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半夜鸡叫
收好了布袋，春杏起身出了这间四处漏风的库房，借着头顶淡淡的月光绕到了驿站后身的茅房，臭气熏天。 大致观察了下四周的屋宇格局，春杏捏着鼻子推门进了去，忍着扑鼻而来的sao臭用带来的小铲子一点点挖松茅坑两侧供人站着的土块。 挖完了之后无声地抖抖小铲子，用破布包上依原路返回，一路上无人遇见。 心中庆幸，回了库房便把铲子插回了墙角的铁桶里，和着外衣和鞋子钻进了被窝。 可惜这库房太偏，根本瞄不着茅厕那头…… 紧了紧身上潮湿的被子，春杏蜷着双腿不一会儿便安然睡去。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寂静的驿站上空突然被一道短促凄厉的尖叫声打破，接着土楼里各层各房接二连三地亮起了橙黄色的光圈，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隔壁矮房住着的老掌柜提着油纸灯披衣出来瞧，却被最先出来的侍卫们挡住。 “呦，这位客官，你们这是……”老掌柜夹着外袍眯缝着一双豆鼓眼提灯看清了眼前之人，是今晚赶在闭店前住进来的一行人里的。 “咳，掌柜的你甭担心，没啥大事，我们那屋一老哥们睡前贪嘴多喝了几杯，上茅坑时没踩住一个不小心掉进去了，这会儿已经捞出来了，没事没事……”见老掌柜瞪圆了双眼，乔六放缓了语气，道：“掌柜的您放心，钱在住店的银子里扣，该多少是多少，绝不会少了您的！” 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老掌柜眼睛又眯回去了，只要银子有人出就行，看这伙人穿戴就知道是富贵人家里出来的，定是不在乎这几个钱，说多说少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当下眯缝着眼睛笑嘻嘻地打了几句哈哈便扭头回了矮房，顺便派几个活计去安抚被惊着了的客人。 目送老掌柜等人走远，乔六才转身向茅厕方向走去，也不知道主子们怎么想的，明明几乘快马就可以赶去的事，非要套个马车带上几个麻麻烦烦的娘皮，一路上竟是事儿…… 快速行到茅厕前的空地上，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人，圈子中间趴着一个身披男子外袍的女子，披头散发，身上满是污秽，在呜呜咽咽地哭着。 空中的异味飘荡来去，谁也不愿上前开第一句口，站在最边的几位甚至隐隐地发出几声低笑。 武绫是现场唯一赶到的女子，心中也是窃笑不已，这就叫恶有恶报，不过是二少爷院子里的一件玩物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奶奶了。 递了块帕子过去，嫌恶地道：“起来吧，随我去洗洗，待会儿怕是两栋楼里住着的人都要被你引过来了。” 夏晴羞愤地撑起了身，一想到若是叫二少爷看到了她现在这副模样，那她真是死的心都有了，也顾不得身上的恶臭，掩着头脸随武绫去了驿站东面的溪边。 两人一走，一直忍笑忍得辛苦的众人才得了解放，压着声音相视笑了起来。 董虎悄悄凑到了乔六身边，耳语道：“二少爷刚刚本是想赶过来看看，被睡在隔壁的荷丫头给劝住了……” 董虎与乔六都是王府里的侍卫，手下功夫也都还不错，董虎说的“荷丫头”便是与武绫住在一屋的婉荷，也是随他们这趟“旅游团”出来的，乃是钟久煜身边的大丫鬟，跟了钟久煜五六年了，是大姨娘孙氏身边管事mama万mama的三闺女，留到这么大还没嫁一直呆在枫肃轩里，身份呼之欲出。 “少爷院子里的阴私事咱们少沾，”乔六板着张脸，“她们爱折腾就让她们折腾去，咱们做好自己的本份就得！” 董虎一听，赶紧拍胸脯打保票，“知道了，乔头，弟兄们心里明白着呢，没人乱嚼舌头！”可下一秒又以手遮脸凑到乔六耳边，“今晚上那个晴丫头吵着要喝红枣雪梨糖水，还点名叫婉丫头给她煮，我估计呀，就是那碗糖水出的事……” 无奈地瞅了眼眼前一脸幸灾乐祸的董虎，乔六无声哀叹，要不是这小子有两手真功夫，又力大抗打，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带这么个话篓子出来。 不置可否地应承了几句便叫兄弟们撤了，管他什么糖水不糖水，这荒郊野外的，上哪儿去给她弄什么梨啊枣啊的……少爷没问，自己就当不知道。 其实乔六猜的基本就是全部实情了，自打夏晴被正式抬做钟久煜通房丫头的那天起，婉荷便与她展开了无休止的姨娘争夺战，以前夏晴被婉荷压的死死，如今风水轮流转，夏晴一夜之间上位，婉荷成了被人看笑话的那个。 两人从端王府一路明争暗斗到了豫州，夏晴见婉荷在钟久煜面前一副温柔体贴无微不至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随便找了个由头将其支使到了厨房。 婉荷也不反驳，按理说少爷院里的大丫鬟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小小的通房来驱使，但在钟久煜面前她就要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玲珑乖巧的样子，她在钟久煜身边呆了那么多年，钟久煜什么脾气她再清楚不过，夏晴只不过是他一时图新鲜罢了，等这新鲜劲过了自然会有第二第三个“夏晴”。 她并不想当“夏晴”，她要的是钟久煜对她的信任和没有戒心，是他心里一块别人轻易撼动不了的位置，一份长久的情谊，如此她才能有一份仰仗，在尔虞我诈的后宅斗争中存活下去。 吹熄了油台上的烛火，“少爷先安歇吧，有武绫jiejie陪着，夏晴定是不会有事的。” 床榻上的钟久煜没有出声，幽黑的房间中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夏晴端了桌子上的圆木托盘，轻声推门退了出去，托盘上放着一只空的瓷碗，风扫过，从里飘出淡淡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