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将进酒

    最后颁奖盛典当然是在一片真真假假的繁花似锦中顺利落幕。设在香格里拉的欢迎晚宴11点多才开始，主桌上坐着十位获奖者、三位UL传媒高层、三位政府领导还有当晚两位来自UL的主持人及世华剧院总经理徐竟煌。席间主客尽欢频频举杯自是一番周旋。

    申墨自然是此次晚宴的重点关照人物，几位领导“酒香自然巷子深”“好戏总在后头”之类的场面话一套一套的，对他“不远万里”且“历经坎坷”的此行表示感动。申墨注意到那白色的身影陪着两位昆曲演员坐在最远的一桌，他随即表示：“刚刚您说好戏在后头，我今天还真是看了出好戏。从没听过昆曲，不过今日一见恐怕要绕梁三日了，我想敬两位名角儿一杯”。

    众人皆一副“怎么才想到”的表情附和，于是主桌一众宾客来到那个稍显冷清的角落，申墨远远就看到她一直在给两位演员夹菜，不知说了句什么，辛少青笑着在她脸上掐了一把，而她脸上竟然有种小孩子似的撒娇的神情，异常的楚楚可怜，他一时竟有点恍惚。

    大家依次敬了辛少青和旁边唱老生的黎塘，恭维话也自是说了不少。然后申墨似乎不经意地看向雪淞又转向徐竟煌，“对了，今天这位小姐威胁我，说现场观众都在数倒计时等我，害我一路都在担心”，大家都笑了，徐忙接道，“这是我们剧院小仝，都是被我催的……”

    申墨向她举了举杯，她笑着拿起面前的玉米汁，众人自是不依，嚷着让她换酒，她似是不晓得现场各位是何身份般，仍一副清浅礼貌的笑容，“我酒精过敏，您不会计较的吧”，大家仍是起哄：“人在江湖走，哪能不喝酒。不给申总面子是吧？”徐竟煌着急了，“她还是学生呢，在我们剧院做兼职，还不算入了江湖，呵呵，我替她喝好了”……

    申墨听她推辞本不介意的，但徐竟煌的明里袒护、暗里关切让他没来由觉得不爽，不想让他这出英雄救美演漂亮了，他直看向她，“酒精源于心情。我也不善饮酒，那咱们‘酒逢知已千杯少，能喝多少喝多少’你看成吗？我干了，仝小姐随意”，说完手中白酒一饮而尽。

    雪淞倒不觉得为难，做事方面她力求周到完好，但做人方面她坚持我行我素。反正她不是他下属，也不是这剧院正式员工，现场领导她就装一个不认识，于是仍气定神闲，“我一沾酒就神志不清，不怕丢自己的脸，就怕扫了大家的兴。申总，我路上跟您开了个小玩笑，您不会就想看我出丑吧？只要诚意有，饮料也是酒。”手中的玉米汁喝得干干净净，她似是万分抱歉地笑着。

    申墨忍住笑意，竟一点没觉难堪，其实他是知道她不会乖乖给这个面子的，如果她喝了他也许才会失望。

    回到主桌，大家不断渐入佳境。酒桌就是一个人生小舞台，谈出生意、喝出交情、看出人品，有多少“好朋友”都是从酒桌上认识的。酒盅一端，思路放宽。觥筹交错间似乎谁和谁的话又多了、感情也近了。

    申墨其实喝的不多，话也不多。不过旁边的那位叫秦思思的女主持人似乎逐渐显露出热情来，但仍保持着落落大方，进退有度。UL方面故意将这位当家花旦安排在申墨旁边，此次颁奖典礼的“独家亮相”已经抢到了先机，当然要趁机把这层关系“坐实”。

    大家都知道这个潜规则：不管是文体明星还是政商名流总有交好的一两家媒体，这样舆论上自己总握有“主动权”。在风光的时候，可把一些独家新闻和最新消息卖人情给这一两家“媒体朋友”；当自身或企业遭遇大众质疑或诚信危机等困境时，则保证总有靠得住的“朋友”力挺自己。UL当然想与申墨结这个“盟”。

    秦思思在为公司公关之余也想“谋私”。“女明星嫁富豪”，娱乐时代没有比这种“男财女貌”的组合更让人向往了。虽说穿梭在流光溢彩的娱乐界商界，成功人士常见，但大把女明星都在赌成功率，而机会只垂青有准备的人，所以为此她“时刻准备着”。今天这种颁奖典礼才俊云集，她打扮得非常华丽且不失雍容，申墨当然是她的主攻目标。

    “刚才您领奖时说这是第一次来未城，而您对未城有着特殊的感情，能知道为什么吗？”这个问题成功地引起了全桌人的注意。

    “我mama是未城人，她大学之前都是在未城度过的，不过我之前还从未来过”，申墨迎着各位领导的目光答道。

    “那您这次打算在未城逗留几天呢？”秦思思继续。

    在座的职位最高的领导、分管城建的凌副市长忙接过来，“既然来了，当然多留几日，我们还有合作需要详谈。之前不知道未城是你老家，如此更是不能放你走了，谈完正事我们派人陪你在未城到处转转，城市发展也希望多提提意见呢”。

    秦思思忙接道：“对了，我们集团也要在未城留一周，不知有没有荣幸给申总做次专访。我来过未城好多次了，还曾来录过一集《美食城搜》的节目，对未城的名吃和景点了若指掌，也可以给您做向导”。

    申墨终于等到机会了，“正事当然是首要的，少不得要叨扰各位领导两天。这次来未城也是难得有机会有时间，家里的meimei后天会从深圳过来，我们要在此勾留几日。不想给领导们增加麻烦，秦小姐是大明星，抛头露面如果引来围观会带给你困扰的。今天路上我看仝小姐倒是对未城很熟，能否请徐经理安排一下，借用仝小姐几天给我们做地接导游可以吗？”

    徐竟煌没想到申墨在这等着，“小仝也不是本地人，上大学之后才来的，不过三年而已……这样吧，剧院的车和司机可以随时待命，另外未城是旅游城市，我去找两个专业导游来吧……”

    徐对她的保护是如此明显，申墨想。“其实我们也就随便玩玩，主要是想让仝小姐陪陪我meimei。她是今年毕业才回国的，在国内没什么朋友，我看仝小姐性格开朗，她们年纪差不多，应该谈得来。刚才听仝小姐和辛老师说，她们马上要开始社会实践，学校里刚好没有课。不过要是徐经理觉得不方便……”

    说到这儿凌副市长也觉得徐竟煌过分了，几个回合下来他当然看得出来申墨对那个小丫头的兴趣。本来今晚如果纯粹谈谈生意或聊聊合作的饭局，会安排一些佳人作陪的，至少也会“抄个近路”选几个刚参加演出的歌舞演员来“联络感情”。现在据说还有不少地方的“潜规则”是找艺校、戏校的女生们来“活跃气氛”。但这次接风宴的筹备因为嘉宾的“成色”有点尴尬。因为10个获奖者要一同接待，而这其中又不全是熟悉“规则”的政商界人士，人家老师、医生、运动员之类的又不好安排过于丰富的娱乐向目。

    几位领导立即心照不宣地不约而同表示：“徐总，未城第一次承办这么隆重的颁奖晚会，这次嘉宾多，我们难免有招待不周之处。申墨是年轻人，还有个更年轻的meimei，我们跟着玩也怕他们放不开。你们剧院就多费心……”，“对，小仝看上去是个稳妥有心的孩子，这几天就让她多跑几趟吧”……

    申墨心里有点窃喜，同时又有点委屈，在座的心里怎么想他当然明白。可其实他也只是想在这几天里再多了解她一些，至于以后各自天涯又将如何他还没多想……可这样的目的难道就不是别有用心吗？这是他28岁的人生中第一次为了一个女孩有这样的辗转心思，他有点迷惑，也有点雀跃。

    最后因为UL传媒方面也极尽热情地示好，确定在“谈正事”的两天之后，将由仝雪淞、秦思思作为“导游”陪同申墨以及另外三位获奖的企业老总一起游未城，剧院方面负责协调，政府方面也提供了两位司机和若干候选陪同人员。

    申墨注意到晚宴进行不到半小时，“她”已经陪着辛少青悄悄先退席了，而她自己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

    雪淞从酒店出来发现已经快零点了，徐竟煌叮嘱老沈送她回去，她想了想这个时候回学校，必然会惊动门卫大叔、楼管大妈等一众八卦爱好者，“沈叔，送我回江南城公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