的距离,但是华溪烟觉得,自己却像是走了一个轮回。 等到手触摸到那玉台的时候,她的神智几乎已经离体而去。 本来纤细的手却感觉像是熊掌一般,厚厚实实,摸在什么上面都没有半分感觉。 甚至是重新放回池中的时候,觉得那水似乎温热了一些。 华溪烟自知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将身子从寒潭中拉上来,索性也不做无谓的挣扎,于是将身子掸在玉台边沿,看着上边的人。 她总算知道了为何他不与自己相见。华溪烟这般看着,瞬间明白了过来。 云祁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甚至是泛着一种青白色。但是又有些不同,他整个人看起来,极为脆弱,如一尊玉,似乎是轻轻一碰,他便会碎裂开来。 没有了以往的风华绝代,他就这般躺在这里,仿佛成为了世界上最羸弱的人。 其实华溪烟更愿意见到他鲜血淋漓狼狈不堪的模样,那会证明他是鲜活的,哪里会像现在,没有半分生命的迹象。 云祁何其高傲,那个轻轻松松便将无数人掌控在手中的男子,恐怕现在,是他一生中最为狼狈的时候吧 不同于一般人,努力避免着邋遢不已给人留下极差的印象。他这种男子,展现出一种对自己的命都无能为力的态度,当真是狼狈极了。 于是这便是他对自己避而不见的理由么 恐怕不是的,他是怕自己醒不过来罢。华溪烟想着。 希望之后的失望才是毁灭性的打击。如若真是这样,相见争如不见。 华溪烟不敢去想他为何会变成这样,她怕结果是她承受不起的一份恩情。 “云祁,好久不见”华溪烟伸手附在云祁脸上,轻声说道。 她说话很艰难,每一个字的吐出仿佛都有一把刀子在割着她的声带,她的冻僵的菱唇也伴随着每一次翕动,而鲜血淋漓。 “你说你半个月便回来了,我便日日夜夜地等着你啊,你回来之后不去王府,在这个冷的冻死人的密室里面做什么”华溪烟说罢,觉得自己这话好像是犯了忌讳,赶紧呸了几口,接着道,“你看我对你多好,凭借几根头发便认了出来,他们还打算瞒着我呢” “我就知道是你的主意”华溪烟不满地嘟哝了一句,趴着玉台的身子往下滑了些许。 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重的厉害,好想闭上,但是她知道,她不能。 狠命睁大眼,也不过是一条小小的缝隙,华溪烟努力压下胸腔的不适,伸手轻轻碰了碰云祁的身子:“你醒醒啊” 她没有大力,也不敢大力,生怕稍稍不慎,面前整个人便碎了。 她也不敢落泪,她知道这人这般瞒着自己便是怕自己难受心焦。如今在他面前,她自然不能忤逆他之意。 “云祁你醒过来”许久沉默之后,华溪烟忽然提高了音调,大声唤道。那声音在这空旷的密室之中发出层层叠叠的回音。 这一声凄厉至极,带着掩饰不住的悲怆哀伤,密室外边的梓菱隐隐听到,不禁掩着唇,靠在墙上,神色凄然。 “云惟公子,华小姐会不会受不住。”梓菱涩涩开口,问着前边似乎是一块儿雕塑一般的云惟。 “不会。”毫不犹豫的两个字吐出,“她没那么弱。” 云惟默了片刻,接着道:“堂兄是为她如此,若是她连这点苦痛都捱不过的话,如何与堂兄比肩” “可是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梓菱嘻嘻鼻子,毕竟她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啊。 “她弱她有理么”云惟此话,将梓菱堵得哑口无言。 “你醒来罢,求你,醒来罢”刚刚的那句气势十足的话似乎是耗尽了华溪烟的所有力气,如今她只是靠在玉台上,喃喃低语。 她没有内力,不懂医术,甚至是连云祁为何这般都是一无所知,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苦苦哀求。 她恨极了自己这副弱爆了的模样,尽管她在努力变强,她在不断成长,但是在这无法更改的宿命和天意之前,却是蚍蜉撼树般,毫无作用。 华溪烟艰难地扒着那玉台,想着云祁若是出不去的话,自己估计也要长眠于此了。 云祁朦朦胧胧间听到一声凄厉至极的大吼,飘忽游离的神智似乎由于那一声的大吼而归了位。缓缓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玉台旁边的那个脑袋。 “华溪烟”云祁猛地坐了起来,一把便将华溪烟从水中提了出来。 “华溪烟”云祁动作不失轻柔地拍打着她的面颊,连声呼唤着。 华溪烟并没有晕过去,只是微微阖目罢了,如今听到云祁的声音,浑身相是瞬间注满了力量一般,一双明眸灿若繁星。 “呼”华溪烟长长出了一口气,不乏欣喜。 “你怎么来了这里”见到华溪烟这般狼狈的样子,云祁不禁沉了语气。 “唔不要凶嘛”华溪烟伸手动作僵硬地勾住了云祁的脖颈,扯出一抹笑容,“我若是不来,你哪里能醒的这么快”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云祁昏迷的时候,便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不断低语,像极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正是因为如此,涣散的神智才快速聚焦,清醒过来。 云祁的双手附在华溪烟膝盖处,源源不断的热量传入体内,驱散了一片冰寒。 “不要”华溪烟推着云祁的手,“刚醒来便动用内力,不妥不妥” 云祁瞪她一眼,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无双公子,沉声道:“你知不知道再多耽误一会儿你的两条腿就废了” 本来就有寒症,还泡在这寒池之中,不要命了么 华溪烟不管云祁不善的脸色,因为这人的醒来兀自笑得开心。细细打量着他,除去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并没有其它不妥,再对比一下自己,华溪烟只觉得这人与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 都是病号好么凭什么她就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过了片刻,云祁调息完毕,抱起华溪烟,转眼间便出了密室。 “公子”梓菱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人,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内脱落而出。 “嗯”云祁随意点了一下头,走到云惟身边的时候,步子顿了顿。 看见自家堂兄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云惟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 华溪烟透过云祁的臂弯冲着云惟眨眨眼,表示她会处理。 云惟的冰山脸露出一抹笑意,似乎是在赞赏华溪烟的品行,还不算忘恩负义。
不过是片刻,华溪烟只觉得身下一软,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刚才的那间厢房之中。 “你” “喝药”华溪烟不过是吐出一个字,便被云祁出声打断。 看着不知道什么视乎出现在面前的药汁,华溪烟的脸立刻垮了下拉:“刚刚才喝过的啊” “刚刚”云祁忽然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么” 华溪烟想了想:“未时申时唔还是午时” “巳时。” 华溪烟眨眨眼,笑道:“我快到辰时出去的,现在才一个多时” “第二天巳时。” “哈”华溪烟瞪大双眼,什么鬼她在那个冰窖里呆了一天多 云祁给了她一个“你以为呢”的眼神,将三个大碗推到她面前,言简意赅:“喝” 苦涩的药味铺天盖地而来,华溪烟蹙着娥眉,一个翻滚到了床内,连连摇头:“不要,太苦了。” “苦” 华溪烟急忙点头,想着刚才,啊,不,是昨天喝的时候还不觉得苦,现在只觉得那味道几乎要麻痹她的神经。 “那我喂你你就不苦了。”云祁说罢,端起药汁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口,俯下了身。 华溪烟瞬间知道了他口中的喂是什么意思,苍白的小脸染上了一抹红晕,但是不及反抗,便被云祁扣住了后脑,伴随着一阵松竹香的药汁蔓延在了口腔之中。 “我自己来,自己来”好容易咽下一口药汁,华溪烟赶紧投降。一个人苦总好过两个人苦。 云祁哪里会听,直到三碗汤药全部以这个方式进了华溪烟肚子里的时候,她还有些怔楞。 “不苦了”云祁随意擦了一下薄唇,挑眉问道。 华溪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云祁。 两人都安静了下来,似乎是一些事情处理完之后,总要有另外一些露出水面。 云祁回视着华溪烟,等着她开口。 想不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来回途中可是平安” 云祁罕见地一愣,本来以为她会将明月公主的事情直接抛出来,想不到她先问的是他的安慰。 感动之余云祁点头:“皆是平安。” 华溪烟撇撇嘴,刚刚喝药的时候她的手覆在他腰上,明显感受到了那薄薄衣衫下边的凸起,不用想也知道是疤痕,而且,不止一条。 “可是还有什么要问的”云祁看着华溪烟,眸光深了些许。 “现在外边下雪了么” 云祁眼皮一跳:“没有。” “你饿么” 云祁的凤眸微微眯起:“不饿。” “一路上有什么好玩的么” 云祁右手微微握拳,看着面前这个明显不在状态的女子,好脾气地道:“没有注意。” “京城和太原哪个好玩一点儿” 听听,这都问的什么 “太原。” “为什么是太原” “够了”云祁拍案而起,声音沉的如深谷幽潭,“华溪烟,你就不关心外边传的沸沸扬扬的我的大婚么你就不关心你自己为何会大病垂死么难道你关心的就是那点儿有的没的的东西华溪烟,难道你的本事,就是做一个逃兵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