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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回:隐瞒

    第三百三十二回:隐瞒

    程氏是守着陆辰儿睡去,才和陆老爷从漪兰堂里出来。

    瞧着里屋还亮着灯,陆老爷问了一句:“丫头睡着了?”

    “睡着了,睡了还不停地抽气,很是不安稳,我就没让熄灯,又嘱咐着林平家的带着云锦和玉翠今晚守夜。”程氏说着,和陆老爷出了院子。

    夜空中繁星满天,一路之上都设有明灯,虽不十分亮堂,但至少能看清脚下的路。

    丫头婆子前后跟着,程氏拉着陆老爷的手,带着几分犹疑,“这事是因桃夭那丫头引起的,我们是不是不该骗着姐儿,从昨天下午,到今儿晚上,姐儿情绪失常,都是因为听到这消息的缘故,要不我们告诉姐儿真相算了?”

    “不用担心,如果没有今晚的事,那才该真正要我们担心,既然今儿丫头已经哭出来,就说明不会再出什么事了,等再过些日子,这件事也就淡化过去了,你别再犹豫,若是丫头知道那姑娘还在松林,肯定会要接那姑娘回京后,如今这样正好,彻底断了丫头的念头,至于那位姑娘,我会让老匡和老六把人妥善安置起来,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丫头的视线中了。”

    程氏听了话,心里一晚上的慌乱,才有了点主心骨,“希望是这样的才好。”

    陆老爷侧头瞧了程氏一眼,笑了笑,轻声道:“这已经算是最轻的了,说来尚家那小子也太过混账了。”

    程氏默然。

    果然,到了第二日,陆辰儿正常到正房来请安,神情的确好了许多,只是眼睛还有些红肿,昨日哭得太厉害了。把嗓子都哭坏了,喉咙嘶哑得厉害。

    程氏见了,心疼不已,把陆辰儿抱在怀里,“以后别再这样哭了,瞧你这样,我和你父亲也跟着难受。”

    “我知道了。”陆辰儿低头应了一声,趴在陆辰儿怀里没动。

    上午有人递帖子来拜访,程氏一个都没见了,只拉着陆辰儿说话。倒是听从昨夜里陆老爷的劝,没有多问陆辰儿做了什么梦。

    中午母女俩用了中饭,程氏没有放陆辰儿回漪兰堂。而是让她直接歇在正房。

    这样过了几日,陆辰儿的情绪慢慢恢复了过来,一切都回归了正常。

    ——*——*——

    这一日,休沐日,谦哥儿陪着陆老爷参加几位大人在曲江边举行的聚会。其间即兴赋诗,文武相斗,把酒推盏,自是免不了的,谦哥儿虽在一旁代酒,但也有些推却不了。陆老爷需亲自喝,宴会从上午巳正开始,到下午申正才结束。

    回程的路上。马车经过东市的时候,林平记得陆老爷要去仁方堂取什么东西,遂让谦哥儿唤醒陆老爷,只是谦哥儿连唤了几声,不曾唤醒。林平吓了一大跳,上了马车。才发觉陆老爷昏了过去,坐在旁边的谦哥儿也同样吓着了。

    林平忙吩咐着人去仁方堂请了大夫出来。

    没一会儿,只瞧着大夫过来时,给陆老爷诊了脉,尔后又在陆老爷头顶上扎了几针,陆老爷才悠悠转醒,大夫取了针,陆老爷伸手抚着额头,就着谦哥儿的手坐直了身子,“我这是怎么了。”

    林平忙回道:“老爷忘了,要来仁方堂取东西。”

    陆老爷听了,不由笑了拍了下额头,“瞧我这记性,倒是把这事给忘记了,老六也是,寄东西怎么就寄到仁方堂来了。”说着要下车,却瞧着见马车里多了位陌生的面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仁方堂的一位坐堂大夫,他见过一面。

    却听那位大夫道:“大人这样昏过去有几次了?有没有大夫和大人说过,大人不能喝酒?”

    一旁的林平说道:“有过两次,年前有一次,一个月前有一次。”

    那大夫又道:“而且大人的病,如今都已到了这地步,药石已无灵,心里到底该有个数,以后滴酒都不能再沾了。”

    这话一说完,林平还好,他原就知道陆老爷身体不好,然而,谦哥儿还是第一回听到了这样的话,不免吓得脸有些煞白。

    陆老爷笑盈盈地道:“我知道了,多谢大夫提醒。”说完,看向一边的谦哥儿,“你下去替我取件东西吧,找仁方堂的李掌柜,就说是李璟寄给陆先生的一个桃木匣子,你过来取,李掌柜会把东西交给你的。”

    谦哥儿缓过神来,忙地应了一声,待谦哥儿下了马车,车帘放下,陆老爷才重新望向那位大夫,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太医院的一位老太医说我还有半年时间,大夫既然能诊出我的病来的,瞧着我还有多长时候?”

    “最迟便是明年这个时候的事了,况且,只怕明年春天都熬不过去。”

    听了这话,陆老爷的神情明显一黯,好一会儿才道:“有劳大夫了。”说着便让林平给了银钱,送大夫下去。

    待林平回来时,谦哥儿已捧着桃木匣子回来了,上了马车,把匣子递给陆老爷,陆老爷伸手接过,并未打开,而是放到了角落,让谦哥儿坐下,又吩咐着马车重新启动。

    马车行驶后,谦哥儿望向微微阖着眼,靠在大迎枕上的陆老爷,许久才问道:“父亲到底是什么病,怎么这么严重?”

    陆老爷倏地睁开了眼,目光灼灼地盯着谦哥儿好一会儿,方笑道:“不过是些旧年遗留下来的老毛病罢了,如今年纪大了扛不住了,大夫刚才的话,你心里有数就行了,这事别让你母亲和你阿姐知道。”嘱咐完后,又道:“接下来你暂时不必去轩辕书院了,我替你寻了先生,你专心准备考试的事,我当年也是十四岁下场参加科考,明年你也正好十四岁,下一次场,争取考个秀才的功名回来。”

    只听谦哥儿忙道:“孩儿会尽力的。”

    陆老爷嗯了一声,又重新阖上了眼,谦哥儿启蒙迟,资质又一般,幸而他勤奋,假以时日,或许能在功名路上博个举人,甚至更进一步,只是他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等这些。

    原想着,还需要再过些日子,如今看来,一切都该准备了。

    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天不假年,他实在还有许多放不下的事,也无法放心。

    回了陆府,陆老爷也没回内院,打发人回内院说一声,尔后便去了书房,又吩咐林平拿了名帖去太医院请那位老太医过来,尔后,又让端恭去了请冯先生章先生和岑先生来书房。

    在这之前,陆老爷身上的病,只有林平以及服侍他的端砚和端恭知道,至于其他人,陆老爷从未说过,因而,几位先生听陆老爷说他身体状况不好,都露出吃惊的表情,毕竟,往日来陆府给陆老爷瞧病的大夫,都未曾看出陆老爷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大人是想现在致仕回宣城?”

    一阵沉默后,岑先生首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陆老爷摇了摇头,“我没考虑过再致仕。”说着,又笑道:“你们别一副这么严肃的表情,老章和老冯也就罢了,平日严肃惯了,至于老岑,你怎么也板起了个脸,自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总逃不过生死这一关的,我今日告诉你们,只是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免得真到那一日,束手无策,我和你们也相交了几年,若是有想去的地,我自是给你们保荐,或是把你们托给顺明以及牧之他们,端看你们的意愿了。”

    “小公子还没有举业,我留在陆府,等小公子出仕后,我可以继续跟在小公子身边。”岑先生又一次抢先说了。

    只是听了这话,陆老爷却是摆了摆手,“不必急着给我回复,你们还有半年时间去想这些,我不会致仕,接下来半年,还是需要你们留在我们身边,到时候再给我你们的答复。”

    章先生问道:“小公子的举业,大人是怎么考虑的?”在他们看来,这应该是最重要的。

    陆家世代为官,一门六进士,父子两尚书,书香不绝,只可惜,陆大人身后嗣子,如今还未有任何功名。

    “我打算明年让他下场,不管中不中,往后,我会把他托付给松林书院的匡山长,这一点是没有问题。”陆老爷说完,伸手抚着额头,“我现在最挂心的也就是我家丫头了。”

    冯先生和章先生都为之一怔,不过片刻间,又都能理解,毕竟是亲生女儿,至于岑先生,跟着程夫人回了趟宣城,更是见识了程夫人宠女儿的宠到无以加复的地步。

    章先生笑道:“大人还是早些寻个良婿,把姐儿嫁了,这样,以后自有夫君照顾。”

    “有这么简单就好了。”陆老爷无奈地笑了笑,没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却有几分严肃,“姐儿不想嫁,我自是不会逼她的,她若是不嫁留在陆家做姑奶奶就留在陆家,我希望做的是,如果姐儿留在陆家,如何能保她这一世安稳。”

    顿了一下又道:“你们给我找找,前代或是现今有没有过这样的例子。”

    这回三位先生都齐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许久才回过神来,脸上都带着几分为难的神情,“这只怕,只怕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若没有先例可参照,那只有我们自己想法子去考虑周全了。”陆老爷说完,又叹息了一声,“我不能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