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金镶玉
次日，眉生要跟着商队一同启程继续往西域而去了。临行前，庄砚拉着眉生的手一遍遍地叮嘱他，回去之后不要跟别人提起她还活着。既然母亲已经去世了，她对家乡的眷恋几乎快要没有了。 眉生想起前夜发生的事情，问：“阿姐，无霜怎么没有跟着你？” 庄砚说：“原本她是在我这里服侍的。前些日子晨曦王妃见她伶俐，就要了去服侍了，便不再在我跟前了。你放心，在王妃那里，也不会委屈了她的。” 眉生听言，便没有了疑惑。 阿塔儿在一旁听了，皱了皱眉头。 最后眉生跪在庄砚面前，向她磕头拜别。 看着商队远去的背影，庄砚又一次泪流满面。 阿塔儿将她揽进怀里，帮她擦掉眼泪，说：“今天都哭了多久了？哭坏了一双漂亮的眼睛我可要心疼的。” 庄砚抬头看着他，想起他说要娶她的话。虽说知道那只是他骗眉生的谎话，却也让她的心里一阵温暖。 夜里庄砚睡不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在眼前重现。忽然觉得，阿塔儿就像自己身后的一座高山一般。他说自己是他的女人时那种自信而笃定的语气令她无法抗拒甚至有些沉醉。 想到此，一股罪恶感又涌上心头。就这样沉溺在了他的怀抱里吗？当他说到要娶她的时候，她无法忽视的，心里竟然有一丝欣喜和期待。 她竟然对他有了期待！ 她可以将一生都交给他吗？她不敢问，也保守地不愿回报他什么，甚至连响应都不愿意给。再怎样强烈的爱情，也冲昏不了她的理智。她清楚地知道，所有人都不会允许他有一个同朝王妃，他要她，或许也很爱她，但他无法娶她。 可是对她来说，再如何坚贞、强烈、不渝的爱情，仍然要靠名分来表示彼此尊重的心意。这对她来说比生命都重要，自幼的教养不允许她放弃自己的尊严——即使是为了爱情。 从前对他深恶痛绝，恨入骨髓，根本不屑他给的任何东西。可是现在，她对他动了心，她爱上了这个霸占了她的一切还时常对她蛮横无理的男人！不仅动了心，有那么片刻的瞬间，还对他们的未来有了些许的幻想。 他对她百般宠爱是不够的，承诺爱她一辈子也远远不够，将她收作偏房更是侮辱她。她的理智不容许她仅仅满足于一个男人的疼爱，更不容许她只做他的妾室甚至仅仅是个侍妾，在他的赤黎正妻的冷眼和嘲讽中卑微地与她分享着他。 她无法再骗自己说对他毫无感情。曾经对他的恨有多深，现在对他的爱就有多深；现在对他的爱有多深，将来或许有一天，对他的恨就会加倍的深。 庄砚忍不住伤心地叹了口气。 阿塔儿还没有睡着，听到她叹气，撑起胳膊看着她：“为什么叹气？” 庄砚轻轻抚着他宽阔结实的胸膛，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阿塔儿捉住她的手。 “谢谢你让眉生在这里待了这几日。我一直很想他。” 阿塔儿说：“我时常都会忘记，在遇到我之前，你有你自己的生活。那些都是我改变不了的。” “你想改变什么？”庄砚看着他的脸。 阿塔儿笑了，用手拨弄着她的头发，说：“我想让你的脾气变乖一点，这样我就能少生点气。要是生太多气，人会折寿的。还有……我想让你在同朝的那个情/人永远消失。”他点着庄砚的胸口，“从这里永远消失掉。只有我一个人。” 庄砚心里一动，一股柔情缓缓地在胸中泛滥开来。她把头往他的肩膀上靠了一些，说：“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 庄砚垂下眼睛，说：“那只玉镯……那只玉镯是我临行前母亲亲手为了戴上的。我没有情/人。” 他有些惊愕。他一直以为那是她和她的情/人之间的定情信物。回想起自己将那只玉镯狠狠捏碎的情景，想起她当时随着那玉镯一同破碎的脸，他不由自主抱紧了庄砚瘦削的肩膀，吻着她的头发轻轻说：“对不起……” 那只玉镯……对她来说一定很珍贵…… 庄砚呆住了。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做过多少蛮横无理的事情，却第一次跟她说“对不起”。他是认真的吗？ 一行泪顺着脸滑进了鬓角。 他用手指抚去她的泪水：“为什么要哭？你知不知道自己最近特别爱哭？” 庄砚摇摇头，轻轻一笑：“没什么。” 只是这轻轻一笑，却让阿塔儿觉得无比耀眼。她竟然对自己笑了！自己做了多少事情来讨好她，她却在自己说了一句“对不起”之后笑了。 阿塔儿已经渐渐明白，庄砚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笑着说：“你终于肯对我笑了。看来我还不是那么糟糕，是不是？” 庄砚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睛里都是温柔的光。 阿塔儿说：“如果你肯再对我笑一下，我就给你一件意外的惊喜。” “是什么？”庄砚好奇地问。 阿塔儿取过自己的衣服，在里面摸索了一阵，摸出一个小布囊：“自己看。” 庄砚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金镶玉的手链。庄砚仔细看了半天，诧异地看着阿塔儿：“这是……” 这分明就是她原来那个被阿塔儿捏碎的玉镯！ 阿塔儿说：“虽然我原先并不知道这是你娘亲给的，但是见你如此珍视它，实在是于心不忍，就去找人将碎片重新打磨了，用金子镶起来，看着就不像是坏的了。” 庄砚将手链抓在手上紧紧贴在胸口，感激地看着阿塔儿，又流出了眼泪。 阿塔儿调侃她说：“说好了是要笑的，怎么又哭了？” 一句话说得庄砚又破涕而笑。 阿塔儿抚着她的脸说：“你笑起来真美，比任何时候都美……”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说：“其实最近，我心里会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这几****总在想，我们会不会有孩子。骑马，射箭，我会教他所有的一切。” 庄砚的心在微微颤抖。孩子……他们会有孩子吗……那孩子会有一张倔强又坚强的脸，唤他父亲，唤她母亲…… 阿塔儿轻轻吻住庄砚的嘴唇。这个吻逐渐由轻柔缠绵变得热烈。阿塔儿将手指插进庄砚的头发里，柔软细滑的发丝令他一阵心旌摇曳。 他细细地看着她嫣红俏丽的脸。她的水光潋滟的明眸，喝醉般酡红的粉颊，因为接吻而鲜艳的嘴唇……她身上的一切都令他陶醉，深陷其中。 她的美貌，她的倔强，她的坚贞和伤感……她是上天送给他的最美妙、最珍贵的礼物。 “生个孩子吧……我们一起陪着他长大……”他沙哑着声音在她耳边轻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