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图穷匕见
上官翎雪轻媚婉转的嗓音,就在这凄寒夜色里悠悠响起,一如既往的温柔善解,说的是,“沫儿meimei,陛下这么做,也是为你着想” “为我着想” 夏以沫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然后,突兀的一笑,“不知他是如何为我着想的”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而她,却没有用“你”,只拿一个“他”字来称呼他甚至,问出这句话的她,都没有望他一眼 宇文熠城知道,她是故意不看他的。【】她在生气或者,比这更严重 意识到这一点,宇文熠城不自禁的又皱了皱眉。 上官翎雪微微抬眸,望向他,似犹豫了须臾,然后便向对面的夏以沫解释道,“想必沫儿meimei你也知道,迎霜meimei眼下是铁了心想要将你赶走但陛下却并不愿意如此休了沫儿meimei你,所以,为今之计,也只有退而求其次,暂时委屈沫儿meimei你先住到青云观里去,这样一来,沫儿meimei你既还是陛下的妃嫔,又可同时安抚阮氏兄妹,也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女子温润婉转的嗓音,如同风拂细柳一般,叫人恰到好处的熨帖与舒心,夏以沫静静的听着从她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眼她说些什么,其实,她并不在意,她唯一在乎的,只是那个站在她身旁沉默如这茫茫夜色一般的男人这也是他的想法吗 夏以沫突然很想知道。就像一个执拗而绝望的人,一定要等到图穷匕见的那一刻,方才死心一样。 所以,夏以沫轻轻抬起眸子,望向对面的男人,“宇文熠城,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语声却是终不免涩了涩,“将我送到青云观去然后,高高兴兴的迎娶那阮迎霜为妃” 宇文熠城似不喜听到她拿一句“高高兴兴”来形容他打算迎娶那阮迎霜为妃一事儿,古潭般幽邃的眸子,瞳色深了深,“如果不想离国与褚良国决裂的话,这是唯一的法子” 说这话的男人,语意平和而冷静,就像是在说类似于春华秋实、夏雨冬雪一般不可抗拒的一件事实,残忍却又是如此的现实。 无可规避。也无法改变。 夏以沫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悬在崖边的一颗心,在这一刹那,像是终于被人蓦然推了下去,即便早已做好了准备,但在那一刻,却依旧疼痛如刀割。 “所以” 夏以沫听到自己嗓音空空,“宇文熠城,你是打算舍弃我了吗” 仰头,夏以沫望向一片漆黑的夜空,那里,寒星泯灭,月色凄惶,一丝光亮也无,就像是真正的深渊一样,不知尽头。 那从她柔软唇瓣里,缓缓吐出的“舍弃”两个字,是那样的轻浅,如同易碎的瓷器一样,仿佛微微一碰,就会寂灭成灰一样。 宇文熠城被这两个字刺了刺。 “孤正是不想舍弃你,才要这样做的” 男人语声沉沉,像是笼罩在茫茫夜色里的一汪深海一样,暗流汹涌而厚重,缓缓压上夏以沫的心头。 是吗夏以沫想要问他,真的是这样吗可是,她张了张嘴,却惟有喉咙干涩,如同火烧一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沫儿” 宇文熠城却突然低声唤出她的名字,忻长身姿,向前踏了一步,与她拉近了距离,温凉手掌,轻轻覆住她,是像他平日里惯常的温柔与宠溺。 那样宽厚的掌心,那样细长好看的手指,就那样轻轻的包裹住她冰凉的指尖,犹如最轻怜蜜爱般的姿态,那样的温暖,如同世间最安心的所在,令夏以沫曾经如此的贪恋只是,到得今时今日,也终究还是不得不放手了吧 夏以沫轻轻挣脱了他的触碰,然后,整个人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终是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三两步,不近不远,却仿佛是咫尺天涯的距离,像是穷尽此生此世,两个人都再也走不到彼此的身边去一般。 攒在掌心里的柔夷,就那么毫无预兆的从他的掌心里滑了出去,就像是暮秋将至、寒冬初起,终究留不住枝头最后一片叶子的衰败树木一样,毫无防备的失却所有 有烈烈寒风,迅速的灌满因为女子指尖的逃离,而留在掌心的空隙,形成一个苍凉的手势,只一瞬,宇文熠城已敛去晦暗瞳色里的所有情绪,收回的大掌,在身侧紧握成拳,像是要将残留在那里的属于对面女子的冰凉温度,尽数赶走一般,又像是想要握的更紧一些一般。 也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哪种 “你是在怪孤吗” 嗓音沉沉,说这话的宇文熠城,并没有看向对面的女子,一张冷峻清朗的脸容,在远处灯火的掩映下,忽明忽暗,也瞧不出什么情绪来。
夏以沫心中微微一苦。 她是在怪他吗 她倒宁肯自己是在怪他这样的话,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了 “不,宇文熠城,我不怪你” 夏以沫轻声道,“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女子语声极为平静,听不出半点郁结哀伤,说到最后,就像是真正在疑惑一般。 宇文熠城却只觉心口蓦然一窒。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毫无防备的狠狠刺了一下那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一样,有极尖锐的疼痛,不期然的击中他,不会致命,却也痛的清晰。 上官翎雪淡淡望了他一眼,垂眸,遮去如水瞳仁里的一切情绪,然后,对住夏以沫,轻声劝道,“沫儿meimei,你不要这样说” 女子温柔善解,一字一句,“我知道,你可能一时之间,无法接受陛下这样的安排但你有没有想过若陛下眼下不这么做的话,只怕到时候那阮大将军真的会撤兵,并且转而相助唐国与青霄国,对付咱们离国” 语声微顿,“难道沫儿meimei你真的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吗难道你真的忍心陛下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这样白白断送吗” 最后两句话,虽是质问,但由上官翎雪的口中说出,却像是犹浸着无限的低柔婉转,哪怕是再蛮不讲理的人,听到她这样的话,亦会瞬时觉得心中羞愧难当的吧 夏以沫似恍惚了须臾,然后,缓缓抬眸,怔怔的望向对面的男人。 今日的他,一身靛蓝刻丝暗金松纹的长袍,愈发衬的人品俊挺非凡,猿臂蜂腰,修长高大,整个人就似古希腊神话里的高贵神祗一般这样的男人,理应运筹帷幄,生杀予夺,高高在上,成为万人敬仰、后世称颂的王者 不,他就是天生的王者。 这就是她爱的那个男人啊 她多想能够与他一生一世,白头偕老生同衾死同xue,一起化为尘土,永不分离 可是,事到如今,也终究只能是自己的一场梦,一场一厢情愿了吧 夏以沫眼底浮出点点空洞。渐渐低哑的嗓音,如被泡的极苦的黄连水浸过一般,一字一句,晦涩而凄楚,说的是 “宇文熠城,你休了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