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胜利者的笑声能抹去一切悲剧
“樊哙贪杯。可能是喝酒误事了。他怎么会有背叛之心？”我为樊哙辩解说。 “喝酒误事？就算是喝酒误事也要问罪才是！”汉王说。 “皇上是担心，他会听从臣妾的调遣，反对废立太子。欲杀之罪何患无辞？皇上为了幼子爱姬，可真是煞费苦心。”我冷冷嘲笑说。 我的心都是冷的。冰冷冰冷的。 “王后一定会怨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如果我不这样做，我的爱姬和幼子就难以保全。我已经下令，让陈平带兵去将樊哙杀死，将樊哙的人头带回来……”汉王叹息说。 “皇上竟然已经下令了吗？”我吓了一跳。 “是。陈平已经快马加鞭执行我的命令了。”汉王垂着头说。 “皇上想要剪除吕氏的势力，竟然连一点道义也不讲，一点旧情都不念了吗？皇上，臣妾请您收回成命。当年楚汉相争之时，汉王遭遇鸿门宴，是谁舍出命去救的皇上？樊哙不仅是臣妾的妹夫，他也是皇上的功臣。是从沛县起兵开始就出生入死追随皇上的功臣！如今无罪诛杀，仅仅是为了皇上幼子的登基之路吗？” 我又悲哀又愤恨。 “韩信、彭越，还有刚刚诛灭的阳夏侯陈豨，哪一个不是出生入死追随我的功臣？不都被诛杀了吗？淮阴侯韩信，不是王后亲自诛杀的吗？至高无上的帝位面前，还有什么道义，还念什么旧情？” 我忘记了。刘邦原本就是个无赖。对于这个无赖，我还有什么可以给他讲的？ 我陌生地看着他。他已经耐不住性子，公开给我摊牌了。 “封锁未央宫，不准任何人出入。让王后娘娘好好休息身体。”汉王吩咐说。 他站起来，扭转身，准备离开未央宫。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我是你原配的妻子。一个美色，一个幼子，对你这么重要吗？”我问他。 “你功劳很多，嫁给我也吃了很多苦。我不会废了你的王后。但是太子要废掉。刘如意登基做皇帝，你是王后，他也不能怎样你；可是如果他不能登基，依你的性情，他们母子都不能保全。我知道这样的结果。”汉王说道。 “这是戚夫人对你说的话吧。依照汉王的精明，这种话也是可信的吗？如果如意做了皇帝，一言九鼎，哪里还有我吕后的容身之处？我自身难保，还能保全自己的儿子吗？” “我也没有办法。当此之时，我只能这样做。”汉王说道。 “十几年的夫妻，竟然没有剩下一点情分。”我慨叹了一声。 汉王就像没有听见那样，头也不回，离开了未央宫。 …… 我真傻。 帝王之间，还要什么情分呢？ 晋献公为了幼子，亲生的儿子也毫不留情杀死。亲生父子尚且如此，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夫妻？杀妻灭子的事情比比都是，我这个已经穿越千年，重新回来的吕后，为何还在跟汉王计较这些？ 不是因为爱，是因为恨。 我发现即使已经过了几千年，我对汉王的恨也没有烟消云散。那种失落，那种悲哀，那种付出没有任何回报的苍凉，并没有埋葬在茫茫宇宙之中，而是一直追随我的生命量子，伴随着我。 …… 封锁未央宫，让我静心休养？ 这是一个多么好的理由？我病了，就让我休养。等他解决了一切外面的事物，再把我放出去。那时候，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江山社稷了。 我的羽翼都已经被剪掉，我的腿脚都已经被砍断。我的儿子被废，我的亲眷被杀。我跟着汉王含辛茹苦打下的江山，就这么一转念间，成为戚夫人和如意的了。 我为谁辛苦了一生？我为谁住了五年的牢狱？我为谁做了七年的人质？我为谁担惊受怕了一辈子？ 没有人去理解我的悲哀。没有人去顾及我的感受。只有胜利者的笑声，将一切悲剧抹去。 这就是汉王，我唯一的夫君，对我十几年夫妻之情的回报。 这就是我的父亲吕公，占卜看相，把我嫁给一个大二十多岁的无耻老男人的结局。 我凄惨地笑了一下。即使已经跨越了千年，这一份悲哀也是这样萦绕在我的心头。 如果汉王剪除吕氏势力的目的完成，我唤回沈公子的希望就破灭了。 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我病恹恹的躺在床榻上，叮嘱子鱼说：“我谁都不见，也不要任何人打扰我。我要休息了。” …… 陈平不是快马加鞭星夜出发去杀樊哙了吗？我很快就找到了他的路标。 陈平这个人，我是清楚不过的。 跟随汉王起事的人物中，群雄并起，可以说是龙举云兴。陈平要论安邦定国，他不如萧何；要论运筹帷幄，他不如张良；要论统兵打仗，他不如韩信。 但是这个人最善于阴谋。他懂得权谋之术。 他曾经用散布谣言的办法，让项羽疏远了大将钟离昧；然后用反间计除掉项羽最重要的谋臣范增。汉王当年和项羽打仗被围困在荥阳的时候，陈平建议诈降出逃。他让兵士假扮汉王去投降，自己和汉王混在妇女堆中逃了出去；为了争取韩信，他建议汉王封韩信为王，韩信就会忠心耿耿跟着汉王；等打下江山，他又让汉王将韩信逮捕，关进监狱。 当初汉王被围白登山，被困了七天七夜，不能摆脱困境。陈平就用一幅美人画像来向单于的阏氏行贿，引发女人的嫉妒，成功地让匈奴退军。 要么是谣言离间，要么是反间离间，要么是诈降出逃，再要么就是行贿和利用女人。陈平这个人肚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可想而知。这个人最善于应变，会审时度势。 说得简单一点，这个人是个墙头草。只要能够保住自己，什么事都会干。 我头上戴着一件紫色的、长长的头巾，脸掩饰在头巾之下。 站在陈平前进的路上。 “你是谁？要单独见我？”陈平闻讯走了过来。 “有一句话，给侯爷说明。”我坦然说。 陈平问道： “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话？” “我是未来天下之母。当朝王后，太子刘盈的母后。”我对他说。 陈平这才认出我，他很吃惊，看了看我。 “王后娘娘怎么会在这里？” “侯爷心里当然应该明白。皇上打算废长立幼，侯爷不也是反对的吗？”我对他说。 “是。臣等是竭力反对。”陈平说道。 我给他行了一个礼。陈平很惊骇，问道：“王后娘娘，这是做什么？” “本宫感谢侯爷扶保太子殿下。他日太子登基，必然不忘侯爷之恩。不过，侯爷反对皇上废长立幼，恐怕也会成为有些人的心腹大患，为自己带来灾祸。” “王后娘娘的意思？” “皇上已经染病在身，怕是时日不多，现在才会急不可待废立太子。侯爷当真要去诛杀樊哙吗？”我问他。 “臣等候王后娘娘的意思。”陈平说道。 “樊哙将军在外征战，生死不明。一时难以找到，侯爷缓缓行之就是了！”我暗示他说。 “是，臣懂了。”陈平狡诈答应说。 我和汉王有二十年的时间差距。陈平是聪明过人的人，他当然知道我的优势。既然汉王还没有打算废我，我的优势就有用。 陈平给我行了一个礼，带着他的将士继续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