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敲诈
看龚文彰一瘸一拐，龚春琳心痛地走过去摸着他走到桌边，道：“哥，你坐。” 龚文彰坐下，展开文书。龚春琳伏在他肩上，两人同看。 文书上清楚地写着朱槿当初拿来多少布料，若不能按时完成，照价双倍赔偿。 龚春琳看上面只写了布料，并没有写布料价值几何，若朱槿一口咬定布料极贵，那双倍的赔偿只怕也不少。 龚文彰看完，舒了口气，将文书递向朱槿，笑道：“朱嫂，我记得你当初拿料子来时，说这料子是上好的官锦，一两银子一匹。你总共也没拿来一匹的料子，赔你二两银子，如何？” 朱槿从袖子里抽出手帕，捂着嘴，笑道：“我知道春琳妹子为什么剪衣服，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当。” 见她转了话风，两个人都以为她同意了。龚春琳松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暗忖：今儿这事，算是出钱买了个教训，以后做事可不能这么莽撞了。 “春琳妹子是只剪了这一件衣服？还是将所有的东西都剪了？”朱槿笑着问。 “就只剪了这一件。”龚春琳连忙进房间，将那个包袱拿出来，打开给朱槿瞧。 朱槿拿起芸配，顺着光仔细瞧了半天，望着龚春琳笑道：“春琳妹子的手艺真是没话说，这花怎么看都象是从锦面上长出来的。放在太阳底下，不知道要招来多少采蜜的细蜂呢。” 龚春琳客套地微笑，心里替这身子的原主人惋惜不已。 朱槿将所有东西瞧了一遍，包好，拎着站起来，笑道：“我看过了，就只差喜服和喜鞋。照春琳妹子往日的速度，半个月的时间赶出来完全没问题。我马上拿料子过来，这几日春琳妹子辛苦些，赶着把东西绣完就没事了。” 龚春琳脸色一变，道：“我以后再也不绣东西了。” “为什么？”朱槿问。 “不为什么，我不想再绣了。”龚春琳别过脸，将脸上的黑斑对着朱槿。 朱槿看着龚春琳脸上的黑斑，笑道：“春琳妹子，难道你认为自己再也嫁不出去，所以再不肯绣嫁衣了？” 龚文彰听她这样直白地捅破窗户纸，气得叫道：“朱嫂!” 龚春琳对朱槿的伶俐非常满意，点头道：“朱嫂说得对，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想再绣了。” 朱槿将包袱捥在胳膊上，走到龚春琳身边，拉过她的手轻抚，道：“傻丫头，你这么好的手艺，难道还找不到好婆家？”她拍着自己的胸口道：“你放心，你的婚事就交给我了，朱嫂保证给你找个比江家更好的人家。” 龚春琳不想和朱槿闹崩，忍着心里不痛快由她拉着手。听她说完，将手抽出来道：“谢谢朱嫂，我已经发过誓，这辈子都不再绣东西了。” 朱槿脸色一僵，退到长凳旁坐下，笑道：“我想问一声，春琳妹子以后是单单不接嫁衣的活，还是什么都不绣了？” “我今后再也不拿针了。”龚春琳寒着脸，表明自己的态度。 朱槿翘起二郞腿，将包袱放在裙面上，笑道：“既然是这样，那文章兄弟刚才说的二两银子就太少了。” 龚文彰脸色一变，道：“你说照布料的价值双倍赔偿，二两银子已经很多了。” “你想要多少？”龚春琳盯着朱槿问，这女人既然开口，二两银子绝对打发不了她。 “二十两。”朱槿微笑着说。 龚文彰倒吸一口冷气，问道：“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朱槿居然提出这样一个夸张的金额。 “文书在这，”龚春琳将桌上的文书向朱槿推过去，“请问朱嫂，你是怎么算出来二十两银子？” 朱槿对着文书使劲地吹了口气，目光悠然地看着文书飞起来落到地上。 “你？”龚春琳又气又恼，不解地看着朱槿，依文书赔偿是她提出的，又为何将文书抛在一边？她凭什么认为她的嘴巴一张，她们兄妹会乖乖将巨款奉上？ 朱槿笑道：“二十两银子，你们愿给，我就拿着；不愿给，我就到官府去告你们。你们该不会忘了，去年那个在菜市场被点了天灯的人吧？” 这话正点到龚春琳的死xue，她无力站立，撑着桌子坐下，瞪着朱槿道：“你这是敲诈!”。 朱槿微笑着，并不否认龚春琳的指控。 “朱嫂，大家邻里街坊，我家是什么情况，你也清楚，我们哪来二十两银子。”龚文彰说。 朱槿笑道：“前天，江家退婚送来的二十两银子，这么快就用完了？” 一句话直刺龚文彰的心窝，他厉声道：“那银子是留着给春琳将来用的。” 朱槿低头，转着手指上的金戒指，笑道：“留着办丧事也不错啊!大家还能看个热闹!” 龚文彰坐下，手在桌下紧紧捏成拳头。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龚春琳咬住唇，她的质问毫无底气。 朱槿笑道：“你被雷劈的事，整条街的人都知道。就算你不承认，大老爷可有的是办法，一板子下去，看你还嘴硬!” 想到‘屈打成招’这个词，兄妹俩各自板着脸不说话了。 见两人如此，朱槿笑道：“春琳妹子，其实我是和你开玩笑。你这么好的手艺，说罢绣不是太可惜了么？生气归生气，日子还是要过的呀。你脸上长这样一个印子，谁家肯请你帮佣？你不接活，哪有钱赚，江家给的退亲钱毕竟有限，不可能用一辈子。” “我哥哥有做生意。”龚春琳瞟着龚文彰，声不可闻。 “呵呵呵!”朱槿挡着嘴大笑。 从手帕后传出的笑声特别刺耳，龚春琳瞪着她，不明白自己的话有什么可笑之处。 龚文彰被朱槿的嘲笑激怒，两手撑着桌子站起来，瞪着朱槿问道：“你笑什么？!” 朱槿并没有因龚文彰的反应停住笑。她笑完，睇着龚文彰道：“文彰兄弟，不是我瞧不起你，你那个字画摊几个月能卖出一付字？就算卖出去了，又能赚几文钱？你敢拍着胸脯说，你吃的穿的用的，是你自己赚来的？” “我…”仔细回想，龚文彰才发觉自己那个字画摊好象真的只是摆设，自己的吃穿用度全是meimei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他愧疚心虚地看了龚春琳一眼，低头坐下。 “不许你胡说!我哥哥是做大事的读书人，做生意不是他的强项。”龚春琳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会让龚文彰受如此羞辱，连忙替他辩解。 “是啊，”朱槿两手一拍，眉飞色舞地说：“文彰兄弟是读书人，如果今年秋试文彰兄弟一举得中，那可是我们这条街的荣耀。之前春琳妹子不是说，要给文彰兄弟做两身体面衣裳好去参加考试么？干脆这样，这套嫁衣的工钱，我给你翻一倍，如何？” 龚春琳知道自己不是做这事的料，任朱槿巧舌如簧，她始终低着头，盘算如何将这女人打发走。 龚文彰满心羞愧，低着头，一言不发。 朱槿只当自己将他们得罪狠了，所以才不搭自己的话，她将心一狠，诚恳地说道：“春琳妹子，刚才是我着急，把话说过头了。其实你遭了这样的难，我也替你难过。这样，以后所有你绣的东西，我都给你双倍工钱如何？” 龚春琳想出了个主意，她调整情绪，在心里打着草稿，想自己该怎么说，才不会让朱槿发现破绽。 见龚春琳还不肯松口，朱槿有些不高兴了，沉下脸道：“春琳妹子，你可以去问问，我原来开给你的工钱，就已经是整个邺城最高的了。如今你遭了难，我主动将工钱加了一倍，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还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