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冷帝缠欢:爱妃,束手就寝在线阅读 - 第147章 报仇心起,何以堪

第147章 报仇心起,何以堪

    夏以沫惊喘着从噩梦中醒来。【】梦里,宇文熠城浑身染血,望着她的目光,满是悲伤而她手中的匕首,就抵在他的胸口,穿膛而过

    夏以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明明她才是那个被他伤害至深的人。

    窗外,夜色浓黑,一丝光亮也无。

    掌心传来隐隐的疼痛。夏以沫下意识的垂眸,望向被层层白纱裹住的右手掌心,想是方才醒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吧

    她的手,不过是被几片碎瓷划了些口子,就已经这样了,也不知那个男人,又伤的如何脑海里闪过当日,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抓住锋锐刃身之时的情形,夏以沫心中不由的就是一窒。已经隔了那么久,她仿佛犹能闻见那股弥散在空气里的浓烈血腥之气,以及那些从他掌心中渗出的,沿着锋锐刀身一滴一滴跌落地面的触目惊心的红

    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即便明知他手上的伤,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但夏以沫还是情不自禁的觉得心里揪的慌,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捏着一样,漫过阵阵的闷痛。

    夏以沫恨自己到今时今日,还是不受控制的念着他。还是会为他担心,还是会被他影响

    她甚至向来为她换药的许太医,打听过那个男人的情况但许太医也只道,陛下手上的伤,是由另一位太医负责的,具体情况,他也不太清楚

    明知他不会有事,可依旧不能让夏以沫好受些。

    而距离那天发生的一切,也已经过去了五六日。

    宇文熠城没有来看过她。一次也没有。

    听说这些日子,都是上官翎雪在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患难见真情,在他的心中,也许最亲近的,还是那个上官翎雪吧

    所以,明知她是杀害司徒陵轩的凶手,他还是不顾一切的维护她

    夏以沫的心里,不可抑制的空落落的。

    她恨这样的自己。也许,她更恨的是,那个男人。

    他那样的维护包庇上官翎雪,更何况,认真算起来,他才是害死阿轩的罪魁祸首她应该恨极了他才对可是,除了这烈烈的恨意之外,她却仿佛觉得更多的是说不清的痛

    也许是因为曾经爱的太深,所以,才越发的觉得这所有的伤害和背叛,不能容忍吧

    只是,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呢

    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再这样圈住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总归,他与她,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夏以沫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房间里极静。空荡荡的,渗着清寒秋意。

    她怔怔的拥着锦被,呆坐在墙角,不知不觉间,窗外天色渐白,旭日初升。

    听到丫鬟们说,顾绣如来看望她的时候,夏以沫不是不惊讶的。

    待到两人坐定,丫鬟们奉上新茶之后,又过了一会儿,夏以沫方才恍惚的一笑,“我还以为”

    垂眸望着润瓷浮纹茶碗里浮浮沉沉的茶沫,就仿佛那是多么值得研究的东西一样,女子漾着凝在唇边的一抹浅笑,续道,“宇文熠城将我软禁在这儿,就不许任何人来看我了”

    顾绣如吹了吹杯中还有些guntang的茶水,微抿了一口之后,道,“我也是求了陛下好久,今日才得以来这儿看望沫儿meimei你”

    话说的轻巧,夏以沫却知道,要那个男人答应,应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像是能看穿她心中所想一般,顾绣如紧接着又笑了笑,续道,“当然,本宫求陛下,让我来见沫儿meimei你,是打着来劝沫儿meimei你放下心中执念的幌子来的”

    夏以沫也忍不住的一笑。

    她心中的执念是什么,她和面前的女子,都同样明白,如何能轻易的放得下

    笑过之后,顾绣如一双明眸,似不经意的瞥过她缠着白纱的掌心,关切问道,“你的手,怎么样了”

    夏以沫也望了望自己的手,道,“已经无碍了”

    顾绣如没再多说什么,只道,“还是小心些好过几天让太医院配些生肌除痕的药膏,毕竟手上若是留了疤,就不好了”

    夏以沫淡淡“嗯”了一声。她心中并不在意如今掌心的这些伤口,会不会留疤。

    只是,望着自己的手,她就不由的想到宇文熠城那日,为着阻止她将匕首刺进自己心口,硬生生的伸出手,不顾一切的抓住锋锐刃身时的情景

    “宇文熠城他怎么样了”

    心中泛起微微的疼痛,夏以沫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沫儿meimei是问陛下手上的伤吗”

    顾绣如抬眸瞥了她一眼,嗓音淡淡的道,“听说那一刀,割的挺深的,几乎触到了骨头”

    顿了顿,“若是再用力几分,只怕陛下的一只手,都会废掉”

    心中一紧,夏以沫不自禁的握住了双手,指尖掐进掌心,隔着层层缠绕在上面的轻纱,碰到正在愈合的伤口,瞬时漫过一阵钻心入骨的疼。

    顾绣如望了望她褪尽血色的苍白脸容,道,“沫儿meimei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陛下这几日,陛下手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再悉心调养些日子,应该就能够完全康复的”

    眸光烁了烁,女子像是突然想起了某件很有趣的事情般,嫣然一笑,“只是,陛下的手,大抵会因此留下些疤的”

    夏以沫却如何也笑不出来,攥在掌心的手指,也不禁握的更紧了些。

    一旁的顾绣如,望着她现在的模样,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沫儿meimei你如果担心陛下的话,是可以去看望他的”

    去看他

    舌底压着这三个字默默碾过,夏以沫喉中突然泛起阵阵的苦涩,像粗粝的沙子磨着一般。

    她在担心他吗

    尽管她是如此的不想承认,但夏以沫知道,她骗不了自己。可是,去看他与他见面

    但就算见着了,她和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看到他,只会让她想起,他是如何的包庇杀害阿轩的凶手想起,阿轩是因何而死

    这种种的种种,就像是横桓在他与她之间的巨大鸿沟一样,将他与她隔成两端,她在这头,他在那头,中间是永远无法逾越的千山万水

    相见,诚如不见。

    所以,夏以沫只能道,“我不想再见他”

    瞧着她决绝的模样,顾绣如又是叹了口气,“沫儿meimei还在因为司徒公子的死,而怨责陛下吗”

    看了看她,见她没有接口,又道,“只是,沫儿meimei你现在也应该知道了,真正害死司徒公子的人,是上官翎雪”

    果然,听她口中轻描淡写的吐出的“上官翎雪”四个字,夏以沫面上神情就是一顿,苍白脸容上,更是一丝血色也无,惟有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渐渐渗出藏也藏不住的刻骨仇恨。

    “没错,上官翎雪是害死阿轩的凶手”

    泠泠嗓音,冷如清泉,夏以沫眼底掠过一丝痛意,“但,这并不代表宇文熠城是无辜的他根本就不在乎阿轩是被谁害死的,他更不许旁人找上官翎雪报仇对他来说,死一个司徒陵轩,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的耳畔,犹回响着那日他掷地有声的残忍字眼,说的是,“有孤在,你永远都休想伤得翎儿有孤在,你永远都休想为司徒陵轩报仇”

    言犹在耳,字字如刀,声声似剑,将她伤的体无完肤。

    阖眸将瞳底的一切痛意遮了去,夏以沫方才涩声继续道,“况且,若不是他事先在阿轩身上下了毒,又怎么会给上官翎雪以可乘之机呢说到底,他才是真正害死阿轩的罪魁祸首”

    心底疼痛,在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刹那,越发浓烈,似磨的锋锐的刀子,一下一下的剜着她的肺腑,将那些千疮百孔的伤口,再一次毫不留情的狠狠撕开,露出里面淋漓的血rou,暴露在日光之下,无所遁形。

    顾绣如望着她,道,“本宫倒觉得,沫儿meimei你这样想,对陛下很不公平”

    于惨痛入骨中,蓦然听到她这样说,夏以沫心中不由微微一动,抬眸,看向她。

    顾绣如道,“害死司徒公子,本就是上官翎雪计划中的一部分即便没有陛下先前下毒之事,为着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她也会这样做”

    夏以沫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上官翎雪有多么的恨自己,又有多么的恨阿轩,她也很清楚。所以,她会害死阿轩,并不意外只是,宇文熠城

    哪怕只是喉咙中无声的滚过这个名字,也已经让夏以沫痛如刀绞。

    “他纵容上官翎雪害死了阿轩”

    女子的嗓音,渐渐低哑,眸中不受控制的透出一丝凄楚,“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她不能原谅他。无法原谅。

    夏以沫反反复复的这样告诉着自己。仿佛惟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继续执念下去,仿佛惟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真正做到永远都不原谅那个男人

    望着说出这番话的女子清澈眼眸里蕴满的决绝,顾绣如一双美目,微微一闪,划过一道锐利的浮光。

    “沫儿meimei你有没有想过”

    顾绣如沉声开口,“你这样的怨恨陛下,正是中了那上官翎雪的jian计,趁了她的心,如了她的愿”

    夏以沫蓦地望向她,眸中震惊与疑虑,闪烁不定。

    顾绣如瞥了她一眼,继续道,“上官翎雪之所以害死司徒公子,原本为的就是离间沫儿meimei你与陛下之间的关系现在,沫儿meimei你跟陛下闹的这样的僵,不正是如了她的心愿吗若沫儿meimei你一直执意不肯原谅陛下的话,就相当于将陛下就这样白白的推给了她那上官翎雪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夏以沫怔怔的听着,从面前女子口中娓娓道来的前因后果,一字一句,如丝线扯着脑海神思,似醍醐灌顶,陡然清明起来。

    她何尝不知道,上官翎雪是为着在她与宇文熠城之间造成不可磨灭的伤痕,才害死阿轩的只是,对她的恨意,对宇文熠城的心寒,让她忘记了一切,只剩下无尽的痛不欲生和仇恨

    再也顾不得其他。

    如今,被顾绣如这么一说,她不禁重新审视起整件事情来。

    “我应该怎么做”

    夏以沫突然出声道,一片迷茫与矛盾,“难道就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就为着让上官翎雪不痛快,我就要原谅宇文熠城吗”

    她做不到。比起上官翎雪,她似乎更加不能面对那个男人,不能原谅他

    因为她爱他,所以,才越发的不能原谅他所有的给她的伤害

    夏以沫突然觉得自己是这样的可悲。

    她不能原谅宇文熠城,却也无法恨他

    到头来,痛的只有她自己,折磨的也只有她自己。

    或者,这就是报应吧报应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报应她爱上了宇文熠城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怨不得别人。

    如今她自食恶果,也惟有认了。

    顾绣如静静的望着她眼中刹那间掠起的大片痛苦与矛盾,嗓音平淡若水,“要不要原谅陛下,需要沫儿meimei自己的心来决定”

    语声一转,“只是,扪心自问沫儿meimei你真的甘心就这样被上官翎雪如此利用吗你真的甘心眼睁睁的看着她称心如意的与陛下双宿双栖吗你真的甘心司徒公子就这样被她白白杀害吗”

    女子一字一句,冷声问她,“沫儿meimei,这一切,你真的甘心吗”

    这一切,她真的甘心吗

    这一刹那,夏以沫也同样在问着自己。

    她可以不计较上官翎雪对她做过什么,她也可以不计较她与宇文熠城是否恩恩爱爱、双宿双栖但是,上官翎雪,她不该为着与那个男人在一起,而害死阿轩

    这一点,是夏以沫永远都不能接受,也不能原谅的

    困扰了她许久的难题,在这一刹那,像是突然清明起来。一切都仿佛豁然开朗。

    夏以沫缓缓抬起头来,澄澈瞳底,已不见什么凄惨软弱,惟余一片平静淡漠。

    顾绣如知道她心中已有决断。嫣红唇瓣,缓缓勾起一抹笑。

    她淡声道,“上官翎雪处心积虑的做那么多的事情,为的不过就是想夺得陛下的专宠对付这样的人只要能让她心爱的那个男子,将她弃如敝履,令她再也无法得到他的心,就会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像是想到了那一天的到来,顾绣如漾在唇畔的温婉笑意,不由更深了,“本宫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那一天了”

    微微转眸,睨向对面的女子,“沫儿meimei,你呢”

    夏以沫没有看她,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里,刹那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到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惟有一线决绝,渐渐从瞳底生起,像泛着青冷寒芒的锐利匕首,亮的惊人。

    窗外,大片大片的枯黄叶子,开始落了起来,被不知哪里掀起来的一阵狂风,吹得四散,以一种诗意的姿态,扑向大地。

    秋意浓厚。

    不知为何,今年秋天的雨水,似乎特别多。往往方才还是日光明媚,晴空万里,一晃眼,已是浓云密布,没过一会儿,噼里啪啦的雨水,便骤然降了下来。

    夏以沫抬眸望望阴沉的天色,想来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就与柔香和翠微就近寻了湖边的一处茅草阁,躲进去避雨。

    这茅草阁原名唤作“悯农阁”。一次,夏以沫与宇文熠城散步到这里,见着屋顶铺满了茅草,就道这明明是茅草阁嘛,她只是随口一叫,宇文熠城却听在了心里,回去之后,就强握着她的手,重写了“茅草阁”的匾额,挂在了原先的位置上

    如今想来,竟仿佛是上一世的事情一般。

    夏以沫都几乎忘了。

    没想到,这次为着避雨,竟让她无意中又到了这里。

    现在再看那匾额上的“茅草阁”三个字,虽当时是被宇文熠城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两个人一起写就的,字里行间也犹带着他的风骨,但始终因为握笔的是她夏以沫,所以,这几个字写出来后,也就不由的打了好几分折扣

    因为这个缘故,宇文熠城还曾经特意赏了她一套上等的笔墨纸砚,还美其名曰的要亲自教导她练字,但每每,练到一半,他握住她手的一双大掌,就开始不老实起来,从指尖到衣襟,如簇了流火一般,挑起两人炽热的情潮

    也因此,夏以沫常常红着脸,骂他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师,以致她的字丝毫没有长进但是,等她发现的时候,已不知从时候起,她写的每一个字,都已经似极了那个男人的笔迹

    不知不觉,他已在她的身上,深深烙下了属于他的不可磨灭的印记。

    或许,有些事情真的是注定的。逃也逃不过。

    “小姐”

    身旁的小丫鬟眼瞅着淅沥沥的雨水,满面愁容的道,“雨下这么大,看来今晚的月,是赏不了了”

    顿了顿,小心翼翼的,“我们还用过去清思殿吗”

    今天是中秋。在将夏以沫禁足半个多月之后,在顾绣如的求情下,宇文熠城终于允她在这个人月两团圆的日子,与阖宫众人一起于清思殿赏月

    只是,没想到会突然落起雨来。

    望望晦暗的没有一丝光亮的天色,夏以沫怔怔的想,只怕今夜,确是见不到满月了。

    人月两团圆月不见,人是否又能团圆呢

    夏以沫没什么情绪的笑了笑。

    绵密的雨丝,纷纷扬扬的从半空中扑落下来,将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夏以沫遥遥的望着,远处清思殿渐次亮起的模糊灯火,许久,轻声开口道,“柔香,一会儿你去清思殿走一趟就说我在这里避雨,微感身子不适,今日就不过去赏月了”

    柔香应道,“是”

    雨,渐渐下的更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