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陌生的人
菱儿看着自己焕然一新的睡房，有点头晕，摸摸这看看那，不但铺盖摆设更华丽了，有些东西她甚至都不认得。要不是她刚才一直站在旁边，都不相信这个富丽堂皇的“寝宫”就是她那个小小的陋室。 “小姐，你每天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啊？”菱儿眼神迷离的问道。 瑶函看了看那些明潢色的寝帐，心里把康熙骂了半死。这么“黄”她还怎么卖出去换银子花啊？ “小姐，这是什么，好轻好软啊。”菱儿走到床边轻轻的摸了摸被子，羡慕的问道。 “是蚕丝被。”瑶函冷着脸说道。 “小姐，你怎么不高兴呢？天啊，你每天就睡在这样金子金麟的地方，难怪……”菱儿讪笑了一下，截住了话头。 瑶函看了菱儿一眼，知道她后面要说的是，难怪会看不上马喇！瑶函摇摇头，算了，就让他们这么误会下去吧。不然解释些情啊爱啊，真心啊感觉啊，他们一准不明白。不过，她现在需要别人个解释！瑶函在屋里转了一圈，连后面的“厕所”都没放过。心里对康熙又多了一层更深刻的认识。 “小路子，这是什么？”瑶函双手环胸，指着桌子上摆放的一套明成化的粉彩花开富贵蝴蝶杯问道。 “回函姑姑话，这不是您泡花茶的茶杯吗？”小路子淡笑道。 “那那个呢？”瑶函又一指柜子上的一个琉璃盏。 “那不是您冲蜂蜜水用的琉璃盏吗？”小路子继续微笑。 “哦，花茶的，冲蜂蜜的，那我喝绿茶的青花碗还有喝八宝茶的戏婴小盖碗，你也都拿来了？”瑶函一挑眉毛。 “是的。还有您喝乌龙茶的牛眼盅，喝普洱的紫砂壶。”小路子乖巧道。 “哈哈，这么说来，你是把我平时用的喝水的物件都给收拾过来了？”瑶函冷笑道。 “是。奴才不知道函姑姑要用哪样，怕到时候抓瞎。所以就都拿来了。”小路子羞涩的一笑，好像在被夸奖一样。 “我一共就在外面住一个晚上，用的上你把东西都拿来吗？这一个晚上不用那些东西喝水还能渴死我不成？你成心的是不是？”瑶函厉声道。 “函姑姑息怒。奴才这也是听了皇上的吩咐……求函姑姑恕罪。”小路子吓的赶紧跪下磕头求饶。 “站起来滚出去！”瑶函怒目圆睁用力一甩袖子。她知道现在和小路子说不上。这些主意都是那个能把她气的跳脚的糟老头子想出来的办法。好啊，等她回宫的！ “喳。”小路子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 “没法活了！”瑶函想想还是郁闷，抓起柜子上的琉璃盏狠狠的摔了出去。 “啪——”半透明的琉璃盏碎片的四外飞散，在屋里烛光的照应下，好像一颗颗流星划过天际。 “小姐……”菱儿愣了。 今天的小姐太陌生了。陌生到她好像根本就不认识。她的小姐不是这样的。不要说对身边的下人了，就是马路上的乞丐花子，小姐从来都是带着笑容跟他们说话，没有一丝瞧不起他人的意思。而对跟在她身边的伺候的众人，小姐都是乐乐呵呵，和和气气的，从来都没有大声说过话，就算是他们偶尔犯了错误，小姐也从来没有拉下脸子斥责过他们。更不要说是像现在这样把“滚”字都骂了出来。 她的小姐是温柔的，善良的，心肠软的，是经常把“尊重”放在口上的。小姐会偶尔撒个娇发个小脾气，可是从来都不会摔东西，用她的话说，那都是银子买来的，要知道珍惜。 可是现在，她曾经的那个小姐不见了。 “你说说他到底安的什么心？别说他是好意啊，我才不信呢！”瑶函气愤难平的冷哼到。 “小姐你……”菱儿诧异的看着瑶函。是啊，她的小姐曾经总是用最美好的心去想别人，从来不觉得世上真的有坏人。 “我什么我？你没看见啊，后面还有一个恭桶和浴桶呢！好家伙，我这是回娘家啊？我就是搬家也用不上这些啊！”瑶函心里气闷，看着桌子上的蝴蝶杯一皱眉，伸手就要扔。 “小姐！”菱儿大叫一声，紧紧拉住瑶函的手，震惊的看着她，道，“小姐，那些都是花银子买的啊！” “屁个银子。”瑶函一甩手坐在床上，拎着被角抖了抖，不屑道，“这些都是御用的，除了皇上，这颜色这样式还有谁敢用？再说，这普天下什么东西都是皇上的，只要他想要，什么弄不来啊？花钱？哼，左手交给右手，他花个屁的银子？” “可这也是人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啊。”菱儿心疼道。 “是啊，做的人辛苦。可是菱儿你知道吗，这些东西就是皇上不用，做的人也不会停下来的。要知道皇上每缩减一项开销，这世上就得有成千上万的人饿肚子。你觉得奇怪吧，我也根本不能理解。可能这就是皇家的范儿吧！就说我刚才扔出去的琉璃盏。不瞒你说，我第一次不小心摔碎了的时候心疼了好久。要知道御用的东西都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它的价值远远超出了银子的购买力。我在这边刚长吁短叹了几声，可是那些奴婢转眼就给我换了一个新的。看我多少还有点舍不得的样子，都宽慰我说，没关系，这样的琉璃盏我就是一天摔一个，宫里的存货也够我摔一年的。更别说每次采买的时候都要补充呢！那时候我真的很震惊。可是后来我又发现，皇上的衣服每天穿的都是新的，没有一天穿的是昨天的旧衣服，无论那衣服是不是脏了。当然那些袜子和鞋也是一样的。一年有三百六十天，皇上就要有三百六十件不同的衣服鞋袜。如果是咱们的话，那些旧衣服还能做别的用，不然还能送人，总有些鳏寡孤独的穷苦人家能用上吧。可是，那是皇上穿的啊，都是龙袍。别说送人了，就是不小心掉在地上踩一脚，那都是掉脑袋的大罪啊！”瑶函摇头叹息。 都说康熙是清朝皇帝中比较节俭的了，可是那也是在别的地方。对比乾隆的下江南和满哪修园子，他还真是够“简朴”的，可是在生活的方面，为了体现一个“皇帝”的尊严或者说为了配合皇帝的等级，他却必须要这么做。哪怕每年新做的衣服他有大半都是从来不上身的。 “所以啊，你也用不着替他们心疼，要是这些东西总也不坏，那些专供御用的商家和内务府的管事才心疼呢！”瑶函讥笑道。 菱儿懵懂的看着瑶函。话里的意思好像她听懂了，可是她还是觉得心疼。还有，原来皇上每天穿的衣服都是全新的啊，怪不得人都说当皇上好。真是够奢侈的了。不过，她的小姐才进宫了多少时间啊，就已经习惯了宫里了一切。看来…… “菱儿，想什么呢？”瑶函伸手在菱儿的眼前晃了晃。 “小姐，你喜欢宫里吗？”菱儿小心问道。 “不喜欢。要是能不回去我才开心呢！你看这些东西觉得我活的特别舒坦吧？唉，其实我宁愿粗茶淡饭的，够温饱我就很满足了。这些琉璃杯还是金丝帐的，我不稀罕！”瑶函看着手中的蚕丝被，淡漠的一笑道。 能活的有质量，瑶函当然开心。可是如果奢华的生活是建立在失去自由的基础上的，她真的宁愿吃糠咽菜！ “那你为什么就不出来呢？”菱儿问道。伸手摸了摸寝帐的软滑细嫩，那种若有似无的触感一下子就让菱儿喜欢上了。 “是因为小姐每天都能睡在这样的帐子里，所以她才不想出宫的吧？外面哪里能有这样的东西。”菱儿心里暗想，“不会的，小姐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啊！” “我不是不想出来，我是不能出来啊。菱儿，我在宫里一天就能保你们一天的平安。要是哪天我真的跑出来了，我想这随心园，还有你、齐伯，你们都会受我牵连的。”瑶函苦笑道。 “小姐，我们不怕。要不，我们逃走吧。让齐伯跟咱们一起逃！”菱儿激动道。 “齐伯能逃，他的儿子媳妇小孙子也能逃吗？店里的师傅伙计洗菜刷碗的婆子也能逃吗？我刚才说了，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咱们能逃到哪里去呢？就算是真的逃出了京城，我哪里舍得让你跟着我东躲西藏，一辈子都见不得光的活着啊！”瑶函惨然道。 “那，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菱儿焦急道。 “办法嘛，应该有的。不过，咱们得一点点的计划不是？”瑶函看着快要急哭了的菱儿，安慰道。 是啊，她得想办法。她一定要从那个鸟笼子里飞出来。看来她得抓紧了，看今天老康的意思，他是真把她当成宠物了啊？她不过就出来一下，弄的真跟娘娘回家省亲似的。想到后面的那个恭桶，瑶函心里就一阵火大。她得逃，她必须得逃！不过走之前她要把随心园和这里的人安排一个好去处。 “菱儿，你说，要是咱们真的逃了，应该去哪呢？”瑶函脑子里开始幻想着她和菱儿一路逃出去的美好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