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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妙禅子

    携着这只肥狐狸或许会有些用途,引江城一行,发觉肥狐狸挺会忽悠,关键时刻没准真能靠它忽悠的本是逢凶化吉。

    这肥狐狸一路要零嘴吃,我瞅着干巴巴的钱袋恨不得凿扁它。它则抱着脑袋逃窜,十分委屈道:“肥肥正在发育……”吊着狐狸眼往我胸上瞅了一眼,意味不明道:“发育……”

    我将整个钱袋砸它脑门上,这个没出息的胖子抓起钱袋跑出一溜白烟,我当然知晓它是去买糖人了,哎,我抚抚发痛的太阳xue,不知那些商贩见了一只胖狐狸拎一只钱袋子,道一句正宗普通话:老板我要一个糖人。那老板作何感想。

    沿路询问画卷中的帅僧,路人皆摇头,灵光一闪跑去僧庙打听,果然,安宁寺扫落叶的一位老和尚见了画卷后道一句,“阿弥陀佛,此乃悬空寺的迟渊大师,迟渊大师佛法高深精妙,小僧一直仰慕多年。”

    另外打听到悬空寺处西面悬空县边境一处深谷,路程不算太远,以我上不了台面的灵力,拖着拖油瓶狐狸飞了一天一夜,累得吐了舌头后,终于落地了。

    眼前落着一处郁郁峡谷,不时有翠羽鸟自山林间惊起,向云深处展了翅膀去。脚边溪流潺潺,溪岸上摊着玲珑无暇的小石头,偶尔鱼儿跃出溪水吐个泡泡便摇着鱼尾悠哉远去。清溪边矗着一块暗色大石,上面镌刻悬空谷三字,谷口坐落一间围着栅栏的小木屋,略显单薄孤寂。

    抬眸遥望,峡谷山峦间偶尔飘出焚香烟雾纷纷缕缕,香雾将整个悬空谷罩得肃穆幽静,淡泊而深远。

    为了表示我对帅和尚的虔诚,我拽着肥狐狸依靠最原始的交通工具——步行,一步三颠向山谷深处颠簸去。

    这悬空寺名字起得实事求是,此寺庙建在山谷石壁之间,远远望去好似悬空在山崖边的一座陈旧古庙。我展开画卷向一位小沙弥打听迟渊大师是否再此。小沙弥道一句施主稍等,便步入悬空寺古色山门。

    不消片刻,山门破开一角,一位白髯老僧踏门而出,“施主找迟渊何事?”

    我见这老和尚长得严肃,端得架子有些不友善,便笑道:“听闻迟渊大师佛法精深,恰逢近日我有些想不开,想亲自聆听大师教诲,哪种自杀方式更能博取仙佛同情以求下一世投个好胎,便不远千里来拜访望大师指点个迷津……”

    还没等我说完,老和尚便威声道:“迟渊师兄已清修多年不曾见客,施主回吧。”言罢,便回了悬空寺,古色木门吱得一声被关得严实。

    和尚也分和蔼可亲和高冷傲娇型?可这位一把年纪的老僧,居然喊一个看上去不过弱冠有余的嫩和尚为师兄,难不成此次上古画卷走得是抽象路线,一个任性将满头华发的高僧抽象成一青葱嫩和尚?

    为表诚意,我从山道上买了两大捆金箍棒似的高香,我同肥狐狸各背一捆晃晃悠悠背到悬空寺门口。我扯开嗓子便向紧闭的门内呐喊:姑娘我瞬间茅塞顿,不打算自我了断了,此次前来是来烧高香的,拜托高僧行个方便打开寺门许我给佛祖磕几个沉重响头。

    几个时辰过去了,山门开合了几回,却是迎送往来香客的。寺门口的小僧说什么都不许我进去孝敬佛祖,其中一个最为秀色可餐的小和尚看看天色道:“施主还是早些下山为妙,以免入夜后遇上浊物。”

    我好奇问了一把,浊物是个什么玩意。小和尚双手合十又道一声,“施主还是早些离开此县吧。”便又将深门合上了。

    此时肥狐狸嚷嚷刚干完背高香的苦力活,眼下快被饿成狐狸毯了,催促我下山为它买几个烧饼犒劳犒劳它。

    我望了一眼悬空寺端端正正的金字招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挠门,精诚所至,芝麻开门。不信见不到迟渊大师的俊美真颜。

    行至闹市,我已累得两脚发软,肥狐狸一边啃着糖饼,一边专心致志找卖烧饼的地界。一个糖饼方下肚子,我们便发现一处卖烧饼的摊位前排着一道长龙。

    这家的烧饼是有多好吃味道如何刁钻,才至摊前排出九曲十八弯的队伍造型啊。

    身后一阵阴风闪过,便听到步生花熟稔的声音,“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下山收魂怎么不招呼我一声。”

    先前因步生花造谣,道一汐神尊常常盯着寝房墙壁间悬挂的美人图怅然若失。若不是我亲自溜达进一汐神尊的寝房,差点就被步生花唬弄住。墙壁间明明只悬了一幅美男画像,哪有美女的半点神韵,可对方这顿胡诌的话令我吃了好些飞醋,真是浪费我一腔感情。

    我转个身笑盈盈道:”怪蜀黍,你来啦。“

    步生花:……

    肥狐狸加入十八弯造型,排队买烧饼。我同步生花便去了毗邻的茶肆歇脚。步生花不知何时将我袖袍里的画卷转移到他手中,细细展开后道一句,“最近呀,我这乾坤大挪移的功夫练得越发娴熟。“

    ……你直接说你偷东西的本事练得越发顺手不更实事求是么?

    他瞅着画卷中的人物,瞅得目疵欲裂,且惊讶的破了音的嗓子喊出来,“妙禅子,怎会是妙禅子?”

    妙禅子?不是迟渊大师么?看来他对画中人物有所耳闻。但步生花一副故弄玄虚的五官摆得很欠抽,我忍住甩巴掌的冲动为这厮掌了几盏茶剥了一碟毛豆后,他才将玄虚道了出来。

    妙禅子本是西方释迦摩尼佛祖座下最小的一位爱徒,于西天梵净之地修习佛法。一日,佛语梵音会上,百位诸佛仙神静坐佛寺莲花台间探讨佛法精妙之处,莲案之侧一盏婆娑优昙花精破花盏而出,这小花精胆子却是肥了些,竟悄悄夺了诸佛侧案边的黑浆果饮了起来。

    掌管西天梵净佛寺戒律的妙禅子于莲台处发觉,却并未上前制止。小花精饮掉一盏黑浆果后,又偷偷顺起一盏,不料手一滑竟将黑色浆果倾洒到案台上的一本佛经上。

    摊开的扉页便被浆果染了浓重一片。这等动静自是惊扰了一众仙佛。

    佛祖便将小花精体内刚修行出个雏形的仙源打散,并将其rou身打入凡尘轮回,永世修不得仙。

    坠入佛界凡尘轮回台之前,小花精懵懂着一双眼睛走到妙禅子座前,清脆道一句:“方才的黑浆果果真好喝。”

    妙禅子抬眸望了她一眼,并未言语。

    小花眨眨眼睛笑得纯真:“是不是你见我生得可爱,所以没阻止我偷喝仙果呢?”

    妙禅子又将她望了望,这一眼比先前那一眼略仔细些。眼看小花精的玲珑身影隐没在轮回六道的玄光中,他眉心动了动。

    这一切没逃过释迦佛祖的通天佛眼。佛祖道:“你于我座下修行数千载,如今却有一丝凡心未了,你且去梵净山巅抄写佛经三百年,从中参悟佛理,佛心,佛境。”

    佛界三百年,弹指一挥间。妙禅子自梵净山归来,佛祖问他,“若今时今日发生三百年前婆娑优昙花精偷饮仙果之事,你将如此处理。”

    这妙禅子念一声,“阿弥陀佛。”再道一句,“先一步将案台之上的佛经拿走,如此这般,小花精便不会因毁掉燃灯祖佛批注的佛经而被重罚。”

    佛祖听罢,叹一句,“你且去重入轮回修行去吧。”

    于是乎,佛祖座下妙禅子被罚重入六道轮回,体验凡尘之苦。投胎转世到这一世修行成一位高僧,便是如今的迟渊大师。

    如此说来,这大师的背景不错,用佛二代形容,虽听着有些牵强,但是勉强可以听的。

    我将剥好的毛豆自步生花面前夺过来捧到怀中,由衷赞叹道:“这妙禅子倒是个磊落的小佛。”

    步生花望着我三下五除二将青碟中的毛豆消灭的一颗不剩,憋着火气道:“太过实在就是缺心眼。即使心里是那样想的,也不能那样说啊。”

    我对他摆出崇拜的眼神来,“倘若你是妙禅子,你会如何回佛祖的话。”

    他摸摸鼻子,“佛家有句话说的好,不可说,不可说。想来回这三个字佛祖应该挑不出什么毛病。”

    我白眼睇他,“你敢同佛祖卖关子,佛祖一巴掌呼死你。”

    步生花却将桃花扇幻出来,摇在手中道:“想来是这妙禅子入轮回受了情劫,追究根本原因是长得太帅。人若帅到一定程度容易遭天谴。是以,我经常做一些缺德事以向上天昭告我本人不完美,需待进一步修行,故此,这些年来一直安然无恙。”

    我想喷他一脸茶。

    他望着窗外又道:“凡是上古画壁选中之人,无论男女,颜值颇高,比如木槿儿,比如虞欢,再比如如今的迟渊大师。自古以来,漂亮乃爱情故事一直延续下之根本,若没一张好的面皮,大概不会发生一系列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他抬了玄色软袍,指向不远处卖烧饼的姑娘,“你看那姑娘的一张脸,真是可悲可叹,可正是那样安全的一张脸,才不至于将她卷入祭了上古画壁这种悲剧漩涡中来,想那姑娘即使重入轮回千万世,上古画壁也不会将她选中,如此说来,命运是公平的。”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向那位安全的姑娘,恩,那姑娘确实长得辟邪。远看五官轮廓还是不错的,可那张脸过于浮肿,看着有种大饼脸的磅礴之感,如果她脸上那些杂七杂八不规则形状的胎记祛除,或许还勉强入眼。她那双加长版招风耳长得颇显扎眼,我感叹着,这姑娘的母亲真是对不住她,将她生成这样,这要寻个比她还丑得夫君嫁嫁都是个难事儿。

    但这姑娘的性格应该不错,这不,正兢兢业业同一旁长得马竿似的青年卖烧饼。烧饼摊前的十八弯少了几弯,买烧饼的高峰期渐渐退去,终于快轮到肥狐狸了。

    可烧饼摊前仍忙得不可开交,一位稍显圆润的妇人一边和面一边同‘安全姑娘’吆喝着:“二饼,找钱动作麻利点,看你大哥一条烙烧饼的动作多潇洒。哎呦呦,一条啊,怎么不禁夸呢,你那烧饼快翻一下,二饼,一条,胡了胡了……”

    ……我同步生花被这妇人的吆喝声刺激得有些亢奋,这看似母亲女儿和儿子的一家人,名字起得忒通俗了点吧。

    “你猜那妇人叫什么。”我问步生花。

    “东南西北中,发财万字……”步生花挠头苦思之际,排在队尾的一大妈嗓门亮起来喊着:“一筒妈,我先前要你留的烧饼留了没?”

    “留了留了。”一筒妈笑嘻嘻回道,接着转个脖子指着吊炉边的烧饼又叫唤起来,“二饼快帮帮一条,胡了胡了,又胡了……”

    …………

    多么通俗和谐的一家人吧,不过好像三缺一。

    我同步生花留在茶铺里品茶吃茶点,肥肥趴在桌子上啃烧饼,啃得满嘴面渣后咬着舌头赞美一句,“烧饼太好了太好吃了,根本停不下来……”

    骤然,窗门外响起震天的敲锣声,紧接着临街商铺皆挂出打样的牌子,各家商铺东家或是伙计皆手脚利索得将一条条布头悬挂在大门上,然后迅速进了屋去。

    繁华街道上的一众小贩们也推着小车挎着竹篮飞速离去,不消片刻,伴着声势响亮如战场上最后冲刺般激情的敲锣声,方才入夜的商业正街肃清一片,不见一个人影。

    茶铺掌柜亲自来请我们回家。我不解,“你们这儿的风俗真是不俗,本是晚饭正盛的时辰,怎么一个个上赶着打样。你们懂什么叫夜生活么?”

    掌柜哎呦一声,“姑娘,我们知道保命就好。你们外地人不晓得悬空县的悲哀。”他从怀中抽出一条沾着干涸血迹的布头悬挂在茶铺门环上,哀叹着,“我们悬空县一入夜就成了干尸县。夜生活是干尸们过的,我们鼻孔能出气的只能过白天。”

    人类同干尸和平共处,还有这等奇闻?我用眼神表示我兴趣浓厚。掌柜再叹口气道:“罢了,你们既是外地人也不好将你们赶出去喂了干尸,今晚就躲我这茶铺安歇一晚吧。”他表情肃穆道:“不过我提醒两位,无论晚上听到外面何种动静,绝对不可以踏出茶铺一步。否则,本铺概不收尸。”

    我笑道:“绝不踏出茶铺一步。”才怪!

    掌柜自柜台卷了账本便一只手捶着腰身去了二楼。

    我拍拍步生花的肩膀,“喂,我替你收尸,今晚你去外面逛逛去吧,看起来很有内容。”

    步生花笑得凛然,“这么喜庆的事怎么能落下你呢,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