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吸血鬼鼓起的双眼和血红的眼光
第二天，凌波到学校一个大礼堂旁听一个课程，是台湾一位年轻的文艺学博导过来客座讲授的。 下午两点开始，中间稍微休息，一直讲到四点多结束。 凌波从大礼堂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黄了。 凌波想穿过西门回去，顺便去买两个鸡蛋灌饼。 西门外接着老百姓的生活区，有一条小吃街。各种各样的小吃都有。红糖煮梨汤，北京炸酱面，驴rou烧饼，南阳胡辣汤，一整天都有供应。 凌波背着背包往西门外面走。 疾走慢走，不想竟然走到了这里。 凌波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时候，她穿过了几个教学楼，正好从那座几乎废弃的，红楼那里经过—— 斜斜的太阳光此时正好照耀着红楼那两扇虚掩着的门。大门是木制的，略微干裂的纹理在太阳下光下面有些斑驳的感觉，显得沧桑和落寞。 凌波抬头往上面看了看。 碧绿的爬山虎此时已经占据了一大半外墙壁，只在窗口部分留下来一个个黑洞，像是贪婪的、狩猎的眼睛。红楼一共四层，房顶上有一个红顶的苏式小烟囱建筑，四周有半膝高的栏杆。 那个女学生是从哪里跳下来的？ 在一个漆黑的夜里，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为什么要爬上那个几乎是废弃的红楼楼顶，然后纵身跳下来？ 红楼外墙下面是枝蔓密密纠缠的蔷薇花坛，此时正盛开得姹紫嫣红。柔软的枝条像女人光滑的胳膊，对着红楼做出拥抱的姿势，似乎在说：“来吧，来吧，跳下来！多快乐！” 凌波忽然很想到楼顶上看看，那里是什么状况？ 有没有留下什么踪迹？ 这个学院的门是虚掩的，凌波稍微一用力就推开了门。 滋呀一声，像悠长的旧时代的门轴发出的古声。 一种说不出的阴晦的味道扑面而来，大约是长时间见不得阳光和空气、不进人的缘故。 顺着木制楼梯往上走，脚下响起“咚咚”的木板声音，挺刺耳。 凌波登上了三层的楼梯，走向第四层。 每一层的拐弯处，都有东西两个门。有的紧闭关着，有的似乎虚掩着。因为到了高处，悬空的木梯空间似乎形成了一个声音场，咚咚的脚步声格外脆响，还带上了幽深的回音。 在接近四层楼梯的时候，旁边有一个门，开出了一条缝。 凌波轻轻推了一下，把头伸进去观看—— 里面一条长条形的红漆木制长桌子，上面堆放着不知道哪个年代的书，上门蒙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灰尘，很显然有好久没有人到过这里了。 往上面看，房梁的一角，被一只黑色大蜘蛛占据，结出很大一张蜘蛛网，闪闪发亮，好像一张银白色的阴森的脸。 凌波心里感觉悚悚的，把头伸了回来。就在这时，她感觉脖子后面凉森森的，一阵阵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站在她身后。 凌波回过头，忍不住“啊呀”惊呼了一声。 后面果然无声地站着一个人。 身穿乌亮墨绿色的长旗袍，披着一件宽大的、雪白色的披肩，乍然看上去，像是从某种民国建筑里走出来的民国贵族女人的旧影。 那人个头比凌波略高些，此时用她幽幽的眼光看着凌波。 她的眼神又诡异又阴冷，凌波猛然看到那眼神心里一大惊。就在这时她心里呼啦一声像是着了魔一般—— 凌波有一次在看一个关于吸血鬼的纪录片。镜头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吸血鬼鼓起的双眼和血红的眼光，让她蓦地吓了一跳。 此时此刻，几乎是一霎那间，凌波还以为瞬间出现了幻觉，她看到那个人血红的眼睛里面出现了同样的、闪闪发亮的红光…… 凌波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气，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再定神看时，那一切都是幻觉，消失了。 站立在眼前的，是脸上带着微微笑容、文雅时尚的叶盈盈。 叶盈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凌波定了定神。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盈盈轻轻一笑，“你能够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 叶盈盈说着，扭着纤细柔媚的腰肢，噔噔噔，下楼去了。 凌波望着她的身影，看着她走下三楼的楼梯，在拐角的地方回眸看看她，得意地一笑，双手揽住披肩，噔噔噔，继续下楼消失了。 凌波觉得那种感觉太奇妙了！ 这样消失的叶盈盈太古怪了！ 好像是一个梦幻！ 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一个高等院校的宣传处女处长，竟然出现在刚刚出现过凶事的死亡现场？ 凌波感觉印象里的叶盈盈，虽然自己不喜欢，可是她那种自以为是，那种出身带来的盛气凌人的优越感，那种处处要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炫耀感，是她为人处世里面最本质的东西。 这样的凶宅应该避之不及才对？怎么可能一个人到这里来？ 还有刚才发生的那种幻觉？那是怎么回事？是因为骤然来临产生的恐惧吗？ 凌波走上四楼，上了房顶。 警察应该在这里已经搜索了一遍。 能够带走的物证他们都已经带走了。 现在只有房顶一角还顽强爬着爬山虎的势力。 凌波走到红楼面向校园甬道的一面，观察了一下那些围墙的擦痕。 围墙不高，一跨而过，上面没有留下任何擦痕。死者应该是从这里走到围墙外面，然后跳下去的。 凌波观测了那个平房的房顶，抬头看了看上面的烟囱。看看有没有死者留下的其他痕迹。但是仔仔细细巡察了一圈，没有发现别的、有用的痕迹。 女孩子应该是从楼梯上上来的。楼梯是唯一的通往平台这里的通道。 那个女孩子，青春浪漫的，似乎很活泼，她难道遇到了情感问题吗？ 假如是她遇到了让她困惑的情感问题，遭遇了情感的背叛或者挫伤，然后一个人穿过楼梯，来到了这个平台—— 她是空手来的？ 还是带着一些东西？ 比如，自杀的遗书？写给家人的信？ 一个人准备告别这个令她感到悲惨的世界，她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准备，独自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留下，就仓惶地告别？ 具体的遗物应该是有的。不过，被取证的警察带走了。 自己已经不是警察的身份。这里也不是自己的管辖范围。 凌波觉得可能自己有点多余了。这和自己没关系。就好比东方傲嘲弄自己的话—— “你已经不是警察了。我发现你有一种纯朴的天真，虚荣的正义。总觉得自己能够拯救天下，让整个天下没有邪恶，实现太平。离开了自己，这个世界马上就要没落了！” 也许东方傲说的是真的。 自己可能真的有点这样的心结，总觉得发生这样的事情要管一管。这个世界这么大，岂是自己什么都能够管的？ 凌波自嘲地笑了笑。 买自己的鸡蛋灌饼吧。西边那一家小摊贩做得挺好吃的，手法娴熟，面饼放在热锅上一摊，打开一个口，将打碎的鸡蛋关进去，翻两个身，一张鸡蛋灌饼就做好了！涂一点甜面酱，放一把榨菜，味道真是赞！ 凌波想着，就顺着楼道口，准备下去。 在离开楼道口的那一瞬间，凌波回头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