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打包去作客
唐家的宅子在踊路街上，虽然并不大，但是离着皇宫很近，唐大人每早去上朝的时候只要走过一条街就可以，过去在身体还强壮的时候都是自己走着过去，在路上有清晨就起来叫卖的小商贩，花上二十文就能吃一顿热气腾腾又饱足的早饭。 如今唐大人已经年近古稀，身体每况愈下，每日从朝上下来都要歇息上许久，自然也只能坐马车了。倒是前两日健步如飞，面色红润地走了回来，惊掉了一家人的下巴。 唐家的宅子历经沧桑，一度被查封，承蒙上皇恩情又给赏赐了回来，唐家人对它便更是多了一分依恋。 每日听着不远处太平兴国寺内的晨晚钟声，也似乎品出了一丝的禅意。 起码，对于杜氏来说，菩萨当真是显灵了，因为观音菩萨把她失散多年的女儿给送了回来！ 桃花同唐氏还有延烨从自家的马车上下来，便是看见了这样一幅的景象，舅母陈氏站在门前，身后还跟着男男女女一共十几个人，迎接着桃花同唐氏。 等到跟着他们进了花厅，见到了望眼欲穿的杜氏，自然又是一番的喜极而泣。 桃花默默地观察着这花厅中的众人，舅母陈氏是只见就见过的了，今日她换了一身青缎掐花对襟儿的褙子，梳理得光滑整齐的发髻上带了一只金雀钗，整个人看起来仍是端庄大方。虽然缺少了一丝的热情，但是桃花想她大概就是个严肃的人吧，毕竟。作为唐家的主母，婆婆杜氏据说又是个万事不管的，再加上上次见到的模样，想必这位舅母是要cao办管理着这一大家子，定要威严一些才能够压得住。 在陈氏的身后一直跟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妇人，一双水汪汪的美目配上尖尖的下颌，实在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只不过穿着一身藤青曳罗的马面裙。配着头上的金丝八宝攒珠髻，虽然看起来贵气精致。仍是显得老气了几分。 这人正是陈氏的大儿媳闫氏，这位闫氏倒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唐氏同桃花到了之后，还是她说了几句凑趣的话。逗得杜氏止住了哭泣，笑了起来。 桃花却发现她似乎时时都在小心翼翼地瞧着陈氏的脸色，不敢多说多做。 陈氏还有一个女儿叫做唐秋云的，今年已经十八岁，已经订好了夫家，年底便要出嫁。果真是如同她母亲一般地端庄贤淑，坐在一边儿上就连微笑的角度同衣服上的褶子都没有一分不合适，不得体。 虽然感到了很大的距离感，不过桃花还是挺喜欢她的。毕竟这个表姐一见面就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手绣荷包，里头装了四对儿用金子打成的小鱼儿。 桃花对这礼物很是合意，便也回了一对儿用黄金打成有大拇指肚儿大小的小金猪给她。是她专门去金店打好拿到这边来给人当见面礼的，憨态可掬的大肚子小猪逗得杜氏又把桃花给搂进了怀中。 桃花还从包袱掏出了一大包东西，表示这是自己专门准备的，还有给舅母的布料、舅舅的茶叶、表嫂的镯子、给闫氏四岁的儿子学儿的金猪、和没还没有见面的大表哥、二表哥的宣纸、徽墨同湖笔等物，还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笑道：“桃花也不动应该送些什么东西才好，便选了爹娘喜欢的东西给了舅舅同舅母。我会喜欢的东西给表嫂同表姐，还有哥哥喜欢的东西给了表哥们。希望大家不要嫌弃呀。” 屋里头的人见着桃花不断地从身后丫鬟的手中拿出了一样又一样的东西，而且每一样都是价值不菲，不禁很是惊讶，看着闫氏同陈氏面面相觑，桃花感到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这是第一次正式的相见，这些年的错过，固然有自己爹的刻意隐瞒，但是，也未必没有唐家这边人的可以疏忽。 不管如何，自家如今虽然是认亲来了，但是总也不能让人家以为自己家是乡下来的穷亲戚，至少，别以为自家是要来占人家便宜的，尤其是在看见了杜氏和陈氏全部都无视了父亲方德秋之后。 方德秋在这件事情上再怎么不对，出身是如何的卑微，他毕竟也是唐氏的夫君，方家三个孩子的父亲，如今唐家立场鲜明地给了他没脸，桃花对唐家的印象也是好不起来了。 相较于陈氏的脸色莫测，杜氏只是把桃花给扯进了怀里揉搓了一通，说了一句：“我们桃花这么大方，怎么，没有给我这个老婆子准备礼物吗？” 桃花笑了笑，手忙脚乱地从杜氏的怀里钻了出来：“当然有的，怎么能忘记外公外婆的呢。” 说着，转身从花薇儿的手中接过了一个包袱，展开包在外面的绸缎，从里头捧出了两双厚实笨拙的靴子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捧到了杜氏的面前。 “这两双雪地靴，是桃花这几日匆匆赶制的，手艺不好，让外婆见丑了。我住在平陵的时候，总是觉得冬日寒冷阴潮，很是不好过，我爹的腿又有旧伤，受不得寒，所以我就琢磨了这个东西。 嘿嘿，虽然是丑了一些，但是在家里头暖脚是很好用的！我……我也不知道送给外公外婆些什么东西，才能表达我的心意，手又笨得很，只来得及赶制这个了。以后，有机会了我再给外婆做饭吃吧，我可会做饭啦，云天阁的大师傅收了我做徒弟呢！” 杜氏虽然在听到桃花说到收徒的事儿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头，但是看桃花有些窘迫地扭着小手，十只白嫩的手指尖儿都是通红地肿着，眼眶又变得湿润了起来，不顾桃花的挣扎，再一次把她拉进了怀里。 于是在杜氏的强烈要求同陈氏的好相劝说之下，唐氏同桃花暂时住进了香杏园内。香杏园时唐府后来扩张的范围之中，因此虽然同主宅相通，但是还是得通过厚厚院墙上的一道月亮门儿才行，平日里若是家里来了客人，便会往香杏园与旁边的水榭居里头安排。 杜氏本来要让桃花他们住在自己的院子里，陈氏说是这样未免有些怠慢了桃花他们，况且想要多留她们住上一段日子，那么一同过来的丫鬟奴仆总也要安排好才是。桃花知道了还有香杏园这样相对独立幽静的院子也很是喜欢，在杜氏前头撒娇了许久，杜氏才勉强同意，却要求让方延煜在放衙之后也搬到这边来住。 不等唐氏拒绝，杜氏就说起了唐大人已经见过了方延煜，并且说自己的这个外孙是“天上石麟”，又酸溜溜地说这个大孙子自己都还没有看过。 安排好了下人带着桃花一家去了香杏园住下，花厅里头只剩下了杜氏同陈氏，杜氏在丫鬟的搀扶之下正要回到上房，陈氏换了丫鬟，自己亲自服侍在一旁，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慈姑她们毕竟在咱们家还是不熟悉，我还想着要不要给她们安排两个家中的丫鬟奴仆才好，不过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杜氏的手轻轻地放在陈氏的小臂上：“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 “您看着丫鬟，我是派珠云同卉珍过去呢……还是让新来的如儿同容儿过去？” 珠云同卉珍是陈氏身边的大丫头，尤其是珠云，甚是得脸，陈氏院子里的各种钥匙都是挂在她的腰间。 杜氏站住了角，总是笑眯眯的双眼有些冷地注视着陈氏，声音却还是平时一般地轻松：“你觉得呢？” 陈氏扶着杜氏继续往前走，目光微微垂下看着脚前头缓慢后退的卵石：“这若是让珠云同卉珍过去，自然是能将慈姑一家伺候得妥妥帖帖，只是我这院中又离不了她们两个太久……若是如儿同容儿呢，才在我的院子里磨了两个月而已，怕是会有些不妥，怠慢了慈姑……不过假以时日，定是能够学得好的……” 杜氏的嘴角上升起了一个讽刺的角度，脸上的笑纹消失了一瞬，只不过与她说话从来都是望着地上的陈氏自然是看不见的。 “既然这家都交给了你管，你便拿起了掌家的样子，莫要束手束脚，自己要做主意才是……” 陈氏听了杜氏的话，脸上浮起了一丝喜悦，却又马上凝在了脸上。 “云珠离开了三五日，怕是你那院子连便要乱了吧，这容儿如儿要磨好了，怎么也是要上一两个月，看来，你这是要让我给你个准信儿，要让我的姑娘同孙子孙女住多久才好？” 陈氏赶忙躬身福了下去：“媳妇不敢，只是事关慈姑在家中住得是不是舒坦，媳妇不敢妄自做主……” “住在香杏园里，口口声声怕‘怠慢’了他们，看来，你这是将我的姑娘当成了外人啊，还是你不愿意留的外人？” 陈氏有些慌了，索性跪在了院子里凹凸不平的卵石小路上，顾不得膝盖上的刺痛：“是媳妇见识短浅，心胸狭窄，是媳妇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