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霸番外】 来不及，回不去
我叫秦霸，今年23岁。 1990年8月2日出生在春市桃花街。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父不详。 因为本该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所以也不晓得什么叫做失去，什么叫做悲伤。因为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所以连自己的生命也觉得无所谓。 小学时第一次拿刀打架，为了救哥们而一刀砍在那个少年的背上，听着那少年的惨叫，那红色的液体流出来的时候，第一次觉得生命原来那么脆弱。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初中时喜欢一个女孩子，不懂得怎么去表达，只能一次把她强迫坐在自己身边，趁她睡着的时候颤抖着手去触碰她的脸。 这种行为被桃花街老大知道，他大笑着迷晕了那个女孩，剥光了放在我的床上……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一万次的道歉，那女孩却冷漠着离开，后来中考那一年，我在她楼下整整等了她3夜。 三夜之后我学会了抽烟和放纵。 老大命令我贩毒，卖给夜店的男男女女，我抿着唇，不愿意卖给小孩。他说好。 然后生命的一大部分变成了黑色，摇曳的彩灯，摇晃的男女，那世界不为人知的污浊角落。我像暗中生长的水草，随波逐流，不知前路。 和我一样在桃花街的纯白少年叫陈东，不同于我初中辍学，他在学习上很有天赋，考上了一所大学，成了桃花街混混口中被用仰慕和嫉妒口气提及的传奇人物。 他是我最好的哥们。 虽然我会用嫌恶的口气嫌他不带帅气的金链子，不穿黑色的酷酷背心，还有他说话文文弱弱让人受不了，但这家伙只要笑一下，我就完全没辙。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要缠着我，跟我在一起，明明桃花街有那么多的混混，虽然他们口中都骂着陈东，但是我知道，他们其实都很想跟他做朋友。 我不能否认，他这样跟着我，我心中是有骄傲的。 如果没有那一件事发生，我会以为我的一生就这么过去，在桃花街的泥泞中，成为这污浊的世界上一个来过，却不为人知的存在。 我还记得那天下着小雨，是个懒懒的阴暗的夏天的午后，我和陈东坐在、站在路边咬着吸管喝着汽水，他穿着的白衬衫咬着吸管的样子可真娘，我大咧咧坐在路檐上，看桃花街打扮妖娆的女子。 然后我看到了街西王虎那一群人提刀走过来，我扔了汽水，拉起陈东就跑，上次老大踢了他们的馆，这次一定是来寻仇的。 桃花街的小巷被我们一道道的穿过，那小饭馆的味道，胭脂花粉味，廉价香水味，被我们大口大口的吸入肺中，我拉着他的手，听他急切的心跳，忽然感觉很温暖。 然后，我们的面前没有了路，转身，是凶神恶煞的一群人。 他们渐渐威逼过来，我手上连一把小刀都没有，而陈东……他手上还可笑的握着汽水瓶。 那刀影砍过来的时候，我死死的握住，对他吼：“快走，不管你的事。”我知道，他们只不过是拿我出出气而已，大不了在小诊所躺几个月，我秦霸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他咬了咬牙，看得出很害怕，但那眸子却亮亮的盯着我。 我忽然想起小学时砍死的那个少年，那声惨叫曾无数次的在夜里将我惊醒，我那时候意识到生命的脆弱，也从那时候，我告诉自己，不过一死，道上混的，谁没这个觉悟。 但是现在，我忽然觉得，也许活下去，没有那么糟。 刀棒之下，也许也不那么痛，直到我看到陈东冲了上去，一瓶子打在王虎的头上，我看着王虎震怒之下一刀插入陈东的肚子，我看到陈东慢慢滑向地面，我看到陈东流了好多血…… 我看到，他如那个少年一般，生命在飞快的流逝。 王虎见杀了人，立刻带人跑走。 我跪在陈东面前，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的眼睛很圆，有些可笑的形状，会让他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小很多，此刻，这双眼睛定定的看着我，是看着我吗？我忽然有点疑惑的移开了身子，顺着他的眼光看去。 到底在看什么？ 我用手比了比他的呼吸，已经没有了气息。 我说过，生命是很脆弱的。生命里的温暖也是很脆弱的，可能你刚刚感觉到它，它就飞速的滑走了。我站起身，做为一名桃花街的混混，桃花街这泥泞的世界里，容不下一个不洒脱的人。 道上混的，谁没有这个觉悟。 我那时还不知道，过了一年，我还没有死。然后春市大地震，我也没有死。丧尸变异，我也没有死。我不仅没有死，我还组织了新区的幸存者，成了新区一霸。 每次想到这里，我都忍不住想笑。 那有着光明未来的陈东，新世纪的大学生死了，我还没有死。 所以我看到那个叫苏若的女孩被抓过来的时候，看着她皱着眉压着恐慌的样子，我忽然没来由的厌恶：这么明显的青涩的属于大学生的气息，让我分外难受。 我故意折辱她，因为她真的很漂亮。我看着她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勉强能看出的白衬衫，我看着她坐在我怀里乖乖吃菜，我看着那酒液顺着脖子流下去…… 我忽然想起记忆里的那个少年。 我大口大口的吃饭，想起当时的我，我怎么没有哭呢。 我怎么会哭呢，秦霸不会哭。 “夜，马上就来了。” 我坏笑着离去。 * 当她人不成样的躺在那张床上，那白衬衫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 她的能力很独特，很有用，我这样对自己说着，手下一颗又一颗的捏开晶石，毫不可惜的洒在她身上，直到萧义过来拦住我，我才知道就这么几天，已经有800多颗晶石被我用来给她疗伤了。 我不心疼。 不过是一些晶石，不过是一生一死，我从不关心我的未来和生存。 “道上混的，谁没这个觉悟。” 我抛下这句话，匆匆离开了房子。 * 我知道这次行动有些不对，但我秦霸不是疑神疑鬼的人，我觉得这么多灾难我没有死，就已经是赚到了，而且…… 芙蓉桥，桃花街。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还记得省实验中学那一片迷宫样的胡同原名叫做桃花街吧，那纵横交错的小道，无处不在的地沟油和劣质香水味，曾经弥漫过我们无所事事的一个又一个的夏天的年少。 还记得当时冰棒和汽水的味道，还记得陈东咬着吸管喝着汽水，橙黄色的汽水一点点减少，他温温柔柔的笑，如一个兔儿爷一般。 可就是拿他没办法，他一笑，我就没有办法生气。 恼怒他的弱，恼怒他的笑，嫉妒他的成绩，讨厌他有个光明的未来。 而我一直这么活着，明天，明天的明天，那漫长的人生不需要踮脚，只要随便的看一眼就可以看到底。所以我经常揍他，没关系，在桃花街，我是顶顶有名的。 我将一直这么活下去，一直一直。 芙蓉桥，桃花街。 我拽着苏若和萧义被一群丧尸追着穿梭在这片小巷，鼻端似乎又传来了那小饭馆的油污，垃圾发酵散发的的味道，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劣质香水味。 好像回到了那个阴雨的夏天的下午，桃花街的小巷被我们一道道的穿过，那小饭馆的味道，胭脂花粉味，廉价香水味，被我们大口大口的吸入肺中，我拉着他的手，听他急切的心跳，忽然感觉很温暖。 然后，我们的面前没有了路，转身，是凶神恶煞的一群人。 记忆如巨大的烟雾被猛地吸回，戛然而止。 * 又回到了那个无所事事的夏天。 那时，陈东在看着什么呢？ 我盯着头顶圆形的天空，血液一点点自身体里流逝，你看，生命是很脆弱的。 可是。我想我知道他在看什么了。 是蓝天，是蓝天啊。 湛蓝的，没有一丝云朵的，仿佛包容一切，却什么都没有的，天空湛蓝。 * 我叫秦霸，今年23岁。 死于公元2013年3月21的芙蓉桥，桃花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