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选玉
霍怡婧心中又是一跳，不安感充斥她的心间。 她换了身素底袄裙，披了湘色披风走入大太太花厅，只见大太太笑的比往日还要温和，拉着她道：“找你来，正是要看看入冬的大氅的毛皮。我让瑞云这丫头从库里翻出不少好料，不过看着颜色还是太少了……” 瑞云笑着接到：“其实是太太怕这些颜色老气，不称二奶奶，这不又让齐mama出去外面的铺子里搜罗许多好皮毛，就等二奶奶来挑选。” 齐mama应和的笑，“可不是，就怕二奶奶不喜欢。” 这般热情，不仅没有让霍怡婧受宠若惊，反倒让她心中更是急剧的跳了几跳。大太太这几日……总像是等什么人似的，她偶然的几次从叶家回来，都会看到太太的人在那里问门上。而且越发的不愿意将她留在身边侍候，在她问过安后就打发她回去，甚至几次家中来女客，大太太也没有让她出来见礼。 但是霍怡婧不敢露出任何疑惑的神色，温温和和的笑着，乖顺的选了一块毛皮，对大太太道：“这块颜色好，谢谢母亲。” 羞涩的笑看大太太。 她的表情温柔，态度恭顺，更有一股孺慕般的神色在其中。大太太的面上闪过一丝犹豫。 齐mama已经道：“二奶奶，您再来选几块玉佩……”说着，掀开了桌子上托盘中的红布。 霍怡婧看向大太太。大太太已经恢复了，不见任何异样，含笑道：“去看看吧。” 霍怡婧只能上去选玉。但是她分明注意到，当她的目光落在玉上时，大太太和齐mama紧张的神色。 她脚下一个停顿。真的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她面上不显露，但是脑中飞速运转。要她选毛皮时，她们还是很自然的。但是让她选玉，就开始这般紧张。那么，重点就是这些玉，刚才的选毛皮不过是为了铺垫。 这些玉，有什么问题？ 她将目光移到托盘上，只见十几块成色，雕工都极好的玉佩摆放整齐。要选哪块……大太太希望她选哪块？ 她不着痕迹的用眼角余光打量大太太和齐mama，只见两个人，或多或少都避开某一个角落。 那个角落……是一块羊脂玉牌，虽然成色上好，但是在这一堆玉中，却不是最显眼的。 “这块玉不错……”霍怡婧脸上带着自然而沉静的微笑，手轻轻的拿起了那块羊脂玉。她回头看大太太和齐mama，只见两个人的目光，都十分的复杂。 她心中一个咯噔……难道……她选错了。 大太太嘴角颤抖的动了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齐mama和瑞云赶紧扶着她坐下来，倒了杯茶给她。 霍怡婧也忙走上来，声音急切而担忧，“母亲，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大太太喝了口热茶，才止住微微发颤的手。即使知道这么久，但是如今能够确切的证实，仍然让她无法冷静对待。 她仍然抱了万一的希望，强笑着问霍怡婧，“哦，这块玉好在哪里，怎么就喜欢这块？” 齐mama领会大太太的意思，也道：“是呀，我倒觉得另一块更温润更好呢。” 霍怡婧脑子转了转，保守的道：“就是一看就觉得有缘，好像天生该我的……” 这话，让大太太和齐mama浑身一震，眼睛紧紧的盯着她……指望她说出更多，她们想听的话。 但是没有了，“……母亲您说是不。” 大太太点点头，还是露出一点笑来，道：“是这样，不仅人与人之间讲缘分，就是这些个物件，也讲究一个缘字。”最后，她露出倦倦的表情，道：“我今日有些儿累了，你先回去，改天另外着人将东西给你送去。” 这话是要她先把这玉放下，霍怡婧的眼睛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手里的玉。这块玉，一定有些什么缘故在里面。 但是此时的她，只是笑着放下玉，又让大太太好生歇息，这就退了出去。 才一回院子，她就见瑞香正与白芨在侧间坐着说话。本来为着这摸不清头脑的事而心情正烦恼，看到瑞香，她脑中灵光一闪。 瑞香是太太那里出来的，和太太院子里瑞云是同时入薛府当差的……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和气的笑容，对瑞香道：“怎么在外面，进来陪我一起坐坐。” 薛府大太太院子。 瑞云让小丫鬟们将东西都收拾好，自己领着去存回入库。唯有齐mama一个人在内室中相陪。 “……她说见着有缘，或许她就是……”大太太自言自语道。 齐mama不肯吭声。平日还好，但这种事，主人不问起，哪有她一个下人置喙的份。 “可是也不对，这块玉，她应该一见就知道了，怎么会说有缘……”太太喃喃，脸上表情微微带些迷惑，“……但她说的也没错，她可不正是跟这玉，跟世泽有缘么？” 薛元武，字世泽。取以武安邦，世代泽被之意。 齐mama心中暗叹，太太越是说她与二少爷有缘，其实正说明了她已经认定二奶奶是假的。 大太太越自语越坐立不安。她站起来，在屋中走来走去。 她想着，是她眼看着大儿媳生了儿子，心中焦急，又怕亲家老爷一病不起就这么去了，提议这时候将世泽的婚事办完。毕竟世泽年龄也不小。薛老夫人本来不同意，觉得亲家病重，这时候办婚事不好看。但拗不过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就同意了。可是因为老夫人心里存着别扭，加上以前曾经几次赏下人来，都被她打发闲置，清理的干干净净，为此有些气闷，便只是叫普通的管事送了几船的东西过来，也没派人来相帮。 薛大太太乐的自己做主，纳采，问名，纳吉是多年前在老夫人的主持下在京都完了的。薛大太太而后上门探问口风，发现叶家的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懒懒的，没有什么热情，本以为叶家不乐意这时候办婚事。 结果她后来再去，却十分的热情，一下子就把事情定下来。接下来有叶家老太太的积极应备，纳征，请期很快就定下，恰好那时就有黄道吉日，婚礼速度热闹完成。 …… 从头一一细想，薛大太太额上的细汗越冒越多。这么追究起来，竟然都是她的错，她的责任。 是她不愿意婆婆薛老夫人的人在眼前指手画脚，将之打发，才让薛老夫人对世泽的婚事也不重视。是她想要世泽早日娶亲，早日生下嫡子……是她在叶家返乡没多久，根本不去好好的查访叶家的情况，就这样将人迎娶入门…… 若是这桩丑事暴露出来，第一个是整个薛家受影响。但首当其冲被耻笑的是他们薛家大房，竟然连娶了什么人回来都不知道……到时候不止是没办法出门抬头见人，就是在薛府内，她也是很没脸。 而二房、三房说不得还要趁机落井下石。 就算这些都不论，老爷今年任期将满，马上就要回京复职等待新的任命……若是因为这件事而影响了老爷的仕途…… 薛大太太感到背脊发凉，头上一阵阵晕眩，脚下站立不稳跌坐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