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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节 贬谪恭亲王

    第八十三节贬谪恭亲王

    俗话说的好,“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些话用来形容已经退隐的恭亲王如今的运气,最贴切不过。自从慈安太后去世,亲王愈加消沉,只准备从此不问世事。但是他不问世事,世事却要找来问他。

    当初曾在皇帝兵船比试前夜,往恭亲王府中投帖的那位押盘庄家,忙碌了大半个月,自从听说南书房师傅徐桐花大价钱买通意大利武官,这位急红了眼的庄家就决心不惜采取一切手段,要保证自己赢得这场豪赌,因此先后先后给几位权贵府上递了匿名帖子。如他所愿,徐桐行贿之事被揭穿之后,皇帝果然在兵船比试中落败。

    庄家本该赢得盆满钵满,但他虽然前后收得赌注百万余,却因为也在那夜,有位黑衣人闯到庄家在“知里”小巷的家中,胁迫着以五十万两银子押了“输”头!庄家因此没有发财,反倒连本钱也赔了进去!以致他元气大伤,一半为了避祸,一半为接回在外地的妻儿筹集盘缠,连知里的房屋也卖了出去!之后他既担惊受怕,又两手空空,为了尽快翻本,试着借钱做了几桩买卖,霉运当头,也全都砸了。

    每里借当奔波之时,这位从前的庄家,如今的倒霉鬼,就会回忆起那夜灯影摇曳之中,那神秘莫测、熙指气使的黑衣人在一遍又一遍地说,

    “我押五十万两,押输!”

    当他饥肠辘辘,每流连在赌馆茶楼之中,留心听着每个人“押赢”“押输”的叫声之时,无时无刻不希望找到那个黑衣人!那个令他如今食不果腹之人!连当时穿着的那件黑衣,也是闪光发亮的绸缎做成的黑衣人!庄家知道,虽然在腰间另绑了条带子,那并不是特意做成的夜行衣,而是常的换洗衣裳!还有那似乎生来就有权索取一切的声音,“我押五十万两,押输!”没有商量,不能拒绝;那么笃定,没有犹疑。

    那是知道内之人才能有.的笃定,而知道内的人并不多;庄家一开始,怀疑是自己所雇佣的人中出了内鬼,但是不,这些给别人跑腿的人怎么可能筹到五十万两呢?他又怀疑是平和自己结了梁子的仇家,但也没有能够证实。

    每天傍晚,当他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暂时栖的小客栈,担忧着第二天的房租,听着妻子儿女因为饥饿而在夜间磨着因为白天没有机会咀嚼足够的食物而闲得发慌的牙,“嚓嚓嚓”,“嚓嚓嚓”,他就恨不得能一直天亮,这样他就能够在茶楼酒肆间一直打探,直到找到那个黑衣人,然后用尽一切手段,把自己的遭遇,都同样还给他!

    京城很大,人很多,但能挪动五.十万银子的人,却不多!而这个人,更需要知道自己的赌盘,清楚最后的结果。当有一天他苦思冥想,突然想到,也许正是自己就在那晚给那几家权贵府上的投帖,才引来了这么一位人物!这个人,简直就是从自己的怀中,硬生生地抢走了五十万两银子!

    不错,时间掐算得如此之紧,赌注下得那么利落!不.是完全清楚庄家cāo)盘之人,怎会如此?

    但等他蹲在隐蔽的角落里,将这几府中的人物,从.贵到jiàn),从老爷到帐房到仆从,逐一偷偷打量,收获的仍旧是失望,就比如堂堂军机宝鋆,走路总是凸肚,他当然读过自己的投帖,也拿得出五十万两银子,是他吗?如此的尊贵人物,在那夜悄悄来到自己在小巷中的简陋房屋,押了五十万的注?那个有三角眼、老鼠须、尖嘴猴腮的帐房,外面着件布袍,靴子里头却掖着绸缎裤脚的,会是他吗?他也可能偷看过自己的投帖,手头也能经手五十万两银子的寸头,是他吗?熙指气使、不容置疑地对自己说“我押五十万两,押输!”的,是他吗?至于那个每天去买菜的仆从,缩头缩脑,缩手缩脚,哪里能得来五十万两的银票,就更只有天知道了!

    庄家忽然感到悲观,觉得自己这段仇恨,一定无.法报复成功了。那个得了五十万银子的人,一定已经溜之大吉了!谁在得了五十万两银子之后,还会留在别人家里做帐房,做幕僚呢?而已经离开的人,就更难打探了。

    复一,庄家.在试过几次霉运之后,已经无心重振旗鼓,只是每天带着接近绝望的报仇念头,在街头,在巷角,在赌场的角落,在茶楼的边沿逡巡。直到有一天,有许多只蝙蝠,突然飞进了他的眼帘。

    那些蝙蝠都是用银线绣成的,绣在黑绸缎的底子之上,活灵活现,扑之出。绣在黑绸缎的底子上!那是一件油光闪亮的黑绸缎长袍,穿在一个人的上。当庄家睁着血红的眼睛抬头,立即认出了那个人,那是一位十五六岁、量却已经长足的翩翩少年郎,恭亲王的长子,贝勒载徵!

    只因为只在成人之中揣测寻找,怪不得庄家找了几个月,却没有找到要找的人。之后的事就很简单了,他每天都远远地跟在被一群奴才们出行的贝勒后,到各家权贵门前,逛戏院、混酒楼、坐茶馆、去花街柳巷。他见到贝勒打赏给姑娘们时,整锭的黄金丢过去,眼睛都不眨一眨;到酒楼吃饭,一道鹅脯就要三十两银子;到茶馆听书,要包一大间包厢;到各处权贵家,出门时衣襟上便多出些玛瑙玉佩。

    有一次庄家甚至跟着贝勒到了皇宫门前,见到他回府时是多么眉飞色舞,过了几天,才知道太后已经赏了贝勒双俸。双俸是什么?双俸就是,一年有皇家拨给他银钱八万两、禄米五万斛、珍奇古玩、海参鲍鱼赏赐若干,在奉天关外还有几百顷的领地。这样生来就尊贵无忧的人物,竟然会来争抢自己几乎算计断了肚肠吓破了胆才挣到的五十万两银子?!

    到那么一天,贝勒去了京城最大的赌场,隔着里三层外层瞧闹的人群,庄家终于听到了这么一句,“我押三千两,押输!”

    虽然那晚bī)得更低沉些,庄家还是几乎能断定,就是他!生来的贵人,以为自己一发令,赌局也要听从他来变化!除了他,还会有谁呢?就是他,这么个年轻风流、锦衣玉食的人物,抢走了他的五十万两银子,然后在这里赏人,那里虚掷!那些姑娘,那些酒菜,那间包厢,原本都是庄家自己的!

    但是能怎样呢?贝勒是恭亲王之子,皇帝的堂兄弟,据说也是太后的宠儿!能怎么样呢?庄家能出得起钱,去雇个人去打他杀他告他诈他吗?就是出得起,也没有人敢做呀!就是有人敢做,也近不得呀!庄家又一次感到了绝望。

    现在恭亲王府旁边的小巷,常有这么一个冰冷冷沉沉的人物,每天远远地望着贝勒在王府进进出出。如果目光之中的怨恨也可以杀人,载徵也就应该死去几次了。

    但是这段子,载徵的兴致忽然不那么飞扬了。庄家又去了打探了一番,这才知道,原来恭亲王竟然已经从军机首领的位置退隐。

    万万没能料到,位尊权重的恭亲王,竟然也有退隐的一天!从街谈巷议之中,庄家进一步知道了,原来皇亲国戚,竟然也有被疏远冷落之时!是啊,寻常人家,也有兄弟阋墙的例子,皇族不也如此吗?否则,为什么从前的咸丰帝,临死也不召见恭亲王;现在的贝勒载徵,竟然押皇帝输船的注?不错,押的就是皇帝输船的注!

    想到这里,庄家忽然冲着那条小巷的墙壁“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惊动了王府的卫兵,急忙过来巡视,见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无端发笑,于是吃喝几声,将他赶走了。

    和前次为揭露徐桐贿赂意大利武官而投书一样,庄家准备好了几个帖子,不过这一次,他请不起人,只能自己动手;用的纸也不是贵重的宣纸了,而是便宜的毛边纸,以至字迹之间,还纠缠着墨迹点点;虽然投书的方法同样,但却少投了恭亲王家。

    并不需要等待多久,约莫只过了半月,有一天,庄家还在茶馆里混着听书,这种场所消息最快,就见人们忽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接着,街上走过了一队队铠甲鲜明的军,后面跟随着在大着胆子瞧闹的路人。

    “往什刹海去了!”茶馆里的人纷纷说道,“难道是…”

    什刹海柳荫街,正是恭亲王府,庄家立即拨开人群,出了茶馆,一路跟着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