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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回:魇住

    李皓白回转身,只听陆辰儿道:“我方才瞧着婆婆脸色不是很好。”

    她并没有往案几前凑。

    李皓白嗯了一声,走到案几前,信手合上案前的几张宣纸,抬起头望着站屋子中间的陆辰儿,“昨日晚上,我和父亲母亲把事说开了,母亲原本以为我们已经和好了,听了我说的话,一时无法接受。”

    虽早已经猜到,但这会子从李皓白确信,心头还是有几分愧疚,说白了还是她不好,一会儿一个主意,心思不定。

    又听李皓白道:“母亲也就罢了,父亲那边只怕是不好说,在父亲眼中,从前到尾不过是我们俩过在玩过家家,父亲压根儿没当回事。”

    “娘亲只会去和婆婆说话,至于老爷那边,我娘亲会请族长出面过去。”

    李皓白听了这话,微微怔了一下,没料到陆老爷和程氏凭着一封信,就已经把后续都给安排了,只怕程氏回来,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从昨日程氏回来到这个时候,程氏并没有单独找他问过话,他原想着在这事上,或许陆老爷和程氏还能规劝陆辰儿一二,毕竟和离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好好的夫妻,好好的家族,谁会想到休妻或是和离,但他还是低估了陆老爷和程氏对女儿的娇纵程度。

    此刻,面对陆辰儿,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才艰难地道了句:“这样也好。”

    举目望了眼这个书斋,藏书丰富,四壁上挂着的名家手笔不胜其数,虽然程氏知道他来了后,就让人领着他过来了,但是,这会子他却觉得在这书斋里待不下去了。

    “二爷。这事上完全是我的错,是我自己心思太沉太重,并不适合与人过日子,才无法和二爷过下去,我和娘亲提起,也说了你很好,一切都是我的缘故,纵使我们俩和离,也不会对二爷传出什么不好名声,二爷和李家可以放心。”

    人都有护短的性子。更何况在父母眼中,自己的孩子永远是最好,李皓白相信。陆辰儿这会子说的话是诚心的,但并不能陆老爷和程氏会愿意这么做。

    李皓白走过来,到陆辰儿跟前停了下来,目光复杂地望向眼前的陆辰儿,父亲说他们夫妻相处两三年了。他都还不了解陆辰儿的性子,都哄不住她,其实父亲只说对了一半,他是了解陆辰儿的性子,虽然有时候她很倔强,但很软心软。很容易哄,只是……只是他是真的不知道她的心思,更不明白她的想法。甚至看不懂她,有时候有些莫名其妙的行为,根本无法用正常思绪去解释,譬如,按理说她是陆老爷和程氏捧在手心长大的。却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好似似特别害怕什么。常常神游九天外,整个人看起来都缥缈虚无,哪怕她就坐在你面前,却会让你觉得,她会化作一缕青烟给溜走。

    温热而修长的手指抚上陆辰儿细而淡的眉毛,陆辰儿刚想躲开,却让李皓白给阻止了,“别动。”

    陆辰儿瞧着近在咫尺的李皓白,白玉般的面庞近似于苍白,脸上的笑容有些近似无力,他是好人,终究有几分心虚不安,还真没有再动了,微微低垂下头,只听李皓白道:“辰儿,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只顿了一下,似乎并不需要陆辰儿回答,又听他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有岳父和岳母这般疼女儿的双亲,就算你的性子不张扬跋扈,也不该是这样担惊受怕,你到底在恐惧什么?甚至我从你眼中看见过许多回你对男女之情畏如蛇蝎,对夫妇之情退避三舍,你为什么会害怕这些。”

    “没有,我没有。”陆辰儿几乎地慌乱地退后几步,头如同拨浪鼓一般摇晃得厉害,“是你看错了,对,一定是你看错了。”

    陆辰儿没料到李皓白会看得这么明显,随着他的话语吐出来,明明很淡很平常,于她来说,却如同撕开了一层外衣,把一切都给摊了开来,此刻,她已经完全失了方寸,方寸大乱,整个人都有些哆嗦起来,而她这么直接的反应,便直接印证的李皓白的猜度,“如果之前是我看错了,那么现在我应该不会看错,若我是胡说八道,你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唯一能解释的,是我没看错,辰儿,我只想知道缘由。”

    “没有缘由,你就是胡说八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陆辰儿情绪似乎有些失控,避开上前来的李皓白,陆辰儿几乎是夺门而出,离开了屋子,李皓白追了出去,不过只追的几步,瞧着陆辰儿进了内院,终是止住了步子,只是这已经引起了一路的丫头婆子侧目了。

    “她情绪有些流激动,好好看着她。”李皓白对着急跟过去云锦嘱咐了一句,他想过去,只会让刺激到她。

    陆辰儿这样情绪失控,云锦也曾见过几回,这会子只胡乱应了一声,无暇理会李皓白神情,忙地跟着过去。

    云锦找到陆辰儿时,陆辰儿正坐在桃林中的秋千架下,神情呆滞显得有几分木讷,神思不知道飘向了何处,云锦正要走近,却瞧见绿荫丛中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别人,正是程常棣。

    只是他也是远远站着,并未靠近。

    程常棣见到云锦过来,只瞟了她一眼,不见近前,更没有转身离去的意思,反而大方地站在那里,不闪不避。

    云锦走了过去,唤了声姑娘,“我们回梨香园吧,方才姑娘这么跑过来,只怕夫人已得到消息。”自从云锦让程常棣拿捏住一次后,她实在对程常棣有些发怵,面对他那张笑脸,还是避开的好。

    “你还记得这桃林,记得这秋千架吗?”陆辰儿的声音带着颤抖,神思恍惚,“我记得,我记得一清二楚,有这片桃林,有三月桃花,还有他,为什么,为什么我都找不回来了,为什么他要娶别人,可是,可是为什么我要记得这些?”

    云锦听了这番话,只觉得糊涂不已,只觉得陆辰儿在说胡话,因为她丝毫听不明白陆辰儿后面那些呢喃话语的意思,只是更让她心惊的是,说着说着,突然之间,眼泪便从陆辰儿眼中夺眶而出,肆意横飞,

    一时之间,云锦已经慌了神,乱了阵脚,“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快别哭了。”

    “她既然想哭,就让她哭吧,哭完了就好了。”云锦抬头,瞧见程常棣已经走了过来。

    云锦瞧见了,陆辰儿也瞧见了,眼泪模糊中似看到那个明媚春光中少年,一袭白裳,笑如春风……

    “你来了,你终究是回来了。”

    一句话,似亘久的等待,还有语气中的熟稔,却让程常棣一愣,着实疑惑不已,目光望向陆辰儿带着些许探究,这话不应该是对他说的,人站到陆辰儿跟前,才提醒似的道了一句,“是我。”

    “我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再没旁人。”陆辰儿仰头望向程常棣,泪眼模糊,哭得梨花带雨,“也只有你这混蛋,只有你最混蛋……”

    这话一出,云锦和程常棣都吓了一大跳,云锦上前拉住陆辰儿,“姑娘,您怎么了,这是表少爷呀。”说完,急切地抬头望向程常棣,“表少爷,姑娘这样,是不撞上了什么东西,让什么东西给魇住了。”

    程常棣一震,如今也只有这个解释能解释的通,只是他一向不信鬼神,倒没有如同云锦那般惊慌失措,反而近前了几步,目光如炬地盯着陆辰儿,“你到底是谁?”

    声如洪钟。

    陆辰儿抬头望向程常棣,“不知道我是谁,你不知道我是谁,呵呵,程常棣你果真无情,果真无情。”声音声声如丝,满是控诉,眼中的痴缠似个人都能看得分明。

    云锦一惊,曾经她配合程常棣的那个猜测,更是觉得不敢置信。

    程常棣陡然间只觉得指尖发凉,他只知道这人绝不会是陆辰儿,他们之间没有这么深的牵绊,假使真有些许情意埋在心底,最多只是发乎情,止乎礼,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可陆辰儿的口中的名字却不会叫错,回顾过往,除了死缠烂打赵雅南,还有陆菁儿,可陆菁儿绝对没胆子这么和他说话,他并不记得和那个女子走得过近。

    “你守着她,我去叫几个丫头婆子过来给你帮忙,一起扶着她回梨香园,丫头婆子来了,记得想法子别再让她胡说话了。”程常棣迅速吩咐着云锦,临去时,又望了一眼云锦,目光凌利,“你是个有分寸的丫头,该知道厉害,今儿这话,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说。”

    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无论是于他,还是于她,都不是好事,不管她此刻是不是陆辰儿。

    纵使他有别的想法,也只能等她和李皓白和离以后。

    云锦忙地应了一声,回头望向陆辰儿,陆辰儿的目光只痴痴地盯着程常棣消失的方向,手扶着秋千架的绳索,头紧挨靠在手上,却没有再说话,纵使后来丫头婆子过来,强带着陆辰儿回梨香园,陆辰儿也没再说一个字,只是整个人呆呆滞滞的,似已丢了三魂七魄,只余下一具躯壳。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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