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永远消失
若说安沐阳先前只是震惊,那此刻便是骇然,他惊愕的望着眼前女子,从最初的好奇费解转变成审视,须臾方开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嘉芫,你今儿是怎么了,一点都不像你。” “不像我?那在安世子心中,我该是什么样?” 沈嘉芫冷笑反讥,嘲讽后也不等对方回答,径自追问道:“你只需回答我,你们是不是又一次准备利用她?” 安沐阳突然就起了无名怒火,直勾勾的盯着对方,扬唇淡淡道:“我若没记差的话,沈延伯府的六姑娘嫁去的是齐乾公府,你现在这般关心昌威将军府是何意?更何况,她的事,也是你有资格过问的?你又凭什么来问我这些?” 他虽不清楚沈嘉芫因何而有那一问,但她话中对自己的指责与将军府的维护是显而易见的。 沈嘉芫进了齐家,到底经历了什么? 短短几日,不、昨儿在沈府相见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翻脸了? 目光凝紧,潜意识里,他不喜欢听旁人议论自己曾如何对待慕婉的言辞,而本是该恼怒离去的,但许是她之前的那番话,让安沐阳真的起了几分自责内疚。 他对不起慕婉,也对不起她。 “我凭什么?安沐阳,难道还要我再次提醒你过去做过的好事?” 眼前人对慕婉生死的问话置若罔闻,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这让沈嘉芫的心越发不安,难道·……她排斥那种可能,迫切的想从安沐阳口中得到否定。 心情焦躁的促使,她容色都阴狠了起来,出口的语气更透着威胁,“安沐阳,我告诉你·你若将她再安进赵府,我······” “你如何?” 他突然起了兴趣。 “我会杀人!” 沈嘉芫脸色阴沉,只是眸光坚定,昭示着她此刻的认真。 安沐阳听得征然·反应过来后含笑接道:“杀人?是啊,你又不是没动过手,就算真闹出了人命,也有你姑姑、有沈家上下替你打点隐瞒,你怎会当回事?”亏得他方才还真差点被她的话说得动容,简直言不由衷! 这人的语气,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刺耳? 沈嘉芫抬手·用力又朝他刮去,被安沐阳再次制住,紧合的手掌就贴在他的耳旁。 “你还打上瘾了是吗?沈嘉芫,注意你的身份!” “身份?” 沈嘉芫笑吟,“我知道,你是我姐夫,我没忘!”挣扎了下,见对方居然不肯放·沈嘉芫也不恼,突然靠近了他,无比低柔的说道:“你说·赵将军虽窝藏了朝廷钦犯,但当初是谁千里迢迢跑到郡城帮着慕婉躲过了朝廷的追捕? 安世子,有句话叫不知者不罪,昌威将军何时知晓过府里的婉姨娘,会是你们安襄侯府刻意安排接近他的?再且,过去的几年里,你也从慕婉手中得了不少军情吧?你说,若让皇上知晓,你与安襄侯爷这么关心朝政,多年来连军事机密都掌握甚多·会有什么结果?” 安襄侯府树大招风,德隆帝早就有铲除之意,若让他得知这个,能不治安家个欺君谋逆之罪? “你!” 安沐阳双眸怒红,她居然威胁自己?!但除了愤怒,更多的却是后怕和疑惑·她是怎么知晓这些的? “你到底想怎样?” 话中,竟然有了妥协的意味。 沈嘉芫晃了晃胳膊,示意他放开,后退了与他保持段距离。余光瞥见不远处缩在树后探头探脑的人影,冲着安沐阳使了个眼色,不紧不慢的打趣道:“瞧,jiejie真是关心姐夫,时刻都留意着你的一举一动呢。” 说着佯装苦恼,叹气道:“安世子,你说我与你在站这如此久,回头会不会让人误会,说我还留恋不舍着大表哥?” 状似苦恼的表情,只是眸中的那抹精光,显然是心情极好。 安沐阳先是顺着她的视线,目慑退了那名侍女,转而负手站在面前女子身前,淡淡道:“你变了很多。” “嗯,如果还像过去那样,岂不是还得着了表哥的道?” “说重点。” 安沐阳觉得浑身挫败,脑中思绪万千,却都明白必不可行。 她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过来找他说这些,显然留了后手,再说这事关乎安襄侯府的存亡,要知道,皇上可就等着抓自家的错呢! “让慕婉永远消失!” 听到她这样郑重的语气,安沐阳觉得好笑,“你不是真以为她还活着吧?当初是你亲自动的手,难道还怀疑有假?” 那一刀,虽没立即要了慕婉的性命,却让她起了绝念。 安沐阳一直都觉得,那就是沈嘉芫的责任。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嘉芫毫不退让,对视着他好意提醒道:“我记得你与二表哥曾说过,她的尸身被你藏起来了。” “你是要?”安沐阳的眼中飞速闪过慌乱,“你想毁了她的尸身 “是!” 沈嘉芫移过目光,“既然你一口咬定她已经不在人世,那还留着尸身作甚?焚了它!” 焚了,还不是葬黄土。 安沐阳内心挣扎,他是不愿意的。 于是,语气低声下气了些,带着几分他不愿承认的乞求,“你何必非得这样?就算齐二爷与昌威将军要好,但你很清楚慕婉她已经不在了,现在谁也动不了赵沛言,你也不用担心你夫君的前程收到牵连。” 原来,他将沈嘉芫对赵沛言的维护,看成是在替她丈夫筹谋,以免哪日昌威将军府出事,齐乾公府受牵连。 “你真是自以为是!” 沈嘉芫气急反笑,“安世子,不是什么都能想当然的。” “安家倒了,对你们沈家也没好处。” “是吗?” 沈嘉芫不以为意,昂头回道:“可我怎么记得,今时不同往日,沈家与安家……”特意拖长了尾音,她相信安沐阳能明白。 就算两府是姻亲,但当时这亲是在何情况下结的,谁都清楚,否则就不会挑了二房的姑娘嫁来侯府了。 只不过,这话却让安沐阳抓到了一个关键,那便是沈嘉芫说的这些,并非是从沈家得来的。
他原先以为,就算沈延伯府不在乎沈嘉萱,但沈老夫人自然还心疼着安沈氏。所以就算沈家早就知道自家安排了慕婉去接近赵沛言,但即使在自己父亲与沈延伯政见相左的时候,他也不会将这些说给德隆帝听。 可现在,好像有了另外的解释。 沈家并非不想扳倒自家,而是因为沈延伯太过聪明,知道就单解救慕婉这一条还不够严重,他们查不到自己从慕婉手里得来的情报证据。 沈延伯是个精明的人,如果要下手,必然是一击即中! 安沐阳望向沈嘉芫的目光越发狐疑,思忖了番上前几步,低首附耳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开始是他想得太简单了,沈家不会将这些告诉个已出阁的女儿家。 而沈嘉芫刚才的语气,显然手上有着对自家致命的关键东西。 沈嘉芫后退,依旧与他保持距离,举止清雅道:“离得这样近,给人瞧见了可不好。 她前世虽被安沐阳蒙骗,替他做了很多错事,但亦不是愚蠢之人,交给了他些什么东西,岂会不清楚? “齐二爷知道这些吗?” “你不必试探,他若不知,表哥是准备杀人灭口吗?安世子,其实你该知道,这些于你来说很重要,但对赵将军来说,根本不在乎。你不是早就知晓,赵将军倾心慕婉么?你明知道他对慕婉的感情,所以刻意安排了去接近他,但是你就当真以为,赵将军不知情她与你在清华寺见面,将东西交给你?” “什么?他知道?” 安沐阳大惊。 过去他觉得掌控了很多,洞悉了很多,今日刚发现,竟不知谁才是局中人。 “我出来有些时辰了,姑姑还等着我陪她用午膳呢。安世子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姑姑,她可是安家的主母。” 沈嘉芫听出了他的意思,直接言明道:“你觉得,我只是在吓唬你?安世子,我虽舍不得姑姑遭罪,但你觉得以圣上待沈家的恩泽,以我祖父的本事,若想保住我姑姑,会很困难?再说了,有些事要被揭发出来,总得有个功臣不是?” 她的话很不客气,也很直接。 安沐阳听得懂,而目前能与自家抗衡的,也就沈延伯府了。 毕竟,那是德隆帝血脉相连的外戚。 毕竟,当年德隆帝生母的死,与安家有关。 这么多年两府关系表面虽亲密安好,但实际上,安家又怎会当真不在意那条人命? “你何时有空与我出趟城吧,我带你去见她的遗体。” 沈嘉芫等的就是这句话,只有亲眼所见了,方能心安。 既然已亡,便真的不该再出现。 不过日夜间的功夫,以前所为难她的忧虑就变得简单了。其实她的那番话似真似假,她虽都记得前世给了安沐阳些什么,却没有实在的证据。 而他,或许是因为心虚吧,到底不敢冒丝毫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