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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选嗣(上)

    陆令凯早年以科第出身,官至吏部尚书,大成武帝末年,因太子被废,皇子夺嫡,储位之争日趋激烈,朝中人分成几派,险象环生,为避免卷入党争之中,遂告老还乡,辞官归居宣州。

    后来五皇子继位,曾有召辟,只是陆令凯已厌倦官场无心仕途,这些年,便一直在宣州城养老,怡养天年。

    陆令凯与夫人程氏,是年少夫妻老来伴,一生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内院无姬妾,美中不足,子女相继夭折,使得老来后继香烟无人,这对程氏来说,一直引以为憾。

    反而是陆令凯能看得开,常宽慰程氏:你我命中注定无子,无怨他人,从族中过继一子,好好教养,若能成器,将来成为辰儿的依靠,保辰儿一世安康,余愿足矣。

    陆辰儿跟着父亲来到族长陆令申府第,陆令申虽是与父亲同辈,却比父亲年长十几岁,已是七十好几的老人了,鬓发皆白,背微躬,因是白衣出身,瞧着陆令凯进来,忙起了身,迎上前道:“十二弟来了。”

    陆令凯在族中这一辈里排行十二,故有此称呼。

    陆令凯唤了一声大哥,扶着陆令申坐下,自己才在一旁坐下,又有仆从上了茶,陆令申这才瞧见陆令凯身后站着一女子,不由问道:“这是···”

    “哦,这是小女辰姐儿,今儿随我过来瞧瞧。”陆令凯说着,指了指陆辰儿。

    尔后,又转身对陆辰儿道:“辰儿,快上前给大伯见礼。”

    “侄女辰儿给大伯请安。”陆辰儿听了父亲的话,忙站出来,上前给陆令申行了礼,侧着福了身。

    陆令申微微蹙了眉,早就曾听闻,陆令凯膝下有一女,万般宠爱,不想今儿这选嗣子的场合也带了过来,心中虽这般寻思,口上免不得道:“哦,是辰儿侄女,快请起,长得这般水灵出挑,十二家有好女呀。”

    瞧着他神情,虽隐藏得极好,只是陆辰儿两世为人,一眼便瞧出他言不由心,不由笑道:“承大伯夸张,辰儿只恨不是男儿身,不能为父母解忧解愁。”

    陆令申不由一怔,大约不曾想辰儿会说出这话,不得不出口夸道:“难得,有这般心思,竟是孝女。”

    陆令凯瞥了女儿一眼,也不现多说,只一笑而过。

    且听陆令申道:“两个孩子今儿都来了,就在我府上,等会儿让人带他们过来,你仔细瞧瞧,都是极好的,家里兄弟多,听了十二弟的事,家里也都愿意过继。”

    “也好,大哥先说说是哪两家?”陆令凯说道。

    陆令申点燃手中的烟竿,吸了一口,又吐了一口烟雾,微微咳嗽了一声,才慢慢道:“一个是你们二房这一支的,十九弟家的孩子,十九弟有两个儿子,小的谨哥儿,才四岁,也容易养,十九弟听闻你要从族中过继子弟为嗣,找我说过,是极愿意的,况且在这族里,他和你也算是最亲近的。

    至于另一个嘛,是四房熹公那一支的,二十二弟家的孩子,二十二弟去得早,留下三个儿子,些许薄田产,孤儿寡母的不容易,愿意过继谦哥儿,只是孩子年纪有些大,有八岁了,等会儿你瞧瞧。”

    陆令凯听了,问道:“谦哥儿也是最小的。”

    “那倒不是,是家里老二,老大十三岁了,更是不合适,二十二弟妹也不愿意,小的才三岁,二十二弟妹又不忍心。”

    这边陆令申向陆令凯说着这两个孩子的事,陆辰儿在一旁听着,没插话,不一会儿功夫,便有仆从带着两家子人进来了。

    一位妇人领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妇人头发盘了起来,打扮得干净利索,后面跟着的男孩瘦弱细长,脸上没半两rou,看不出什么眉眼,上前,妇人低头道了个万福,男孩在后面行了礼,却依旧站在妇人后面,并不上前。不用多猜,也知是二十二一家。

    另外一家子是一个中年男子,领着少女,少女怀里抱了个小娃,小娃长得圆鼓鼓的,进来时,圆眼滴溜转,满是好奇,男子行了礼,才从少女手中接过小娃,在下首坐下,忙着一阵寒暄。

    果真是他们,这一家子,陆辰儿再熟悉不过了。

    中年男子叫陆令琨,族中排行十九,一直在大房底下讨生活,本是个不务正业的赖皮主,前世,谨哥儿过继给父亲,从此便游手好闲,死皮赖脸地赖上了陆辰儿家,陆令凯夫妇去世后,便直接住进了陆家的宅子。

    那小娃,便是谨哥儿。前世,过继给陆令凯为嗣子,做了陆辰儿的弟弟,因为并不是亲生儿子,又有陆令琨经常插手,陆令凯管教得并不严,后来,不学无术,成了十足的纨绔子弟。

    那少女,自她出现,陆辰儿一双眼睛在她身上就没离开过,身着麻衣粗布,刚好遮身,饶是这般,也是经过打扮,长发挽了起来,姣好的面容露了出来,清秀白净,这张脸,是那样熟悉,前世的记忆似潮水般涌来,教她如何能忘记,陆菁儿。

    当初,父亲选择谨哥儿,就是因她,父亲说过继谨哥儿为嗣子,她是谨哥儿的jiejie,与自己年纪相仿,正好可以给自己做伴,也多了个姐妹,记得,当日听了父亲的话,也是高兴,她自出生记事以来,便没有兄弟姐妹,同龄人只有跟前的几个丫头,一日之内,有了弟弟meimei,自然是欢喜。

    在宣州时,她和陆菁儿的感情极好,当日与程常棣的事,还是陆菁儿在中间牵线做的红娘。

    后来,她跟程常棣回京,也把陆菁儿带上,只是没承想,到京中,程常棣再娶贵妻后,陆菁儿竟爬上了程常棣的床,成了程常棣的妾室。

    再后来,内宅斗争,陆菁儿与赵雅南联手一起陷害她,使得她含冤莫白,使得程常棣不信她,使得她绝望,走向了绝路。

    因着这份背叛,教她如何不恨,如何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