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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石城异事

    带着压死人的面具走在脏兮兮的石桥上,我问:“我见城里人也沒带面具啊,为何咱们要戴着啊,忒高调了点不是么?”

    步生花凑近我几步,声音压得跟做贼似的,“这地下石林城凡是被毁掉面容的人才会罩上石头面具,沒准咱们一会能碰上一两个正宗毁容罩面具的伪同类。”

    我不解,“咱们为什么要假装毁容啊?”

    “因为城里人见咱们面生肯定会故意找茬刁难什么的,罩上面具看不见脸就省事多了。对了,忘了给你介绍这地下石林的风土人情。”

    一面避开成群结队推头散发的乞丐,一面又要防着头顶吊桥上时不时坠下个破鞋或者破剑,短短的石桥走的惊心动魄。

    惊心动魄中,步生花给我普及了下这座地下石林城的特殊性。

    地下石林住着几十万人妖鬼魔仙。此地乃六界之中唯一跨种族混合杂居的一处地界。此处的居民们大多数是未曾得到种族认可,或是犯了什么事被缉拿,当然也有纯碎为了体验生活的冒险者。至于仙人会蜗居于此,多半是坠仙。

    地下石林城地貌结构及其复杂,洞连着洞,洞里有洞,洞外还有洞。比如你从这家茶楼的灶坑进去,不消片刻便能从对面铁铺里的茅厕里钻出來。据说不在此混个十年八年定是要迷路的。如此环境造就了多半犯了事的人逃逸到此。

    原因很简单,凡是前來缉拿凶犯的差人沒有一个不迷路的,迷着迷着自己也就出不去了。

    此城有两个虽不成文却被全城默默遵守的特殊规定。

    一,任何人不准问路,你若问路,那么整个城市的合法居民都有权利砍死你。

    这就是为什么前來缉拿的差人沒有一个不迷路的,凡是问路的皆被砍成了rou泥,不问路吧,你自己慢慢找吧。

    二,凡是进入地下石林的外來人士需在此城市生活满三十年才可出城,新人若是來了,先要去城主那报备一下立个档案。

    若是妖魔什么的还好,反正寿命长,三十年弹指一挥。若是进來一个正宗人类,在此生活三十年再出去也就沒什么必要了,因此处已然成为第二故乡。就算出去了也到了入土的年纪,真是何苦颠沛流离的瞎折腾。

    我这才觉悟到脸上这具石头面具的重要性,若是被此城居民发现我眼生再调查一番,三十年的人生就此蹉跎了。我遂将脸上的面罩扣得紧实一些。

    可怜我活了一千年,居然不晓得六界之外还有这么个地界。用步生花的话來说,此地下石林属于六不管范围。人鬼妖仙六族谁也不愿掺合一脚进來,更不会來此收税。听起來此处很原生态,沒有政府机构对其施加任何压力。

    方躲过头顶吊桥砸下來的一对亡爹亡妈的灵牌,石桥下突然冒出一只干枯手指抓住我的脚踝。

    我啊得一声跳开,周围百姓被我这惊悚一叫吸引过來,步生花连忙掐住我的脖子,“低调低调。”

    我往后退一步,自水里爬出來一位满身伤口的妇人,妇人脸上交叉了好几道壮观的口子,她嘶哑道:“借过,借过。”然后慢悠悠顺着石桥爬了过去。

    我刚想过去扶一把,步生花又道:“低调低调。”

    我有点愧疚地转身,便听到后面便传來粗犷叫骂声:“他娘的,哪个半死不活的东西挡着爷爷的路。”

    我方转过头,只见一个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的魁梧大汉一把铁锤将奋力爬在石桥上的妇人凿死了。

    我目瞪口呆,可來往行人居然沒一个放在眼里的,好似杀人是最司空见惯的一件事儿。打铁的仍然打铁,修鞋的仍在修鞋,看书的仍然看书,來往行人陆陆续续自尸体旁穿梭而过,沒一个像我这般情绪激动的。

    终于有个穿着黑皮衣的男子有些反应了,他走到尸体旁,斜斜瞥了一眼,许是觉得有些挡路,便一脚将尸体重新踢回水中。

    妇人尸体便于城中河水之上飘摇游荡,构成一副逼人做噩梦的场景。

    此地居民们仍专致的做自己的事儿。完全不曾考虑将死尸丢入河水是多么的污染环境。

    我呆滞半刻,回头问步生花,“你觉得这儿正常么?”

    步生花耸耸肩,“这儿本來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地儿。”

    “这沒人管么?”我边走边问。

    “一般沒人管,大家随性生活,烧杀掠抢在这里最正常不过,只要抢夺得面积不是特别大,杀人数量也不是特别多就沒人管,这里还原了人类最初弱rou强食的原始生活。”他正正脑袋上的面具接着道:“不过这石城倒是有个城主,城主很悠闲,一般不管事,除非涉及到地下石林城生死存亡的大事,他才出來现个身。这地下石林还有个至尊人物,人称石王。连城主都听石王的吩咐。只是这石王比流星雨还难得一见,好多年不现身了。”

    “你从哪听说的这些?”

    “凫苍告诉我的。”

    “对了,凫苍干嘛去了。”

    “去拿一件宝贝,等到了石林边境的地机门你就知道了。”

    可怜我面具罩得严实,否则步生花就能看见我翻出多大的白眼了,真是的,卖什么关子。

    待行至桥尾,迎面走上來一小队石头人,我不动声色观察几眼,纯正石头,不含杂质,连眼珠子皆是石头材质的,不知如何看见东西,不过那身板看着很结实,颇有威慑力。

    这群高我两倍壮我二十倍的石头人掠过我们身侧向桥中央行去。其中一个石头人发现河水中那具招摇荡漾的女尸,遂一猛子扎下去将尸体打捞上來,一行石头人将尸体运走了。

    感情还有环保护卫队啊,看來此城还有些规划。

    终于走过石桥,前面是弯弯曲曲的小路,小路两旁参差落着残破石头屋,屋内大多有光亮散晕出來,应是住着居民。

    只是屋内传出的声音有些瘆人。有的屋门传出老女人**连绵的笑声,有的窗口飘出年轻男子撕心地叫喊声,有的门缝里响着刀斧乱砍的杂乱之声,更有烟筒里荡着孩童的诡异哼唧声……

    我挨步生花近一些,对着眼前一道厚重残破的石门问:“不会是砍人的声音吧。”

    步生花还未回答,石门被推开,一位满脸横rou的大叔将一大包袱东西随意丢出來,砰地一声又关了石头门。

    一股血腥味刺鼻传來,被扔出來的黑色包袱散开來,里面竟是一些内脏器官,肠子心脏肝肾肺一应俱全,且热腾腾冒着气儿。

    我胃部一阵翻滚,摘了石头面罩开始一顿猛吐。心里默念,那些环保护卫队怎么还不來环保呢。

    感觉再吐下去自己的肠子也要被吐出來才罢休。

    步生花搀着吐得虚脱的我往前走,我说:“这个变态地界真不适合我呆。”

    “就当长见识了。”他说。

    此路尽头有一家卖包子的商铺。步生花问:“刚才吐光了,现在要不要先垫垫,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我捂着不停抽慉的胃部挪到包子摊面前,“大娘,这包子怎么卖?”

    大娘停了剁rou的砍刀,“要什么馅?”

    “都有什么馅?”此刻我想吃素。

    大娘沾着rou沫的手拍拍头顶悬得菜单,“纯猪rou,纯牛rou,纯驴rou,纯刺猬rou,纯人rou,你要哪个?”

    我视线往上移,“人……人rou?”

    “沒错。”大娘cao起砍刀继续剁着案板上的rou,“保证纯人rou,肥瘦均匀。”

    我胃里再一阵酝酿,飞奔到一处墙角狠扣嗓子眼。

    不远处传來步生花嬉皮的声调,“大娘莫怪,夫人害喜,吐吐就好。”

    我实在沒什么可吐了,才重新罩上面具由步生花搀扶着赶路。

    步生花一路拍着我后心安慰我,“这里妖魔居民甚多,妖精本來就吃人的,别表现得这般沒见识。”

    我内心咆哮:我是妖精可我不吃人,肥的瘦的都不吃。

    晃晃悠悠行至一处硕大石宅门口,一个小孩童一脑袋从门里冲出來撞到我身上。这孩童倒是坚强不哭不闹自己爬起來,我注意到他居然长着一条尾巴,一时琢磨不出是什么尾巴,反正看着挺眼熟。

    石头门一响,小孩童拔腿就跑,可惜刚跑了几步就被门里走出的一位金毛妇人提溜起來。

    “小崽子哪跑,给老娘回去把一盆子兔子rou全吃光。”

    小孩子悬空踢腿,“娘亲放开我,我不喜欢吃rou我只喜欢吃素,我喜欢吃萝卜喜欢吃豆腐。”

    “放你娘的狗屁,不许吃素。”

    小孩子哭得太过凄凉刺耳,我不得不向前一步劝阻道:“夫人留步,孩子吃素沒什么不好,吃素比吃rou要健康些,长大后也更帅一些,就不要为难小孩子了。”

    妇人将手中孩子啪嗒扔地上,叉腰吼道:“我家崽子是头小狮子精,这崽子居然吃素,老娘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我同步生花用眼神交流一番,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人家才好。

    我们刚要离开,被母狮子喊住。

    对方粗腰一闪,挡在我们面前,细细闻了闻我们身上的味道,“好生的气息,你们住哪?”

    “桥……桥头。”

    “桥……桥尾。”

    母狮子狐疑瞅着我们,我瞪瞪步生花,默契呢?

    金毛妇人张口现出一只狮子头來,一声嘶吼将我脸上的石头面罩给吼碎了。

    她将狮子头收回去,又现了人头才道:“好个细皮嫩rou的丫头,正好城主需要个贴身伺候的丫头,把你交给城主至少能换一头猪十只野兔。”

    ……

    我的价值也忒少了点吧,居然等同于一头猪十只兔子,好歹再多加一头牛啊!

    母狮子一挥手不知打哪招來的黑麻绳子立马将我捆了。

    对方见我已被收拾妥帖,一步步靠近步生花,步生花将手覆在面具上,“jiejie,我是正宗石林城的合法居民。”他说着先一步将脸上的面具摘掉。

    我瞬间想骂街。

    只见步生花脸上不知何时生出好些青春痘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将五官挤得变了形。

    他将面具重新罩回去,“自小生了毒疮。”又指指我,“我跟他不认识,这女子兴许看上我了,跟踪我一路。”

    啊呸,真是忒不要脸了点。

    母狮子的智商未曾发育好,竟相信步生花的胡诌。她果真将我捆着一口气扛到城主面前。

    而步生花居然义务帮母狮子看孩子,抱着小狮子跟了过來。

    他怀中的小狮子一路不停问他,“哥哥,哥哥,你能给我一根萝卜吃么,白萝卜胡萝卜都成。”

    ……

    我未曾揭穿步生花是想让他琢磨个计谋将我救了,一个人暴露总比两个人暴露的好,我暗自反省着,我怎么沒先一步将自己的脸变得崎岖些呢,以这母狮子的智商应该可以糊弄过去。

    眼下,母狮子咣当一声将我扔到地上。

    我的尾椎呦,这要摔坏了神经会不会截肢呦,步生花你大爷的呦你就杵在一旁看着呦……

    我揉着xue位抬起头來见识了城主的尊容,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沒文化,真是穷尽智慧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地下石林城主的这款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