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爷爷的托儿所（情人节番外）
在观察了这个小女孩三天后，玄麒终于忍不住了，想一定要去问个清楚。 他知道，这个被所有孩子讨厌的小女孩叫妙妙，和他一样，今年也是四岁。 其实，自从妙妙第一次到家里来，就被玄麒注意到了，因为他不明白，角落里脏兮兮的玩具老鼠有什么好玩的，以至于妙妙可以一整晚都不声不响地窝在那里自娱自乐。 “青鸾，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跟妙妙玩？”玄麒去之前，想征求一下jiejie的意见。 青鸾朝妙妙的方向一瞥，脸上现出了恐惧的神色：“不要，她的眼睛好吓人，我害怕。” 妙妙的眼睛很吓人？玄麒又不明白了，明明那是一双圆滚滚、亮晶晶，很好看的大眼睛，为什么会吓人呢？ “你自己去好了。”一个长着小兔牙的女孩，正在和青鸾玩着过家家，“我们不跟小偷家的小孩一起玩。” 玄麒学着大人的样子耸耸肩，慢慢地走到了妙妙面前：“这个老鼠，有什么好玩的？” 妙妙正蹲着，闷头将老鼠拨来拨去，大概是太专心，也可能是没有想到会有人过来，听到这句话，竟是吓了一跳，然后，抬头看着玄麒，没有出声。 “喂，问你呢，好玩吗？”玄麒又问。 “你是谁？”回过神后的妙妙，显得颇为戒备。 “我是我爷爷的孙子，我叫玄麒。”玄麒一仰头，骄傲地说，“你是谁？” 妙妙往后退了点，紧紧贴在墙壁上，反问道：“你是哪家的？” 玄麒一愣：“哪家的？这家的啊，这里就是我家。” 妙妙忽闪着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将玩具老鼠提到面前：“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很好玩的。” “真的？”听说好玩，玄麒一下来了兴趣。 妙妙用力点头，让玄麒蹲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玩具老鼠皮球似的，不断在两人之间滚来滚去。 这样的游戏开头还挺有趣，可时间一久，玄麒就觉得腻了。 “我要回去找青鸾了。”他站起来，指了指身后，“下次再跟你一起玩。” 妙妙朝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和兔子在一起的就是青鸾？” “兔子？”玄麒没想到妙妙会这么称呼那个女孩，又想到她的兔牙，咯咯地笑起来，“你真逗。是啊，那个就是青鸾。我走了。” “等一下。”妙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玄麒的衣角，一手伸进自己的衣兜，“你跟我一起玩，我请你吃东西。” “什么东西？”玄麒好奇地摊开手。 妙妙拿出几条雪白的小鱼干放在玄麒手上，顿时浓香四溢。屋子里另外几个孩子们都放下了手里的玩具，慢慢聚拢过来，嘴馋的，甚至还流下了口水。 “不给你们吃，这是我和玄麒的。”妙妙凶巴巴地瞪着他们，手指弯曲，爪子一样向最近的一个孩子抓去。 那孩子大惊之下，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到地上，“哇”地哭了起来：“赵爷爷，快来啊，妙妙抓我。” “怎么啦？怎么啦？”被称为“赵爷爷”的赵宏勋听到声音，急忙赶来将他扶起，上上下下地打量，“抓哪啦？” 那孩子抽抽搭搭地伸出手，手背上，四道鲜红的抓痕赫然在目。 赵宏勋叹口气，边安慰边将那孩子带到了远处。 妙妙鄙夷地撇撇嘴角，环顾着其余的孩子：“还有谁敢上来？” “我们才不稀罕吃小偷的东西。”长着兔牙的女孩拔高了嗓门，“呸”一声，率先走了。 其余孩子也纷纷效仿，没多久，妙妙身边就没人了。 玄麒有些奇怪，为什么孩子们要说妙妙是小偷呢？但下一刻，当他嘴里嚼着鲜美的鱼干，这个问题立刻就被抛诸脑后，忘了个干干净净。 此后，妙妙每次来，都会给玄麒带来美味的鱼干，作为回报，玄麒每次也都只和妙妙一个人玩。尽管仍然没有人愿意和妙妙玩，也仍然称呼她为“小偷”，可妙妙和玄麒都不在乎，两个人经常是头碰头，玩得不亦乐乎。 平静的日子持续着，一晃眼就是大半年。 这天，妙妙照例在和玄麒玩滚老鼠，忽然有人走过来，狠狠地将妙妙踹了个四脚朝天。 “你干什么！”妙妙敏捷地爬起来，瞪着踹她的人——兔子。 兔子双手环胸，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小偷，我的糖呢？交出来。” “我没拿过你的糖。”妙妙委屈而不满。 “我明明放在口袋里的，不是你偷去的，还能有谁？”兔子不依不饶，“你mama是小偷，你也是小偷，你们全家都是小偷。” 妙妙瞪大的眼睛里，迅速被泪水填满，脸涨得通红，“嗷”一声怪叫，扑上去，一口咬在兔子的脖子上。 能看出她还在尽力克制着，这一口咬得并不算重，只有浅浅的几个齿印，饶是如此，也吓得兔子愣了很久，才“哇”地哭出声来：“赵爷爷快来啊，妙妙咬我。” 妙妙白她一眼，说：“就会叫赵爷爷，真没用，赵爷爷出去了，不在。” 兔子闻言呆了一呆，而后，便开始手脚并用地又踢又抓。 论打架的话，妙妙显然是要比兔子在行的，只挡了两三下，就用力一推，将抓狂的兔子推得坐到地上。 兔子这时反倒不哭了，眼里闪着仇恨的光，咬牙切齿地说：“打她，都来打她，她是小偷的孩子，小偷最坏，打死她！” 刚才已经被吓傻了的孩子们，听了这句话，仿佛猛地清醒过来一般，慢慢地围成了一圈。 玄麒看这阵势，人都开始哆嗦，但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着才回过神的他，猛地冲入暴风中心，挡在了妙妙面前：“不要打架，打架不是好孩子，谁再打架，我就让爷爷告诉他mama。妙妙不是小偷，她从来没有偷过东西。” 兔子急红了眼，对这些话充耳不闻，第一个冲了上来，接下来，情况就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所有的孩子，不管是不是曾经被妙妙欺负过，都掺和了进来，也许平时在大人们的耳濡目染下，他们也认定了妙妙就是小偷，而小偷就是最坏的吧。 青鸾是唯一没有参加这场混战的孩子，可她拉架的后果是，不知道被谁的肘部击中鼻子，登时鼻血长流。 赵宏勋回来的时候，家里一片狼藉，大部分孩子都在哼哼唧唧地哭着，有头发被扯掉的，有衣服被撕碎的，有眼睛被打肿的，总之，他站在客厅里，足足愣了一分多钟，脑中才浮现出四个字——世界大战。 玄麒因为始终护在妙妙身前，脸上身上满是抓伤，当他一看到爷爷回来，立刻就扑上来，抽抽搭搭地连说“妙妙不是小偷，妙妙是好人”。 从青鸾口中，赵宏勋了解了事件的整个过程，也是深感无奈，妙妙的mama的确是盗贼，而且是个出色的盗贼，在非人类的世界，这个职业尽管同样会被一些人看不起，但是合法，也是非常正常的。只是，这其中的关键问题在于，现在家里的所有孩子，除了自己的孙子孙女之外，都不是人类，他们的原形，要么是兔子，要么是仓鼠，要么是麻雀，看到原形是猫的妙妙，自然是又戒备，又害怕，又痛恨。 他将孩子们收拾干净安顿好，等着家长来接，这期间，妙妙十分安静，不哭不闹，紧紧抿着嘴，目光始终追随着玄麒，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若有所思的神情。 家长来后，看到自己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受伤，难免非常气愤，嚷嚷着要找妙妙的mama算账，便不约而同地搂着自家孩子坐在客厅里，一时间，屋里的气氛阴沉异常。 天快亮时，妙妙的mama终于出现了，穿着黑色的紧身衣，用一条丝巾遮住了大半张脸。 “怎么回事？”她环顾着房间里的众人，沉声问道。 妙妙看到自己的mama，再也忍不住，张大嘴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外吐着满是血的唾沫：“mama，他们一起打我，他们说我偷东西。” 妙妙的mama十分冷静，先是替女儿检查伤势，从她嘴里拿出一颗牙来。 妙妙看到自己的牙掉了，哭得更是伤心。 “没事，别怕，是乳牙，你换牙了。”妙妙的mama看着手里的犬齿渐渐长长，变得乌黑发亮，出乎意料的有些高兴，摸了摸女儿的头。 妙妙没有理会，仍然使劲大哭，尽情发泄着满腔的委屈。 “我是个小偷，但我女儿还不至于要去偷你们的东西。”妙妙的mama面无表情地再次环顾众人，慢慢说道，“纵然偷了，这么多人围攻一个，也是不该。你们是什么，我很清楚，我是什么，你们也很清楚，之所以屡次告诫我女儿不要与你们为难，是我不想恃强凌弱，你们最好有些自知之明，不要太过得寸进尺。” 一席话，说得周围一片寂静，随后，她抱起妙妙，倏地消失在晨光中。 第二天，赵宏勋就撤了门口用符咒写成的“赵爷爷托儿所”的匾额。 可在一周后，妙妙的mama带着妙妙，又来敲门了。 “上次的事，真是非常对不起，我已经不开托儿所了。”赵宏勋抱歉地说。 妙妙的mama淡淡一笑：“是妙妙非要来，她说，要给玄麒一件礼物。” “这怎么好意思。”说着谦逊的话，赵宏勋却显得十分惊慌，“不必了，不必了。” 这时，青鸾和玄麒正好从屋里走出来，玄麒看到妙妙，开心地尖叫着，忙不迭跑了过来。 “玄麒，这个送给你。”妙妙递过去颗乌黑发亮的犬齿，顶端还栓着根亮灿灿的金线。 赵宏勋顿时变了脸色：“玄麒，我们不能要人家的礼物。” “收下吧。”妙妙mama的笑容中，似乎别有深意，“谢谢你照顾了妙妙那么久，那天的事，并不怪你。”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客气。”赵宏勋极力推脱，“玄麒，听话，不能收。” “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去吧。”妙妙mama有些不乐意了，微微皱起眉，“难不成，你是觉得我族配不上你的孙子？” 赵宏勋听了这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再不言语。 玄麒才不管大人们在干什么，眼睛亮晶晶的，注意力早被漂亮的犬齿完全吸引，早就想也不想地伸手接过：“谢谢妙妙，谢谢阿姨。” 妙妙的mama蹲下，摸了摸玄麒脸上还没有痊愈的抓伤：“不用谢我，该谢谢你，谢谢你当妙妙是好朋友，谢谢你为妙妙所做的一切。” 玄麒歪着头，似乎并没有听懂，只是一味地傻笑。 临走时，妙妙趴在mama肩上，一边用力挥手，一边大叫：“玄麒，长大了我去找你。” “好啊，我等你，你快点来找我。”玄麒也同样挥手大叫。 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什么，追两步补上一句：“不要忘了带鱼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