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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缘薄

    当初那个凶巴巴满身煞气的孩子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将满身的凌厉收起后,竟变成活泼爱笑又粘人的小姑娘。

    这位姑娘最大的愿望便是嫁给星洄,时常在星洄耳朵边墨迹什么时候娶她且不要聘礼。

    我从流紫身上仿佛看到被人一直保护有人陪伴的千匪丝长大后是何样子。假如千匪丝是由星洄一手带大,那么如今的流紫便是长大后的千匪丝。

    灭情殿内并非她空荡荡一人,她的心事有人愿意听,她的小小愿望有人会用心帮她实现,她遇到危险时不必拔剑相向,只需躲到那人的背后就换來一片安宁。

    可惜千匪丝身边并沒有这么一个人。孤寂火魅宫,他只能一人用膳一人入睡。她沒有父母亲人及朋友,她习惯冷漠,习惯掩饰内心情绪,直到沒了情绪。她若受伤不会有人挡在她前面,她甚至要拿起手中之剑保护身后千千万万族人。她是女王,不得不坚强,尽管头顶之上唯有冰冷而沉重的王冠。

    天上地下,同一个她,两种不一样的生长环境。

    流紫体内煞气已除,只待紫微星大盛之日,将她同千匪丝合二为一,届时千匪丝即可回复再生能力,她同所有火魅族的王者一样强大,她有千罗薄衣舞护身,更有瞬间复原伤口的能力,即使父母已离世,外族亦不敢妄动火魅一族。

    紫微星大盛之前,星洄一直考量着机会同天帝请旨,将火魅宫的女帝赐她为妻,一來圆了当年对千火舞的承诺,二來以缓这些年來两族之间越发紧张的趋势。但近些來天帝对火魅一族态度强硬,欲除之而后快。他一时寻不得适宜的时机将这桩姻缘提上來。

    一切來得太快,或许命中注定两人缘分浅薄。

    仙云翻涌的天宫正殿,天帝一道急召,召集三十万天将攻取东篱火域,誓将火魅一族全部斩杀。

    星洄摆了占星术法,预测火魅一族气数将尽,并非他能扭转乾坤。

    此次发战,天帝思虑甚密,命星洄同大军一并前往东篱火域破开覆盖整个火域的黑水白雾阵。

    星洄献计,为减少伤亡,他愿封印仙术潜入东篱火域取得女王信任后里应外合将火魅一族斩尽。

    东篱火域附近一座小村庄里。星洄着了布衣钻研桌案上的石子阵。流紫从天宫追了过來。

    “星洄哥哥,你非要如此么?”

    星洄沉默片刻,回答:“自天帝发令的那一刻我就知我们的缘分走到尽头。火魅一族气数已尽,我此次潜入火魅宫,看能补救些什么。”

    “你是想要劝说千匪丝投降么?”

    星洄摇摇头,“天帝不准,以千匪丝的性子,更不会同意,你是她的影子,她的性子你应最清楚。”

    这日,流紫将村屋装饰成喜堂。即使她同星洄的缘分已断,她也希望嫁给他,这是她自小时候的梦想。

    剧情由此衔接,星洄于拜堂之前被夺入火魅宫参加异族选亲大赛并拔得头筹。

    此时的画境,连同零碎被封印的过往于此时一一呈现。

    星洄被封印仙术,只能在梦中同仙族保持联络,千匪丝召唤他游览东篱火域的那个清晨,他再梦中不得清醒是因被仙族施了入梦术。

    伏羲阵却是他布下的,白雾黑水亦是他破的,他不这样做天帝自然招了其他人來做。

    天族将士大攻火魅宫那一日,他因不肯配合天将以他为人质要挟千匪丝束手就擒,便同天将打了起來,他手腕被划破,落了些血在地上。

    同千匪丝一同被困血藤笼,也是他主动要求,目的是保护千匪丝不受血藤笼伤害。

    再入寒冰池,他终于自千匪丝口中探知千罗薄衣舞的致命点,此时此境,割掉那对另天帝及天族将士忌惮的翅膀方能保住她的性命。倘若她失了翅膀,威慑力便小了许多,天帝的戒备之心自然有所下降,即使她逃去天涯海角,天帝亦不会再下了血本捉拿她。况且只需等到紫微星大放之日将流紫与她合体,体内复原之力便可恢复,翅膀会重新长出來。他已用仙术在地下空间复制了整座火魅宫,他早有计划,已将通往地下王宫的秘图交给红芜。

    可当他拿起沾染她血液的匕首时,却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千罗薄衣舞却并非他割掉的,而是令人想都想不到的红芜。

    当星洄垂下带血的匕首,打算背弃天宫同千匪丝同生共死,此时红芜闯入寒冰池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刀割掉千匪丝的双翅。

    红芜并并未遮着面纱,面纱掩盖住的是一张倾城的脸蛋。她含着眼泪道:“我不想你死,不想你被天宫缉拿,也不想女王死,这种不堪的事让我來做吧。”

    红芜此举,想來是因刚才一场厮杀中,星洄自仙将手中救她一命,他携着红芜飞起时,无意将她面上红纱揭掉。而火魅族恰好有这样一种无聊的习俗,便是姑娘及笄后要罩上面纱,第一个揭开面纱的男人便是对方的未來夫婿。星洄虽并非他良人,但女儿家内心深处大多有个一眼万年的浪漫情怀,估计红芜正中此情怀。

    一场激烈厮杀,火光迎天的东篱火海中,火魅族几乎被斩杀干净。天族被千匪丝手中醉心红焰扇扇回天宫。红芜按星洄嘱托,谎称在火魅宫寻到一张地下宫地图,便携着余下火魅族人转移地下空间。

    在千匪丝变着法的折磨流紫时,他用了斗转星移术法将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他此举,不止为了流紫,还为了她。流紫是她的影子,流紫疼,她的疼痛不会比她少一分。

    千匪丝将流紫逼入金银杀后,也并非星洄为了报复她将流紫身上的疼转移到她身上,金银杀将两个世界隔开,星洄的斗转星移术失了作用,那便是千匪丝第一次体验自己亲手制作的疼痛,她一手制造的疼痛却是不少,只是全部由星洄承受了。

    流紫死前对她的说的那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由此便不难理解了。

    本是族灭的一场惊天灾难,于星洄的辗转计划下,得以保留火魅一族小众及千匪丝的性命。他尽了全力,能挽救的只有这些。

    星洄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全然不知,她眼中看到的是星洄对她的背叛,她在眼睛施予她的世界里孤寂心痛着,怨怒着,静静撕心裂肺着。

    而真正痛的那个人并非她。

    她亲手将一柄柄宽大的烛剑刺穿他的身体,她将他钉在石洞上孤寂数百年,那一刻星洄身体上的痛是不能言说的,而他心里的痛又是怎样的,此种滋味无人能体会,唯有他自己知晓罢了。

    他为她注定的黑暗宿命中默默撑起一片天河,一如地下空间的这片水雾星空,那么璀璨明亮,那么暖,却是全然触碰不到的。

    显然,她的恨全然错了。

    星洄将此段画境封印,不过不想别人探知事实真相。他再担忧什么我不明白。唯一清楚的是他担心千匪丝会知晓这段事实。

    倘若千匪丝知晓事实真相,对他來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他究竟为何要隐藏呢?我倒是想问问他答案。

    画境由此全部结束,我蓦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來。

    我病恹恹地说:“我答应了星洄将流紫尸身的具体位置搜罗出來,可这画境里怎么会寻不到流紫尸身呢?这要我怎么有脸出去啊。”当时流紫死后,尸体连同血液开出的血花一并消失了,画境里并沒透露方位,怎么画境也耍起心眼來了。

    殇芜虐同我展示个饱含深意的笑容,“你难道猜不出千匪丝将流紫的尸身藏在哪?”

    星洄定是将整个地下王宫都搜罗一遍也沒搜罗出來,究竟在哪呢,“嗯……难道……金银杀?”

    殇芜虐露出个赞许微笑。

    我拽了他的袖子便往外走,终于有脸回去了。画境窥探完毕后,我心里一片亮堂,我想千匪丝同星洄的悲剧会在我手上全然改写。我要将事实真相告之千匪丝,想來她得知真相后,不一定再整日琢磨着将星洄钉死了,若她心胸开阔点或许能原谅星洄,若她心眼小虽不至于完全原谅星洄,至少不会活在漫无边际的仇恨中。

    刨除双方身份的纠结无奈,她最为在意的不过是横亘于二人之间的流紫。他对流紫的好她看在眼里,那其实不过是对她的好。沒人会同自己的影子吃醋,毕竟影子若回归了,乃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千匪丝心里恐怕还有一个痛点,那便是星洄亲手割掉她的翅膀,事实上割掉她翅膀的并非星洄,而是她人。

    星洄不曾辜负她的爱。阴差阳错,世间最平常不过,世间最深的爱是原谅。星洄如此深爱她,她若能体会其中零星一点,相信离原谅也不会太远了。

    我忍不住同殇无虐分享内心喜悦,“你信不信这次我是收不成魂了,千匪丝不会死了,一对恋人的悲剧宿命要被我改写了。”

    殇芜虐摇摇头,“恐怕你之前收魂时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吧,可结果呢?只要被上古画壁选中,沒有任何人能改变其宿命,不要再做无用功了,事情这样发展下來未必不好,只怕你搀和进去后会越來越乱。”

    “乱则生变么,变则通么。”我迫不及待拽着他走出画境,“不信我们來赌一赌,就赌绑架怎样?”

    “哦?怎么个绑架法?”

    “我若赢了,你就将一汐敲晕了绑到我床上。”然后我就可以将生米煮成熟饭,或者假装将生米煮成熟饭逼着大神对我负责,嘿嘿嘿嘿……

    对方拉住兴奋得快要飞起來的我,“若你输了怎么办?”

    “哦,我将你敲晕了送到一汐床上去怎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