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原来如此

    其木格和雅各特木尔越过众人，梓颜被雅各特木尔拎着，像被老鹰抓住的一只小鸡，几乎是被他半拽半拖着跪到脱脱鲁思汗的驾前。其木格大声向他们的可汗禀告了一番之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梓颜的身上。

    梓颜不知道其木格说了什么，那个脱脱鲁思汗看了她一眼，只点了点头，说了句什么，就挥手示意进城。

    待他们站起身来，汗王身边的两个少年这时却飞骑上来，大叫了一声：“特木尔！”两人欢快地从他们身旁掠过，一人一拳打在雅各特木尔的肩膀上，特木尔也难得露出笑容叫了两个名字，人群的欢呼太过热烈，梓颜根本就没有听清楚。欢迎的仪式很简单，有几名老者嘀嘀咕咕的也听不清楚祷祝了些什么，不一会儿，人流就开始跟着这位天可汗的军队涌向了城中。虽然******教是主张一神论，但是在人群的队伍里，梓颜还是看到了一群打扮怪异的跳神萨满巫师，显然这才是他们的本民族特色。

    梓颜一路被雅各特木尔提着前进，他手劲奇大，让她觉得比勒着绳子还难受，好不容易重新进入宫中，那两个少年下了马跑过来拥抱了一下雅各特木尔，勾肩搭背地将他揽到前面去，梓颜这才揉了揉胳膊，却听其木格催道：“走快点，跟上。”

    既然已经进了宫，在这么多人面前逃跑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梓颜也就不再多想，被其木格监督着，一步步走向王宫最中间的半圆顶建筑。

    大殿前的道路正中一行绘制着奇特的符号，大殿建在一片巨大的白色台基上，四周种植了一些树木，殿前立着一根椰枣树形状的柱子，有些类似于大历宫门前的华表。

    进殿之后，脱脱鲁思汗居于上首王座，他身边空着一个位置，然后那三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就坐到了其余几张有高高靠背的椅子上去，梓颜倒是从来没见过椅子的靠背做得这么华贵，让人一看就好像什么宝座。这个大殿的顶部特别高，也不知道是否用琉璃做成，上面拼花成六角图案，镶嵌着各色玻璃装饰，还能透进明亮的光线来。

    这大殿就显得十分亮堂，梓颜环顾四周的窗户，觉得这样的建筑好像是比中原的殿阁显得明显宽敞，让人更愿意待在里面。大殿两旁放置着许多整齐的垫子，其木格拣了中间的一张坐下了，示意梓颜坐在她边上。梓颜刚坐定，就看见林清献跟着一个老者居然也走了进来，在西面坐下。林清献只是木呆呆地看着梓颜，眼下青黑，也不知道他这时在想什么。

    大宗王城的官员们陆续向可汗晋见了一番之后，脱脱鲁思的注意力又转到了其木格和雅各特木尔这两个远程归来的两个金刀侍卫身上。

    梓颜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就一直低着头，尽量不想引起大家的注意，可是他们说着说着，其木格突然用汉话对她道：“可汗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在大历朝是什么身份。”

    梓颜微微抬了一下头，简略地道：“姓文，叫梓颜，没什么身份。”

    其木格道：“撒谎，明明是大历皇太子的女人，说，你是太子妃还是什么侧妃之类的……”

    “她不是什么皇太子的女人，她是小人明媒正娶的妻子！”林清献忽然从位置上站起来，大步走到殿心跪下，向脱脱鲁思汗道：“可汗，她真的是小人的妻子，求可汗把她赐还于我。”

    梓颜猛地抬头，想反驳他的话，却说不出口来。

    谁知脱脱鲁思汗却突然用汉语道：“据我所知，不是这样。”一口正统的京腔官话，吓了梓颜一大跳，转而想到他是蕊阳大长公主的儿子，就算公主死得早，公主陪嫁的从人一定不少，学了京腔也就不甚奇怪了。

    其木格得意地看了梓颜一眼道：“连我的汉话都是跟大汗学的。”

    林清献听汗王这么说，已经急了，大声道：“可汗，我说的句句是实，求可汗成全。”

    脱脱鲁思道：“我国在大历京都与边城都有探子，据他们的回报，这女人竟然引得皇太子违抗皇帝的旨意，带了少量人马一意孤行地北征，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妻子。”

    林清献道：“可汗，您已知道我的jiejie是大历的可贺敦（蒙古人对大汗妻子的称呼），小人在去年迎娶了这个女人，却因为圣聪那个狗皇帝垂涎她的美色，把我调遣到了边关，最后竟然派人要杀死我，幸亏大宗王殿下将我从靖远的边城救回。若将来我朝有机会挥师中原，我一定要将乐家的丑事揭露出来！”

    梓颜听他竟然称白都汗国为我朝，心中大为不齿，轻轻在口中“呸！”了一声。

    脱脱鲁思汗呵呵笑道：“你已在我国娶了兀龙格赤首席征税官查喇吉台的一对女儿，照这么说，你是要让这个女人做正妻？”

    林清献喜道：“可汗，小人自然要入乡随俗，她虽然嫁我在前，但是已有了不雅的名声，怎能与贵族的女儿相提并论，所以，正妻自然是查喇吉台大人的长女。”

    “原来如此！”梓颜在心中暗道：“既然他在这里也得享了齐人之福，怎么能表现得那么悲愤？难道男子就不用讲究半点忠诚吗？”

    脱脱鲁思汗道：“今日不是谈论这事的时候，明日大宗王就回来，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你的，还是让他测算过后再定夺吧。”

    林清献还欲多说，雅各特木尔忽然站起来叫道：“回去！”。林清献看了看他，无法可想，只得起来退回了座位。

    筵席上上来的多是手抓羊rou之类的东西，梓颜早已吃得腻了，好在每人还上了一碟马铃薯，佐餐的汤且不论，餐后上来的饮品的倒是着实让梓颜意外了一下，竟是中原的红茶，里面加了一些糖，喝茶的瓷器也相当精致漂亮。

    雅各特木尔被那两个少年拉去坐在了靠近汗王的位置，那两个少年对梓颜似乎有点好奇，不住地指指点点，似乎在询问她的情况，梓颜一律视而不见。

    筵后，其木格和雅各特木尔都受到了可汗另外的特别召见，雅各特木尔指着梓颜问了可汗一句，脱脱鲁思汗吩咐了一声，梓颜竟被另外几个侍卫架到了一间小小的土牢关了进去，她扑在铁门上本想叫唤一声，但是想到了房间也不过是囚犯一名，废然长叹一声，也就缩到墙角抱膝坐了下来。

    想到林清献短短半年居然已经另外娶了两个妻子，梓颜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想起来居然是十分好笑，问题是，不管他娶了几个妻子，自己的身份却难以改变，她无意识将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磕在墙壁上，痛苦地闭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