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也许有一天,我会死去
谭元自然是不知晓这鬼脸图的变化,仍在专心修炼。 一丝丝紫色的雾气缠绕在谭元的周身,不知道是谭元修炼得太过投入还是这紫雾也许并没有危害的缘故,谭元并没有感到不适,反而觉得比平常修炼还快了些许。 一夜无话。 谭元一早修炼完毕,清醒而来。这洞府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改变,但谭元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头,却说不上来。谭元便一起身,正欲出洞府,不经意间瞥了矮脚石桌之上的鬼脸图,却见这张鬼脸图上的一双鬼眼似乎对着谭元眨了一下,谭元吃了一惊,觉得有些诡异,连忙定睛看去,这鬼脸图却又恢复如常。 又看了这张鬼脸图一会儿,也不见什么异样,谭元只当是自己眼睛花了。 出了洞府,谭元便向宗门弟子所集结的地方而去,不多时,便来到了一个由灰白石板砌成的广场。 此广场名为演武场,一般是宗门内弟子修行法术,施展拳脚的地方。但现在这个原本平常热闹非凡的广场,竟空无一人,置身其中,却有些荒凉破败的感觉。 谭元觉得很奇怪,不应该呀,这些人到哪里去了。 谭元再向四周看去,被广场中间的一棵巨大的仙树所吸引,此树高逾近百丈,枝繁叶茂,遮天蔽日。谭元缓步走到这课大树前,右手贴在粗壮错节的树干上,眼中疑惑之色却更浓了。 “我记得这树的树干原本只有差不多五丈粗细,但现在却有了十余丈粗细,看这树的树皮也是比以前更加盘结苍韧,仿佛此树老了不少。”谭元摸着树干喃喃说道,心中更是迷惑不已。 就连此树周围的灰白石板也被粗大的树根撬开了不少,散落在地,演武广场四周的石板缝隙间也长出了不少杂草,看样子已许久未有人打扫。 “老了不少……”谭元一直念叨着这句话,却心中一个明白,自己出门前,总感觉自己的洞府有什么不对头,现在谭元终于知道自己感觉不对头的原因了,那是因为谭元的洞府也像这棵树一样,苍老了几百年,洞府中的器皿摆设样子虽没变,可均是有着岁月的痕迹,那是自然腐蚀的结果。怪不得谭元在出洞府之前,有着这般异样的感觉。 在谭元的仔细观察下,这演武场的石板也能看出岁月的斑驳痕迹,依稀可见石板上细长裂纹印在其上。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儿,怎么好好的修炼一晚上,醒来却是这般模样?”谭元百思不得其解。 谭元不禁脑袋中冒出了一个想法:“难道自己又穿梭了时空?”谭元本是穿越之人,遇到这档子怪事,心中虽然诧异,但也很快稳定下心神。 “可就算是又穿越了,怎么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谭元觉得事情越来越蹊跷,而且谭元始终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东西穿越了。 谭元心中又在思虑,自己不会是在做梦吧?这四周的感觉亦幻亦真,倒还真有恍如梦中的感觉,但谭元不会傻到打自己一拳,看是不是在做梦,事实上,大多时候,就算是在梦中,打自己一拳仍然是会感觉到痛。 谭元不再多想,到底是穿越还是做梦,不管怎样先要镇定下来,再遇事而变。 谭元在演武场上不再停留,又去了其他地方,仍没发现半个人影。好像天道宗之内,只有谭元一个人似的。这让谭元感觉有些孤单,这里没有人烟,连陪谭元一起喝酒的张铁牛也不知到哪里去了,掌门烛离也没在,谭元去了一趟天月神潭,竟也没发现小月。天道宗上下,不管是谭元认识之人,还是不认识之人,全都不见,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万人大宗,为何如此荒凉破败? 谭元顿觉无边的孤独向自己袭来,仿佛这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样。 有些人生来就不怕挫折与困难,总能凭借顽强的毅力与巧妙的方法战胜这一切艰难险阻,可当孤独袭来时,就算你觉得自己无比强大,心中怕也免不了一番失落吧?无人交流,无人懂你,而你做的一切也无人看见,那你做的一切又有什么用呢?也许你能自我欣赏,可欣赏得久了,怕也感到腻味吧? 谭元来来去去在天道宗内找了十天,愣是没发现半个人影。谭元又在天道宗呆了一个月,心想着也许会有人回来。可让谭元失望的是,在这一个月内,天道宗没有一个人回来。 谭元觉得自己像是个被世界抛弃的孤儿,若不然,为什么世界上好像只剩了谭元一个人? 谭元心中被一种强烈的恐慌所包围。 谭元看着这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天还是那个天,就连周遭的景致也好像并没改变,可却只剩谭元一人,并不是周围的世界没有生机,周围也能看见一些常见的小动物,花草树木也像平常一样,缓慢而蓬勃的生长着,万物还在,可唯独少了人。 周围看似一片生机,可在谭元看来,仿佛这一切正在嘲笑着自己是如此的孤单与渺小,谭元感到了恐惧,那不是一般的恐惧,而是从灵魂上蔓延的一种极度的恐惧。 若世界只独我一人,那我该如何?这是谭元恐惧的源头。 “不行,这个世界一定还有人在,我一定要找到他们!”谭元觉得这是此刻自己唯一想要做的事情。 二话不说,谭元收拾了一些行囊离开了天道宗,希望能找到其他人。 谭元就这样下了天道宗,开始了云游四方的历程,就连修炼也早已不顾,谭元没那个心思。 天空还是那样的蔚蓝,溪水还是那样的清澈,四季也是如常,偶尔也会见鸟飞过,偶尔也会见鱼游动,仍有电闪雷鸣,仍有瓢泼大雨,仍有风,有雪,有万物的声音,可唯独没有人。 谭元寻了三十年,不见一人,无论是一些仙道大宗,还是一些凡人国度,无一例外! 这个世界仿佛还是原来的世界,仅是少了人而已,可就因为少了人的存在,在谭元眼中,已再也不是原来的世界。 谭元经过了三十余年的寻找,仍是发现除了自己,这世界无一人! 而谭元此时也已从少年迈入了中年,两鬓已出现了些许灰白,略显沧桑。 谭元感觉很愤怒,发现自己的存在好像没有了意义,于是他有些癫狂了,遇树则砍,遇虎则杀,甚至为了发泄自己的愤怒,放火将整座山林也烧了个光,放毒将整个湖泊里的鱼群毒了个精光,仿佛这样做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似的。与其说谭元在发泄着自己愤怒,倒不如说是在撕裂着自己的空虚与寂寞。
万物存在,可我却独一人,何其悲哀! 何为孤独?此乃世间之大孤独。踽踽独行,浪迹天涯,如飘萍般身无归依,无人知你,也就无人懂你,无人懂你,也就无人念你,无人念你,也就孤独! 天道仍在,岁月长留,却只留我一人,这是何意? 谭元不解,癫狂了二十年,谭元也感觉累了,再做这些事,也不能让谭元找到哪怕丁点的存在感。谭元便不再做了,而谭元此时已是一老头,白发苍苍,面容枯瘦。 谭元索性不再折腾,寻一山清水秀地,住了下来,可眼中仍有孤独。谭元不再烧山林,杀猛兽,而是养起来了鱼鸟,种起了花草,盖起了木屋,吹起了笙箫。 心中百感,望这花鸟鱼虫能知晓。也不知他们知不知,谭元时常对着他们说话,心中便这样想到。 就这样,谭元又度过了二十年,仍然是没有见到其他任何一个人,谭元已无力去寻找这世界上是否还有其他人存在,再者谭元已经老得走不动了,步履蹒跚,颤颤巍巍,每天逗弄着鱼虫,说着一些只有自己能懂的话语,虽是没见到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人,可眼中的孤独却是变淡了。 “原来,孤独也不过如此。”谭元布满老班的双手颤抖着往湖里洒下一把鱼饵,口中轻声说道,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湖中的鱼儿。 又过了十年,谭元年逾近百,生命之灯仿佛已快燃到了尽头。 一天夜里,谭元躺在床上,病躯已是奄奄一息,可眼中仍有一丝孤独,虽然这丝孤独极淡极淡。 回望这一生,谭元不禁感慨良多,孤独好像伴随着自己的一生,谭元感觉自己的生机正慢慢地消逝,眼睛正慢慢闭上,生命之火即将熄灭! 却在这时,冥冥之中,一丝清明却在脑中乍然而开,谭元眼中一滴清泪悄然滑落。 这一刻,谭元悟了。 我终会死去,连尸体也腐烂在这里,无人知晓,什么也不会留下,甚至连牙齿也会融在土壤里,分不清彼此,无痕无迹,无欲无喜,世界仿佛已遗忘了我,可真是这样吗?但那鸟见过我,那草见过我,我曾在树下乘凉,闻过花的芬芳,寻过蟋蟀的足迹,这世界就算没有其他人,又怎会没有我的痕迹? 我若死,则天地为棺,日月为杶,万物珠玑皆为我陪葬,就算那风也会吟唱我的故事! 既如此,我又怎会孤独!? 就在此时,谭元原本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却突然绽放耀眼光华,双眼猛然睁开,脑中一个霹雳,刹那顿感天旋地转。 周围的事物正快速湮灭模糊,谭元一个恍惚间,却是在修炼状态中苏醒了过来,看向四周,洞府还是那个洞府,清心灯仍在静静地燃着。 刚才经历的一切,莫不是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