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烟花
新年转瞬既至，年三十这天，东煌府开了宴席，家中上上下下都吃了年夜饭，仆从又搬了十车烟花在府中燃放，一片火树银花，喜乐融融。 吃完年夜饭要守夜，东煌慎暄伴着父母从宴厅迁往正厅。素素混在仆从堆里，远远的跟着。东煌慎暄回首寻她，正巧见她偏着头，十分认真的看着院子里正在燃放的烟花，脚下的步子都慢了下来。 他笑了笑，心道素素终究还是小女孩，看到烟花就走不动了，之前没在府里过年，她应该是第一次见烟花吧。 如此想着，他就对挽着的东煌夫人说：“娘，你看今年的这些烟花放的多好看，等到元宵节，我们再放些大礼炮，更热闹了。” 东煌慎暄今年在家过年，东煌夫人满心欢喜，加之儿子之前受了伤，她想冲冲晦气，此刻自然是怎么热闹怎么来，忙道：“好，你喜欢放多少就放多少。” 走在后面的素素，想的却不是这样一回事。她看着烟花残骸的纸片上隐约写着“军器监”三个字，心中犯疑。这些烟花难道是军器监所制？军器监有专门研制火药的人，自然能够制作烟花，但是军器监所产的东西，全部是为国家军队所造，怎会为了东煌家制造烟花？其中到底有何内幕？ 犹记得当初方家承接了军器监兵工坊的铸造业务，后来因为被查出方家在兵器中偷工减料，被抄家定罪。当初方家一案的始末都与军器监有关，素素心底的一角也泛起了一点涟漪。 东煌夫人走到正厅坐下，仆从们端上瓜果伺候。东煌慎暄的庶出哥哥们在刚刚成年就被东煌老爷派遣去外地做事，管着家族的各种事务，如今留在家中的，只东煌慎暄一人，平时不觉得，此刻就显得很冷清。 东煌夫人想到儿孙之事，对东煌老爷抱怨道：“我原以为今年能抱着孙儿过新年，谁知老二一直拖着不肯把孩子送回来，等我派人去接，却下了大雪封山，这样我要等到开春才能见到孩子了。”说的是胡长空去剑南道接东煌慎秀的儿子一事。 东煌老爷品着茶，知道夫人想把庶孙接回来养，是因为东煌慎暄未成亲，而东煌慎秀连长子都有了，她担心庶强嫡弱，威胁到东煌慎暄的地位。不过他对东煌慎秀这个儿子还是很喜欢的，若不是出了秦姨娘的事，也不至于把他赶到剑南道去做事。 此刻过年，他不想说不开心的事，便道：“想抱孙子，让暄儿成亲才是正经。” 东煌夫人眼睛一亮，以往说起东煌慎暄的婚事，老爷总是不接话，想必是有政治姻亲的考虑，所以东煌夫人不敢自作主张。现下东煌老爷自己说起这个事，东煌夫人赶紧问道：“老爷可是替暄儿相中了哪家姑娘？” 东煌慎暄原本靠着母亲坐，此刻听闻他们讨论这件事，绷紧了神经坐起来。 东煌老爷放下茶盏，说：“听说北丘家的三小姐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皇后娘娘曾在宫里见过她几次，很喜欢。定北藩王的小女儿，性子活泼一些，但机灵可爱，聪慧敏捷，跟暄儿也很合适。这两家姑娘如今都在上京城，夫人趁着过年，可以见见，看看哪家好。” 北丘是与东煌、南宫、栖霞四大世家并称的名门，北丘氏不似其它三家都权倾朝野，只因出了很多名望极高的清流学士，因此声望极高。北丘家教导出来的小姐，必定是极好的，只是东煌家要与北丘家联姻，多少也能看出些问题……一向孤傲独行的北丘家，也要“入世”了吗？ 而定北藩王的小女儿，也就是陆训的meimei，这两家关系本来就好，当初东煌夫人想把五小姐许给陆训，却被陆训撞见五小姐的恶行，这门亲事也就黄了。现下让定北王的女儿嫁给东煌慎暄，也是不错，单就家族来说，这两家联姻，无疑是军事上的强强联合。 素素脑海里想着这些事，因此脸色不知不觉有些凝重。 东煌慎暄突然听到父母在自己面前谈论亲事，本就不高兴，看到素素的神情，更是着急。 东煌夫人正欢喜的说：“老爷既然说好，那这两个姑娘肯定都不错，我一定要好好看看，给我们暄儿挑个好媳妇。”说着又问：“暄儿，你跟定北世子走的近，可有见过他们家的小姐？” 东煌慎暄在这个话题上绝对没有好脾气，皱着眉说：“母亲说的哪里话？陆训几年前就回藩地了，我与他几年没见，更何况他的meimei？” 她只当儿子是在婚事上的羞怯，也不见怪，笑呵呵的说：“没见过不要紧，母亲帮你把好关。” 东煌慎暄把脸朝到一边，不接这个话，余光却悄悄瞥着素素。 素素如木头人一般端端正正的站在墙角，之前凝重的神色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静默。东煌慎暄心中更恼，好似素素现在表现的不开心或是更在乎一些，他才高兴，偏偏她像是什么也没听到。 “小七，站那么远做什么？没看到我身边没伺候的人吗？” 素素抬头走过来，对他语气中的不悦“视而不见”，微笑着问道：“少将要什么？” 东煌慎暄左右一看，吃的喝的玩的看的，一应俱全，只得说：“外面天气这么冷，你去给我拿件披风过来，回去的时候穿。” 守夜要守到凌晨，到时候自有人送衣服过来，他这个要求纯属没事找事。 “是，我这就回去取。” 素素离开后，东煌慎暄又纠结了起来，他这是撒的什么气？ 正厅外的院子里，仆人正在清扫刚刚放完的烟花，素素走过去问道：“今天放的烟花真好看，从哪里买的？我看其他家的烟花就没这样好看。” 如今府里的人都认识少主身边的这个大红人，忙回答道：“小七姑娘这几年不在府里不知道，咱们府的烟花是军器监特地做的，跟宫里用的烟花一模一样，外头的自然没得比！” 果真如素素猜测的一样，是军器监做的东西。 她笑着说：“托皇后娘娘的福，咱们成了皇亲国戚，也用得上宫里的东西了。” 不知是出于“家族自豪感”还是怎样，那人继续说道：“小七姑娘这话说的对，可也不全对，旁的皇亲国戚也没这样的待遇。军器监的有几位大人是老爷的门生，还有几位是当初老爷带兵时的下属，孝敬老爷一点东西，一点也不为过。” 这样一说，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素素赔笑了几句，说着“老爷真厉害”、“你们辛苦了”之类的话，就回寒松园了。 寒松园里的仆从已回自己的屋里开小灶，连雾舟也去兰亭先生那边与他们一起饮酒，此刻的寒松园显得格外冷清。 素素回房里取了一件貂皮领水獭毛的披风，挽在手里折返，路边忽然闪出一个人影。 “谁？” 斜角暗影里有一个人影，素素上前几步，只见那人翻墙飞走，轻功十分了得，素素一时竟然追赶不上。她绕道去护卫房找到值班护卫说了此事，让他们不要懈怠，而后才带着披风回到主厅。 见她回来，东煌慎暄嘟囔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素素在他耳侧低声解释道：“有人夜探寒松园，我没追上，查看了一下，没有丢东西，也没有人伤亡，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