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七章 谁来继承
第一百二十七章谁来继承 一大早，胤禛果然按照事先的约定把两个孩子送回了圆明园。不过，他不是亲自送去的，只是安排了两架马车，还有几十个护卫。一架里面坐着他的庶福晋钮祜禄氏凌秋，也就是两个孩子名义上的亲额娘秋儿，还有让他不知道是爱还是恨的双生子弘历和弘毅，另一架坐着娘三的小丫头和奶妈们。而他直接奔宫里去了，他得好好和他的皇阿玛，他儿子的生父研究一下，这两个孩子，可不能就这么放任下去了！ “弘历……弘毅……蒙毅……”昏睡中的瑶函不停的念着一个又一个名字。眼中，蒙毅的身影飘飘忽忽捉摸不定，她好像怎么用力去抓也抓不住够不到，就连摸一下好像都是奢望。而她最亲的两个儿子，那对双胞胎，就嘻嘻哈哈的跑在自己的脚前，离她是那么的近，好像随便一伸手都能把这两个孩子抱进怀中一样。可是，跑着跑着，不明白为什么，前方就出现了三条道路，而弘历好像一下子看到了什么吸引他的东西，欢呼一声就冲着左边的路跑了过去。弘毅呢，站在三条路前面迟疑了一下，然后抬脚迈上了离他最近的那条路——右边。而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在正前方又看到了蒙毅，而且身影是那么的清晰，连蒙毅嘴角的笑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正微笑着张开双臂，等待着自己像每次一样大力的扑入他的怀中。那里，是瑶函心中最温暖的港湾…… “蒙毅……”瑶函高声叫着大声笑着，冲着蒙毅跑了过去，可是跑着跑着，瑶函觉得自己好像落下一些什么，是什么呢？怎么一下子就不记得了呢？很重要的！是什么呢？ “什么？是什么？”瑶函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两簇黛眉不时的变换着形状，紧紧闭着的双眼在眼睑下转个不停，两个脸颊有两处不自然的酡红色，鼻翼急促的煽动着。干裂的唇抖动着，喃喃的吐出一个或清晰或模糊的字眼。 “这都烧了一夜了！太医怎么还不来啊？”王嬷嬷给瑶函头上换了一个帕子，担心的说道。 “咱们这离京里怎么也还有段距离……”宋嬷嬷扎着手站在一边皱眉道。 “可是咱们的人不是早早就出去等着城门开开就先进去的吗？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吕嬷嬷道。 “别瞎想！你有这功夫不如求神拜佛，保佑函主子什么事都没有！不然，哼，你家的小孙子十岁了吧，据说在学里也是个好的？”刘嬷嬷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眼睛斜斜的在吕嬷嬷和宋嬷嬷脸色扫了一下。 “你……”宋嬷嬷大怒，眼看就要发作起来。这时，小丫头忽然跑进了叫道，“王太医来了。” “阿弥陀佛，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菩萨保佑！”刘嬷嬷念了一声佛，第一个迎了出去。 “人呢？”宋嬷嬷拉着脸子边走边问。 “刚刚进门，奴婢腿快，先跑来禀告的。”小丫头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积极的表着功。 “嗯。”王嬷嬷点点头，伸手扔出一个小荷包。小丫头眉开眼笑的接在手里，来不及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又撒开脚跑到前面去了。她得赶紧再去催催，要是能拉着王太医跑也成。反正能快一会，说不得就多得一份赏银啊！ “……长于妇人之手则是完全害了这两个孩子啊！所以，儿臣请皇阿玛三思。”胤禛板着脸把自己要说的话挑一些最不会触怒皇上的字眼说了个清楚明白。 “唔……”康熙拧着眉头眯着眼睛，好像在考虑胤禛说的话，也像是在随口敷衍。 胤禛也不着急，只是拱手垂立在御前，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好像那有花一样。说到底，他是真的喜欢那一对双生子，可是就是因为喜欢，才不想让这两个孩子埋没在妇人之手。这么小却这么聪明有灵性的孩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而且，不管怎么说，在名义上也是他雍亲王胤禛的儿子。所以，他要争取一下，如果他皇阿玛同意的话，他想亲自教导这两个孩子。 “咳咳，胤禛啊。”康熙伸手拿起茶盏小啜了一口，好像温度不是很合心意的微微皱了下眉头，李德全眼尖赶紧接过去，冲着小太监使了个颜色，带着一屋子奴才退了出去。 “儿臣在。”胤禛正色道。 “嗯，这两个孩子确实是不错，你别看朕有你们二十几个儿子，更别说是双生子一对都没有了，就是机灵劲也是丝毫和这俩孩子没法比。朕的期望……很高！不过，朕倒是不觉得让他们的额娘教导他们有什么不对。当然，你说的理由也是对的。不过……再看看吧，毕竟这俩孩子也才二岁多。孩子嘛，福泽不可过，不然受不起的话，遭罪的还是他们。再说了，你不知道什么叫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吗？就怕这两孩子是聪明过头了，这过犹不及的道理嘛……嗯，就这样吧。”康熙说着伸手去他习惯的地方拿茶，可惜却摸了个空。 胤禛听的云里雾里的，觉得他皇阿玛今天说的话，好像每一句都大有深意的样子，可是仔细琢磨又好像是自己多心了。不过有一点他算是看明白了，甭管怎么样，他皇阿玛还就是看准了瑶函，别说这俩孩子是瑶函亲生的了，就不是瑶函亲身的，他皇阿玛也十分看好瑶函教导孩子的能力。难道，是他有问题，所以想的偏僻了？ 胤禛想到这，当即在他皇阿玛面前暗暗的展开了批评与自我批评。当然了，主要是自我批评。 康熙看着陷入沉思中的儿子，满意的点点头。不过，他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再说了，那可是双生子啊，如果是双生子……康熙眼波一阵晃动。还是在很久以前，好像是小十八胤衸还活着的时候吧，瑶函给胤衸讲过一个故事，而胤衸又献宝一样的讲了他听。当时他也不过是一听一过，根本没当回事。可是今天再想想，康熙悚然一惊，一瞬间冷汗就浸透了小衣。 他还记得，那个故事讲的就是一个王爷有一对双生子的儿子，可是传王位只能传个一个，王爷也只能有一个。所以在孩子出生后不久，王爷就把其中的一个孩子给杀死了！这样，在传王位的时候，他的儿子就没有竞争人了，别说亲兄弟了，就是同胞同胎的兄弟都没有。可是后来，他的治下内乱，有人揭竿暴起，在一些列的事情发生之后，现在的王爷被赶下台了。而新王爷居然就是那个曾经被自己亲生父亲“杀死”的双生子中的另一个。原来，当时的王妃不忍心，所以才偷偷的救了这个孩子一命。可是没想到，事实就是这么的残酷，推翻王爷的，居然就是他的亲兄弟…… “所以，为了记住这一惨痛的教训，并杜绝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那个新王爷上台以后制定了一条法规，双生子不得继承王位！这么说来……”康熙的双手扭在一起，指节泛着青白的光，一看就知道他现在的内心有多煎熬。 “……皇阿玛，皇阿玛！”胤禛看着魂不守舍的康熙惊讶的叫了几声。 “哦……”康熙回过神来，只觉得汗透衣衫，浑身粘腻。而更不舒服的，是他的内心。 胤禛低下带着诧异的眼眸，他知道就是有疑问他不能问！如果皇上想告诉你，你不问他也会对你说的，而一旦皇上不想告诉你……哼，你问皇上的心思的什么意思？想揣摩圣意吗？！不过，偷偷想想还是可以的。 他刚才已经做好了自我批评，觉得他的毛病主要就是在，他心里就一直的在提醒着自己，这两个孩子不是亲生的！所以，有任何问题先出现的时候，他也不能马上的进入角色，真的把自己当成两个孩子的阿玛。他虽然爱极了这两个聪明伶俐一时无双的双生子，可是却在潜意识里拒绝这这个身份。正是因此，在发现问题的时候，没有像他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想着去怎么教育，而是存了一分“功利心”——他跟皇上商量，不是真的要亲自教导这两个孩子，当然，如果这个目的能达到也算是一箭双雕了。他所想的是，通过他来跟皇上这番说辞，向上表达一个信息——他胤禛，是真的具备当一个一国之君的潜质的！ 想通了这一点，胤禛也是非常高兴的。不管怎么样，他今天的目的应该是达到了。不然的话……胤禛借着擦汗的动作偷偷看了一眼他的皇阿玛——还是浑浑噩噩好像丢了魂一样。不对！胤禛心中警铃大震，如果他的目的达到了，他的皇阿玛怎么也不会这么一副表情吧？难道，他的这番做作反倒是画蛇添足了？ 胤禛心口一紧，脸上不动神色，可是冷汗瞬间溻湿了衣衫。 就这样，两个心神不宁的男人，一对忐忑不安的父子，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就好像那泥塑木雕的神像一样，等着众凡生来顶礼膜拜。 “吱呀——”两父子同时抬头，一时间不由得相对一愣。 康熙缓和了神色，慢慢的靠到椅背上，淡淡道，“弘历和弘毅这两个孩子，你比较中意谁？” 胤禛认真的沉思了一下，然后摇头道，“儿臣不敢欺君。儿臣觉得，这两个孩子心智未开，身量尚小，不足以形容。且，虽说是一母同胞，可是却比不同母的差异还要大。要儿臣说，那真是各具各的特点，各有各的长处。” 康熙在胤禛说话的功夫，随手做了一个手势。要是外人看了，可能会觉得这不过是皇上做的累了，活动一下手指头。可是李德全在外面看了，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端着茶盏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刚才“吱呀”那一声门轴响，就是他给皇上发出的信号。不然，在这皇宫内院中，怎么可能会有一扇没有上过油的门，而且是在乾清宫的御书房内。而唯一的这一扇不但没上油还故意弄的很“执拗”的门，就是起到了互通消息的作用。李德全刚才在门外等了又等，也没见皇上有让他进去伺候的意思，而且神情还有着几分……惶恐？对，就是惶恐！所以，在心急之下，李德全弄响了那扇门。而上一次李德全记得这个门轴响了的时候，还是平定三藩的时候吧？不过还好，万岁爷没有生气，而且还叫他进去上茶。看来，他运气不错，瞎猫还真的碰上死……“呸呸呸！”李德全心中呸了几声，这是什么破比喻，他是瞎猫还是万岁爷是耗子？ “嗯，你说的倒也中肯。不过，如果朕让你从这两个孩子里选一个接你雍亲王的爵位呢？”康熙接过茶盏，习惯性的先用杯盖在杯口撇了几下。 胤禛猛地抬头，眼里惊讶的神情一点不掩饰的落入康熙眼中。 “这是什么意思？我是要坐那把椅子的人！让一个孩子来承我的爵位……可皇上哪有爵位？我是要做皇上的！难道……不不不，不对，是自己想岔了。皇阿玛现在一定还不知道我也在暗中夺那把椅子。这么说来……是了，他是觉得有愧于这两个孩子，毕竟和我一样都是他的亲生骨rou。而我却是大清不二数的亲王，要是那些弟弟也能安分守己的话，王爵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这两个孩子就不一定了。要是不能承我的爵位，以后可能就得贝子，贝勒，郡王，这么一点点的升，而且可能一辈子都不能等到亲王爵了！不对不对，还是不对！如果皇阿玛铁了心的要通过我来补偿这两个孩子，那么我可能永远永远都当不上皇帝了！不！！！这不行，绝对不行！！！”电光火石间，这些念头一股脑的塞进了胤禛的脑子里。他现在已经不在去想怎么通过这两个孩子表明心迹，夺得皇阿玛的喜欢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后悔，他当时脑子到底是被那头驴给踢了？居然想着认自己的亲兄弟当儿子！他还真是昏了头了！ “怎么？很难选？还是……你有别的心思？怎么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懦夫模样！”康熙把茶盏往桌子上狠狠的一顿，同时讥讽道。 “得！再换一盏吧！”李德全缩着脖子，把一口没喝可是已经让康熙折腾的没有了热乎气的茶水端了出去，同时，心里对这个可怜的雍亲王掬一把同情的眼泪。“唉，可怜的孩子啊，真的难为你了。不过，万岁爷今天真有点怪……”李德全小碎步毫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儿臣不敢！”胤禛真的像是一个被吓傻了的样子，两腿直直的往地上一跪，“咚”的一声发出一声巨响。 康熙暗暗倒吸一口凉气，心说，“好家伙，这一下子够疼的了！没说的，肯定得青。” 胤禛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不过依据现在的情况来看，这眼泪来的到也是时候。 “皇阿玛！”胤禛哭着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皇阿玛，儿子胆子是小，儿子承认自己是个懦夫。可是，儿子怕的不是别的，而是皇阿玛对儿子的不信任！儿子不怕死，不怕没了这劳什子雍亲王的爵位，更不怕朝中有心人的恶意诋毁。唯一能让儿子感到惧怕的，就是皇阿玛对儿子的不信任啊！儿子对皇阿玛的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如果儿子有一句不实，儿子甘愿天打五雷轰，死后永坠地狱，万世不得超生！”说到这，胤禛心里加了一句，如果我每一句都不实，也不算我违背了誓言！ “皇阿玛，刚才您问儿子的话，是儿子从来没有想到的。这，这，说实话，儿子是不知道该怎么选，不是有了别的心思。皇阿玛，对着您，儿子能有什么心思？要说有，儿子唯一的心思就是能在内孝顺于您，衣食汤药日日侍奉身前。在外，儿子能凭借着皇阿玛给的威仪，在皇阿玛的教导下为皇阿玛办好差，不让那些繁杂琐事扰您精力。这也算是儿子的孝心了！”胤禛说的情真意切，尤其是配合着源源不断流出来的眼泪，让康熙看了一时唏嘘不已。 是啊，康熙求什么呢？胤禛这话还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他是大清的皇帝陛下，是天下的万王之王，共主之主。他富有四海，脚踏万民，什么都不缺！要说没有的，好像天家里少了那么一点子亲情与温暖。可是在瑶函身上，温暖和亲情好像也都找了回来。尤其是有了这两个小宝贝之后，他真是疼他们疼到骨子里去了，不然也不会把儿子变成孙子，落在别人的名下。不过，今天听了胤禛这么一段话，突然让康熙觉得，这亲情与温暖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得的，也不是非得瑶函才能给他的。像现在，在胤禛的身上他就感受到了那种nongnong的孺慕之情，真的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那种感情。 胤禛的眼泪渐渐有了收敛的样子，他就是再努力去挤，好像也挤不出来了。这东西是眼泪，只有那些娘们才能说哭就哭，大男人都是流血不流泪！他刚才都够丢人的了，不过是磕了一下，居然流出眼泪来了。胤禛借着擦眼泪的机会向上看了一眼。还别说，这眼泪果然不只是女人的武器，就是放到男人身上来也好使。不过，他还真不能再哭下去了，不然就假了不是？还是见好就收吧！ 看着渐渐抽噎着止住泪水的胤禛，康熙真的是大感老怀安慰。他刚才也不是没想到胤禛流眼泪有点怪异。不过，就是这一点点的怪异才更加让康熙觉得胤禛这是感情的自然流露。不然，凭着这“黑面神”的名头，别说磕一下就哭了，就是把腿剁了，在康熙心里他的儿子也是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皇阿玛，您刚才的问话，儿臣想知道您确切的意思。儿臣不想瞎去猜测圣意，不过儿臣可以以性命担保，只要是皇阿玛想让儿臣做的，儿臣就是赴汤蹈火，也是再所不辞！”胤禛擦完眼泪，朗声说完又一个头磕在地上。 “咚”的一声，虽然没有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大，但是凭着声音康熙也感觉到了胤禛的诚意。 “老四啊，其实朕还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如果要从这两个孩子里选一个人来继承你的爵位，你会选谁？”康熙再一次把问题拿了出来。 “谁也不选！”胤禛抬头，坚定的望着康熙的眼角。 康熙的瞳孔瞬间放大，双手猛的一攥拳头。 “皇阿玛，儿臣有自己的亲儿子，无论他们有多不成器，都是儿臣在这世间留下的血脉。在儿臣百年之后，也只有他们带着儿臣的荣誉活着，才证明儿臣没有白来这世上一次。”胤禛侃侃而谈，好像没有看到此刻康熙那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到瘆人的脸色。 “说下去。”康熙淡淡道。 “是，皇阿玛。可是，那两个孩子却和儿臣流的是一样的血，儿臣为了他们，可以连命都不要！”胤禛坦然面对康熙的不正常，把话的斩钉截铁。 “好，好，好！”康熙说一个字点一下头，然后慢慢的呼出一口浊气，冷声道，“今天的谈话，我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是，儿子知道。”胤禛再次磕头。随着他“儿子”“儿臣”的不断变化自称，康熙也随着他放弃了皇上所独有的“朕”，而用了更平实的“我”。可是这个“我”字停在胤禛耳中，比那天天都听腻了的“朕”对他还有震慑的作用！ “你是弘历和弘毅的阿玛，别忘了。”康熙随口嘱咐了一句，然后就闭上了眼，右手随意挥了挥，小憩起来。 “儿臣告退。”胤禛挣扎着爬了起来，背过康熙后呲牙裂嘴一摇一晃的走了出去。嗬，还真TMM的疼啊！ “你有你的儿子，我也有我的儿子。你的儿子是我的孙子，我的儿子是你的兄弟。你的儿子是我儿子的侄子，我儿子是你儿子的叔叔。现在，我的儿子变成了你的儿子……”康熙靠在宽大的龙椅上，像念绕口令一样的说出了一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