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平妻
虽然要拍得皇上的龙屁，朝廷上的大臣们还在偷偷地看着一个人的脸色，那便是左相姜大人。 而左相姜大人则是站在下面一言不发，一张老脸寒若冰霜，惹得朝上的众臣虽急着想要赶一赶三王爷这个冷了三十几年却在电光石火之间就干柴烈火的大热灶，却不得不缩一缩脖子假装自己面部失调。 病得已经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老皇帝瞧着下面或激情澎湃或不动声色的众臣冷冷一笑。一直冷眼观望的左相大人在这个冷冰冰的笑容里头打了一个冷战。 事实证明，皇帝就是皇帝，即便是病得只剩下一把酥脆缺钙的老骨头，他仍然是真命天子。 皇帝在召三皇子进京的第三日，便扔出了一个让所有人色变的消息：立三皇子孙盛轩为储君，并在下月初三举行储君大典。 满朝震荡，以左相姜镇番为首的臣子们开始了疯狂的递奏折，雪片一般的折子堆满了垂拱殿，甚至还有文臣以死相谏。 而皇帝对此只回了一句简单的话：“既然如此，那便去死吧。” 而早在几个月之前的那一场大清洗之中，与左相姜镇番暗中往来的古老将军已经被皇帝收了兵权，外派到了边疆做节度使，在这几个月之中，朝廷面临不小的人事变动，各方面公务堆积，古老将军和手下军队的供给一直没有跟上，兵困马乏更是折损了不少的战斗力。 至于宿卫军和征战戊守，更是牢牢地抓在皇帝的手中，日夜在皇内城的各个门口巡逻，一时间，东京气氛紧张，人人自危。 不管朝廷上的风云变幻，平陵县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在弹指之间匆匆流淌着。 王家的少奶奶吕氏终于撑不住了，在一个下雨的傍晚没了。梅花在吕氏生病期间日夜陪护，但是对吕氏的一干饮食药膳绝不沾手。伺候她更衣洗漱也都是由吕氏从娘家带来的奶娘和陪嫁丫鬟进行。 连王氏都担心吕氏会给孩子过了病气，方梅花却坚持着日日抱着孩子让吕氏亲近一番，她说，少奶奶才是孩子的嫡母。自己不敢有一日的松懈，定要教孩子记住这一点。 耕读出身的良家，得道高人的指点，王家唯一嫡孙的生母，服侍夫君夫人万分尽心，方桃花终于在吕氏走了之后，升为了平妻。 方家的欣喜自不必言，赵氏眼含热泪，在“太乙救苦天尊”和“正一玄坛元帅”的神龛前供奉了鸡鸭鱼rou，长跪不起。 听到了这个消息。如娘的心思活泛了。 说起来，如娘是方延儒的青梅竹马，只是命运多舛，才不得已地做了妾，况且她也生下了方家的第一个孙子。方家又只是一个普通的商户，连王家都可以把妾侍抬成平妻，自己凭什么不行？ 如娘越想越气愤，完全忘记了人家可是正头的妻子去世之后，与她实在是没有多大的可比性。 这一夜，当方延儒从县学归来，便见到如娘正穿着一件轻薄的素锦袭衣。微松的领口露出正在哺乳期丰满的上围，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一只白玉的素簪轻挽，低头在小孩儿的围兜上面绣着花朵，低着头，风情万种又惹人垂怜。 方延儒一见便是血气上涌，忍不住宽了衣摸上了床。如娘见状。这才推拒着，让方延儒快去李氏的房里，方延儒在这个时候哪里会听她的话，如娘便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如娘，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 在兴头上被泼了冷水。方延儒也恼了起来，颇有些气急败坏。 “没……没人给妾身委屈……只，只是，儒郎你还是快去李jiejie的房里吧……不然别人又要说闲话了，说妾身没规矩，不要脸……说我的孩儿是庶出的野孩子……呜呜呜……” 如娘的眼中不断地落下泪来，滴在白皙的脸颊上，比起平日里的浓艳魅惑，更是增添了一抹清丽。 方延儒勃然大怒：“谁说的？谁敢说这种话？” 如娘继续抽抽搭搭：“还能有谁……邻里街坊的都这么说……我想李jiejie也是心里头憋闷……” 出乎如娘的预料，方延儒却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她的意思：“不可能是李氏，她不是这样的人，咱们家的事情别人也不是不知道，说些闲话也是在所难免，你……便远着点儿他们罢了，等我考上了功名，就会好些了。” 如娘更是气恼：“儒郎是说我让你丢人了？我就活该被他们指指点点？原来，原来你是这么看我和琪儿，你既是这么看不上我们母子，当初为何要让我们进这个方家？我还不如抱着琪儿走得远远儿的，省得招你的眼……” 说着便一把甩开方延儒的手，上箱子里头去翻找衣物。 方延儒赶忙按住她，耐心地劝慰：“好了好了，你这是做什么，我知道是我没出息委屈了你们……但这也是没办法。” 如娘坐了回来，直直地看着方延儒：“怎么没有办法？若是有办法，儒郎你愿意帮我们吗？” “什么法子？”方延儒看着目露精光的如娘，心里头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我也想像大姑子一样，做平妻。” “不成，这怎么行！”方延儒想都没有想，直接便拒绝了，“李氏是我三媒六聘娶进家门的，哪里能……这件事情你不要想！” “她李氏是三媒六聘娶的，我就应该是那下贱的身份了？”如娘听他的话，大悲，哭着问。 方延儒见她身上穿得单薄，哭得眼睛都肿了，又想起两人在小时两小无猜的时候，又有些心软了：“我不是说你的身份……毛伯他确实是把你嫁给了那个老头子……” 见如娘脸色大变，“我知道，你还没过门儿他就去了，但是毕竟是有这么一层不是吗。再说了，这朝廷根本就不认什么平妻，他王家家大业大的，说什么平妻也无非是哄着梅花高兴，实际上他们家那正妻的位子还是空着的。” 如娘见方延儒态度软和了下来，低低地说：“儒郎你也知道，我的心里头从来都没有过别人，能在你的身边儿我就知足了，只是，只是这琪儿……我不想让人家说他是庶出的孩子……所以哪怕是哄哄我，让我当个真，让别人又用话刺我的时候有个安慰，不行吗？” 方延儒沉默了。 李氏端坐着，听着方延儒结结巴巴地说着如娘的想头，方延儒的头上沾了一小片儿落叶，李氏想要伸出手给他摘掉，方延儒却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李氏的手停在空中，想了想，就又收了回来。 方延儒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伤了她的心，尴尬地挠了挠头，这才发现掉落的叶子。 “秋娘……你是怎么看的？” 李氏继续绣着手里头的活计，轻声问：“如娘她只是为了孩子吗？那便把孩子算在我的名下，琪儿就是正正经经的嫡出了。” 方延儒愣住了，如娘的打算他怎么不知道，只是，只是知道却无法拒绝罢了。看着李氏布满茧子的双手，再想想如娘那白嫩的五指，方延儒有些羞愧：“算了，我就是问问，其实这事情大逆不道的，要是办了，也更让人说闲话。” 李氏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夫君，你呢？你是怎么想的？你想让如娘生下你的儿子，让如娘做你的正妻，是吗？” “我，不是，你便安安心心的，你是我的正头娘子，谁也让不过你去。你这些年的辛劳我知道，等我，等我考上了功名，就会越来越好了。” 方延儒被李氏问得狼狈，站起身来便要走。 “夫君，我还记得咱们当初头一次见面儿的时候，你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油香味儿，咱们家的人身上都有油味儿，只有你身上的好闻。现在……好像是闻不着了……” 李氏有些感慨地说道。 “油味儿？我都不去铺子里了，当然没有了。大丈夫身上怎么能有那种味道……”方延儒抬起袖子闻一闻，“我回头去买个香炉回来，咱们的衣物也该熏上一熏，闻起来总有一股麻油味儿像是什么话？” 李氏低下头，手里头青绸儒衫的袖口却绣不下去了。 火锅店里头的四个安实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甚至已经影响到了来店里头的客人。桃花忍无可忍，关了半天的店，将他们几个叫到了一起。 桃花坐在堂屋檀色的的锦套靠背椅上，手中拨弄着一盏卤梅水，看着他们不说话。余掌柜坐在桃花左手边的椅子上，看看桃花，再看看下面的几个人，也是不动声色，灰白的短髯动都不动。 原本在下面束手站立的几个人还是神色各异，有的讨好地笑着，有的等着他人，见桃花一脸风雨欲来的样子，便也一个个严肃了起来，低下了头。 “我知道，辛道是个小地方，你们几个，被卖到了我这里，也算是挺倒霉的。” 桃花扫视了一圈，冷冷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