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显露

    行冠礼的时候会加服，由尊者为东煌慎暄穿上成人的礼服。红黑相间的广袖长袍一层层的套在他身上，威严帅气有余，可也稍显臃肿，一会儿在酒席间是绝不方便的。

    四月的天已渐渐有了热意，东煌慎暄来回奔波，又穿着厚重的礼服，额头和两鬓的头发都已被浸湿。他微微皱着眉，虽为说话，但素素已感到他心中有烦躁之意。

    东煌慎暄进房就脱了外套，他的随侍跑去找常服的衣冠，他吩咐素素：“速去打水来，我要沐浴。”

    顾管家在旁劝道：“酒宴马上就要开席，没有时间洗澡，不如打盆水来洗洗脸，先擦两把，回头再仔细沐浴，这样可好？”

    东煌慎暄又热又燥，但顾及场面，只好点头。

    待素素去打了水回来，顾管事已跑去给饥肠辘辘的东煌慎暄找吃的，她只好亲自服侍东煌慎暄洗脸。

    她这边拎着毛巾，东煌慎暄已把上身脱了个精光，素素转身看他赤身，吓了一跳。

    虽说在后世训练时，不少男特务都会打赤膊，素素已见怪不怪，但是第一次看东煌慎暄赤身裸体，有些意外。不过适应之后，她也未觉害羞，在素素眼中，他不过是个大孩子罢了。

    东煌慎暄浑身上下大汗淋漓，想让素素帮他擦背。因他从未让婢女服侍过，所以他心中还有些别扭。但看素素一脸坦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看着他，倒让东煌慎暄有几分羞涩。

    “看什么，快给我擦背，热死了。”

    素素依言行事，不光擦了背，腰身、胸前也擦了，还捉起他的手臂给他腋下擦了两把，整个过程都不带手抖发颤的。

    东煌慎暄心中越发别扭，但见素素出门倒水，脚步依然那么从容不迫，心里安慰自己，小七年龄小只怕不懂什么男女大防，他独个在这里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呢？

    整理好衣冠准备出门赴宴，东煌慎暄突然喊素素一起去：“今日盛景难得一见，你跟着我去开开眼界。”

    素素自然想去，立即跟上。

    东煌家的筵席分了很多区域，宴厅正殿里坐的是名士贵族，花厅后厢里聚着各家女眷，花园的集贤台下，则是为慕名前来的贤士开了百来张酒席，而东煌府外的街道上，更是为百姓开了流水席。

    东煌慎暄第一时间赶到宴厅，与父亲一起向各位贵客致礼，在场之人无不赞叹东煌慎暄养了个好儿子，才学卓著、胸怀大志又玉树临风。虚与委蛇一番，酒席过半，众人都等着看纳贤的大戏，所以在东煌父子表示要去集贤台招待四方贤士时，不少人都跟着他们换了地方。

    素素等的就是这一刻，她紧紧的跟着东煌慎暄，到了集贤台，场面却有点让她瞠目结舌。

    因这次广纳贤士未有明确的标准，所以现场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文人墨客、武师侠客，或是有独特技艺之人，根据自身定位划分出了很多小圈子，而彼此之间又露出不服不屑的样子。

    一边传来掉书袋说些之乎者也的话，一边则在席位上已开始舞刀弄枪，还有琴声、笛声，甚至细微的爆破声传来。偶尔发生摩擦，还会有各种争执声，真像一个大集市。

    不过东煌慎暄早在之前去外院见这些人时，就已料到了眼前的情况，并未有什么惊讶。东煌老爷和东煌慎暄一起登上了中间的主台，只听东煌老爷朗声说道：“诸位，今日乃小儿及冠之日，有幸请得四方贵宾相贺。趁今日宾朋满座，老夫与小儿欲拜才为士，若有自荐者，请自行上集贤台，展示才华，东煌氏诚心相侯。”

    华夏帝国乃士族阶级分明的帝国，对于布衣书生来说，想要入仕，唯一途径就是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但如今的科举考试，依然是士族子弟的天下，纵然有布衣题名，进入庙堂之后，也难有发挥之地。兰亭三兄弟当年中举，便是看透了这般腐败，才冒着违逆皇意的大罪，坚决不与上流同流合污。

    而对于习武者，想要获得功名，只能参军征战沙场，待九死一生活着回来，或许还有一丝重见光明之日。其余身怀绝技但不入流的艺人，则更是寻不到机会出人头地。

    因而，东煌家这一次广纳贤士，对于怀才不遇之人，就如一根救命稻草，他们是拼死也要捉住的。

    一时间，四方台上热闹至极。东方比文台上，文士辩才，个个口若悬河，仿佛天下尽在囊中；南方比艺台上琴棋书画轮番演示，也有容貌比女子还没的男伶登台献艺；西方比技台，机关匠人将自己的得意之作向众人展示，解说其功能、独特之处；北方比武台上则充满了刀光剑影，与擂台无二般。

    东煌慎暄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时不时与父亲交流几句，飞快的在名单上勾选着。而集贤台下没有登台的人，或围观或讨论，热闹的不得了。前来参观的宾客更是感叹于眼前“百家争鸣”的壮景，有心思灵活的已打起小算盘，期望为自家挑选几个有识之士。

    素素穿梭在人群中，注意到绝大部分人都在抓紧机会表现自己，但也有些人或是漠视或是嘲讽的看着台上。是自视甚高的不屑还是什么？

    素素全当欣赏人世百态，顺便了解这个世界的各个方面，一路转过来觉得非常有意思。

    比武台上，有一剑客正在和一手持流星锤的人切磋，流星锤搅住剑身，蛮力一挥，长剑脱离人手，朝人群飞过来。

    素素闪身躲避的同时，一只大手拎住她的衣领将她揪到一旁，只听头顶传来声如洪钟的声音说道：“谁家的娃娃没有人领？竟然跑到比武的场地来了，这里可是刀剑无眼的。”

    周围人看了过来，但没有人认领素素。素素拍拍那只拎着自己的胳膊，说：“这位好汉，请把我放下，我并不是走丢的顽童，我也是习武之人。”

    腰粗膀圆的大汉听了他这话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这娃娃胆量不错，没被刀剑吓哭，还说起大话。”

    素素见他还把自己拎在空中不放开，脖子被衣领勒的很不舒服，便一个扭身，脚尖轻轻点在大汉的下颚处，如翻越单杠一般在空中翻转三百六十度。大汉的手被她身体的重量扭到身后，不得已松手。素素安然落到大汉身后，如果大汉是敌人，她能够直接一剑穿透他的背心，从而反制敌人。

    周围众人被这一突然的逆转惊了一跳，缓过神来已有人在惊叹这小姑娘的身手好俊。而大汉脸上通红，显然，他知道自己刚刚多管闲事了。

    不过说来，这大汉也是出于好心要救素素，素素对他抱拳说：“多谢搭手相救。”说罢就要走。

    “等等！”大汉突然出言拦她。

    素素回身望去，大汉问她：“你师从何人？是什么门派弟子？”

    素素就愣了，这是在演武侠剧吗？她寻思着学电视剧里说：“我无门无派，师傅……也没有。”

    大汉有些不信，刚刚那一次交手，他心中已有了些许判断。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救了这小姑娘，但是仔细一想，若不是她刚刚好闪身“撞”到自己伸过去的手中，也许就躲不过那一剑，可她移动的方位真是碰巧吗？在素素用巧劲从他手中逃过之后，他开始怀疑。

    更让他惊骇的时，这个小姑娘踢在她下颚的那一脚，如果位置和力度改一改，直接重力踢在脖子的xue位上，他立即就会瘫软昏倒在地。而这个小姑娘也完全可以在落地后，从背面给他致命一击。

    简单的一次交手，这些想法让他有些难以置信，因为眼前的女孩儿毕竟只是个孩子，可是他从她笃定的眼光中，就是觉得她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