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三人对饮
终究还是难以抑制那颗爱看热闹的心。 最后，夜阑带着我前往城外。 幽州城外的一座石山，此刻正有百十来号人聚集于此，个个手持火把，生生地把黑夜变成白昼。 我和夜阑应该是最后一批赶到这儿的人。 夜阑带我来到九渊，龙应扬身边，当然，偃月和墨阳，塔娜和明敏也在其中。 我看了九渊一眼，只见他依旧冷脸相对，对我不假辞色。 “怎么来得这么慢。”九渊问夜阑。 “楚姑娘似乎是想到府外游玩，我好不容易才在府邸院墙外“接”到楚姑娘。哦，就是墙内长了棵大榕树的地方。”夜阑丝毫不掩饰，把我逃跑的罪行告诉了九渊。 九渊闻言，方肯正色看我。 九渊的眼睛扫过我身上背的包袱，我故意挺直了腰板，不肯屈服于九渊的气势。不过，我就是只纸老虎，表面上临危不惧，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发毛。 九渊没吭声，倒是龙应扬，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好几遍。 “哟，真看不出来，你还会爬树？”龙应扬打趣道。 一声娇媚的嗤笑传来，塔娜捂着嘴，立刻解释道：“jiejie万勿见怪，我没有恶意的。” “我会的多着呢。”我瞪了龙应扬一眼，同时连看都没看塔娜一眼。 最近她jiejie长jiejie短地叫，我还真不适应。相比之下，我倒是比较喜欢她之前对我明显不喜欢的态度，什么事摆在明面上，何必掖着藏着。也不知道她最近哪根筋搭错了，不过既然她愿意演戏，我也乐意奉陪。 “没错，你会的真不少，比如说不告而别，不翼而飞，不胫而走。”龙应扬作恍然大悟状，越说越离谱。 “闭上你的嘴。”我说，此刻，我强烈地要求龙应扬安静，同时，九渊一记刀样的目光射向龙应扬。这次，我和九渊难得地达成共识。 龙应扬朝我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我知道，那笑容代表等着瞧，回头找你算账之类的意思。 “现在开始吧。”九渊说。 夜阑点点头，开始行动。 于是，在夜阑的指挥下，我们撤得远远的，百十来号人按夜阑要求的路线，将炸药摆放好，然后也同我们一样，退到安全区域。 夜阑手持火把，火焰吞吐，在忽明忽暗的光照下，夜阑面色坚毅。 我蓦地发现，一惯儒雅的夜阑，此刻竟给人一种悲壮之感。 夜阑点燃炸药的引线，众人迅速捂住耳朵。 当声声震天的炸响结束，我们眼前已是尘沙飞扬。 等眼前的尘埃散去，我们再度上山。 石山表面巨大的岩石被炸碎，夜阑率领众人在碎石中寻找着什么。 终于，夜阑拿来一大块黑忽忽的石头，在火光下，有着黯淡的光泽，上面有樱桃红的条纹。 只见夜阑微笑着看向九渊，虽然我不懂矿石，但我知道，这矿脉，如假包换。 塔娜极其兴奋地冲上来，抱过石块，仔细观摩后，激动地抚摸着石块。 “现在，你可以向你父王复命了。”九渊对塔娜说。 塔娜微蓝的的眼珠在火光下闪烁，同周围红红的火把对比鲜明。 我在她的眼中，看得出渴望，对权利，对九渊。 “待夜阑估算出铁矿的大致存量，并将铁矿的分布图画好，我会立即回金朱国向父王复命。”塔娜干脆地说。 九渊点点头，允了塔娜。 下山途中，我飞快地算计着要不要再度逃跑，或许，大战在即，九渊不会理会我的。 偷偷瞄了眼九渊，正好碰到他刀锋般的目光。 我一个瑟缩，迅速低下头。 真没出息！我在心中骂着自己。 就在我纠结着逃与不逃，能不能逃，敢不敢逃，以及九渊让不让我逃的混乱之中，却被人重重地一撞。 “啊！”塔娜一声惊呼。 看样子，是被石头绊住了脚，不小心扑到我身上。 如果真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巧的是，塔娜挥舞着手扑向我，险些把我撞个跟头不要紧，要紧的是，她在空中乱挥的手，大力地拂向我头上的帽子，帽子被她掀到地上，我的光头暴露在众人面前。 龙应扬眼疾手快地扶住我，免我摔倒。 夜阑捡起我的帽子，替我戴好。 偃月上前一步，随后，又忍着退下。 我心中，是感激他们三个的。 “jiejie，对不起！”塔娜紧忙向我赔礼道歉。 我冷冷地瞅着她，又冷冷地环顾四周。 百十来号人倒没有哗然，但吃惊，不解，好奇的表情，都还挂在脸上。 我又看向九渊，只见九渊脸像冰山一样，没有表情。 “没关系。”我说。其实，我是很想骂她的。 奈何，九渊明显和她的国家有利益往来，而更为看重这场战争的，是九渊。奈何，九渊无法替我出这口恶气。奈何，我得忍着她，不能给九渊难堪，不能在众人面前像泼妇一样，不能如她所愿。 不过，我会记着的。 回到府邸，我被送回自己的房间。门外的侍卫由两人，增加到六人。算上倒班的，共有十二人。 我独自一人在房间里，依旧是无所事事。 房门开了，是夜阑和龙应扬，端着酒菜走了进来。 “这是做什么？”我问。 “提前吃个离别宴，免得你下次不告而别，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龙应扬恶狠狠地对我说。 “那夜阑你呢？”我又问。 “龙应扬说他怕一个人来，会被楚姑娘你轰出去，所以拽着我一同过来。”夜阑为他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地品尝。 我见夜阑似乎很轻松的样子，猜想是铁矿一事，让他如释重负。 看看龙应扬，又看看夜阑，我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至少，在这里，还是有人欢迎我的，不是么？ 被气氛这么一感染，我也欢快起来。 于是，我们三个，边吃边聊。 “最近你们是不是很忙？”中途我问。其实我想问的是，九渊是不是很忙。 “当然了。我要控制整个银月国的经济，让它持续的乱，又不能乱到让百姓没有活路。毕竟，等这些事了结后，我还要让它恢复正常，让百姓安居乐业。”龙应扬得意地说。 “那夜阑你呢？”我喝了一杯酒，好奇地问。最近似乎没见他怎么忙。 “我负责同边境五国联络，同他们商榷日后战火燃起时的诸多事宜。最近，在忙铁矿的事。”夜阑说完，又饮了一杯酒，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边境五国里，是不是金朱国最难对付？”我也饮了一杯，问他们两个。 “这还用说，金朱国在边境五国中实力最强，野心最大，自然难对付了。你可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龙应扬边给他自己倒酒边数落我。 “头发长，见识短？”我阴森森地重复了一下。 龙应扬嘿嘿地干笑，献殷勤地为我倒酒，我瞪了他一眼，喝掉。 “金朱国以制作铁器闻名，他们的技艺，无人能及。银月国大部分兵器，都由他们打造。而金朱国的士兵骁勇善战，但他们国土贫瘠，无法从事农业，也没有铁矿，多年来，仰仗银月国维持民生。”夜阑将其中缘由一一道来，然后替我斟满酒杯。 “所以，九渊才费尽心思拉拢金朱国，助他一臂之力，除掉轩辕帝。”我自言自语，不经意间，又喝了一杯。 “这是互利的事，谈不上拉拢，只是，九渊更看重一些罢了。”龙应扬说。 “那禾国呢？”我边喝边问。 “禾国，以农业为主，但战斗力极弱，饱受其他国家的欺凌。此番合作，九渊允诺，事成之后保其不再仰人鼻吸，一雪前耻。”夜阑耐心地解释。 “哦，是这样。”我啜了一口杯中的酒，说道。 “楚姑娘，说说你自己吧。”夜阑随意地说。 “是啊，说说吧。”龙应扬在一旁鼓动我。 “我有什么好说的？”我喝干了酒，只觉得脸有些热。 “随便什么都行。”龙应扬期待地看着我。 “恩，我啊……”我开了个头。 夜阑又将他自己的酒杯斟满，顺手也续满了我的酒杯。 “恩，谢谢。”我扬脸一笑，夜阑同样一笑，温文尔雅。 “我嘛，从小跟着师父，在山上长大。”我喝了一口酒，“然后，就认识了方承影，紧接着是九渊……”我有些微醉。 “那我呢？”龙应扬拿过酒壶，斟满他的空杯。 “你啊，让你利用我，哼，白眼狼。”我笑骂。 龙庆扬也痛快地笑，一口喝干杯中酒。 “不过，你后来的表现不错，我……原谅你了。”我挥挥手，表示自己很大度，然后用手覆住额头，头有些晕，还真是醉了。 “原谅了就好！”龙应扬很开心，索幸抛开杯子，拿起酒壶喝了起来。 夜阑把酒壶统统推到龙应扬面前，让他喝个够，而他自己，依旧用杯啜饮。 “楚姑娘从小在山上长大，难怪性情如此活泼。”夜阑说完，举起酒杯，同我碰杯对饮。 “你，是在，夸我，夸我么？”我断断续续地说，说完，同夜阑碰杯，一饮而尽。 “是啊，你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羡煞旁人。”夜阑轻轻地说。 “想必，楚姑娘的师父也是位不拘小节的世外高人。”夜阑又说。 “他，他才不是！师父，师父是个，老古董。不许我这，不许我那的，成天，板着脸。”我摇头，连忙否认夜阑的猜测。 “那楚姑娘在山上可有其他玩伴，不然，守着一个老古董，岂不长成了小古董？”夜阑喝了一口酒，打趣道。 “她？猴子一样，怎么可能长成小古董？”龙应扬扔掉空酒壶，说道。 夜阑伸手在龙应扬眼前晃了晃，“你喝醉了？”说完，夜阑伸手扶着龙应扬，想架他离开。 “我没醉，没醉。”龙应扬挣脱夜阑。 “原谅就好，嘿嘿。”龙应扬自言自语，然后，趴在桌子上，呼呼地睡了起来。 我也困倦了，趴在桌子上小憩。 “山上没有别人陪姑娘玩耍，岂不无趣得很？”夜阑继续刚才的话题。 “恩。”我勉强抬起头，“那时候，有他陪我，很开心的。”我喃喃地说。 “方承影？”夜阑说。 “恩。”我懒得多说一个字，太困了。 “你师父不曾带你下山游玩？”夜阑问。 “从不！”我大声地喊道。除了给皇后治病，师父从没带我下山。 “那你师父一个人住在山上，你又离他而去，他一定很孤单。”夜阑的声音传来，但在我听来，仿佛很遥远。 “我，我不会，扔下他的。”我也很想念师父，将来，一定回去接他下山，让他安度晚年。 “说不定，你师父的朋友们会去看他，他根本就不想念你。”夜阑打消我的积极性。 “他，没有朋友，除了我，师父他，什么也没有。”说完，我再也坚持不住，呼呼地睡着了。 －－－－－－－－ 夜阑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面前的女子，睡得像小猪一般，夜阑无奈地摇摇头。 安顿好小猪，夜阑又来到龙应扬跟前，伸手，快速地拔下龙应扬脑后的一根银针。 龙应扬闷哼一声。 夜阑又是一摇头，扶着他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