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痴恋
俞瑾听完，却大以为然道：“师妹此言有理，其实封师兄他、他是很好的。” 洪招娣听她语气中带几分娇羞，就知道今晚自己是注定要听她与封月生之间的感情纠葛了，便翻了个身，嗯了一声，只待她往下说。 长夜漫漫甚是无聊，当听听故事也好。 俞瑾果然摆出交心状，接着道：“记得我五岁那年，家乡大旱，父母姐妹尽皆饿死了，我独自躺在枯死的大树下，干渴饥饿到连泪水都流不出来，眼前一望无际全是龟裂的土地。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也要死了，心里只盼着死后尸体不要被人捡去烧了吃。” 洪招娣听到这里提起了些精神，只因十年前南方那场大旱她是经历过的，遍地饿殍触目惊心，似俞瑾描述中的孩子她见过不少。 “但是，封师兄在那棵枯树下找到了我。”俞瑾的声音逐渐柔软缥缈，似乎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中，“他那年未满二十，风华正茂，是那种深闺女子梦中会出现的翩翩少年。他替我测过灵根后，那么温柔的把我抱起来，用琥珀般漂亮的眼睛看着我，喂我一点点吃下流食，然后带我回到仙门。” 洪招娣想起封月生俊美的容貌，风流倜傥处处留情的模样，心道此人皮相上佳，果然惯能诱惑无知少女。 “到了仙门之后，封师兄更是处处对我多加照拂。我平日里的穿衣饮食他都会一一过问，时不时的还带我出去玩，捎些孩子喜欢的小东西逗我开心。”俞瑾形状优美的唇瓣不自觉上翘，声音亦变得愉悦，“我在父母身边时亦没有得到过如此悉心呵护照顾，回想起小时候，他真是把我宠坏了。” 所以尽管实力相差悬殊，你还是忍不住和青素对峙，洪招娣听着，在心中默默道。 她可以想象出封月生在俞瑾生命中扮演的角色，亦师亦友亦兄亦父亦情人，俞瑾五岁后生命中所有的温暖情感，几乎全部源自于他。 这种感情源自于十年岁月的涓滴养成，对俞瑾而言已是深刻入骨髓。所以他才可以那么肆无忌惮的欺负俞瑾，说出“绝不放手”、“除了我你还能爱谁”那种话。 “但是封师兄即将迎娶青素师姐。”洪招娣忍不住开口，想要点醒俞瑾。 “纵然结为道侣，他对青素那贱人亦不是真心。”俞瑾微微咬牙，语速变快，“我与师兄相伴十年，知道他喜欢的绝非青素那般女子。” “无论如何，封师兄始终要迎娶青素师姐。”洪招娣重复道。 有时候在绝对利益的辗压下，喜欢与不喜欢并不重要。封月生就算再不喜欢青素，他要迎娶的也始终只是青素一人。 更有甚处，封月生所谓的喜爱宠溺，对俞瑾来说是件十分糟糕的事，因为青素亦对封月生动了情。现在封月生就已经不能在明面上维护俞瑾，将来俞瑾纵是取得一定地位，做了他的妾室，亦要时时面对正妻的明枪暗箭。 俞瑾沉默片刻之后，开口道：“师妹，我知道我很傻。但凡是他的事，我一遇上便会犯傻。” “不过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对我好的。”俞瑾深深吸了口气，解释着，“我赠予你的空间镯、幽梦琉璃剑，都是他给我的，他甚至还想办法帮我弄到了两面破虚镜保命。就算我这样任性的不顾一切和青素作对，令他为难，他亦始终不愿见我败亡。” 洪招娣听她这么说，知她对封月生用情极深，一时用言语难以唤回，便不再继续说什么。 “总之，师妹将来若能遇到令你动心的那个人，便会明白我了。”俞瑾轻声叹息，尾音悠长。 “师姐怎知我没遇到过？”值此秋风星夜，四处寂静无声，令人忍不住回想起往事。 “哦？是什么样的人？”俞瑾大感兴趣，翻了个身，以手支颐，“是不是教你兵法的那人？” 但凡女子，天生喜好兵法，会去学习精研者极少。但若是为了心爱的男子，情况就大不相同。 洪招娣沉默片刻后，淡淡道：“他不过是个凡人，而且也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再者说，他并不知道我的存在，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不在世上了……那真是可惜，不然至少师妹可以带他入仙门，让他成为师妹的子附。”俞瑾安慰道，“不过，他连师妹的存在都不知道，也太过寡情。师妹年岁尚小，对那人想必是一时迷恋，今后师妹必会遇到更好的。” “或许吧。”洪招娣回答。 岁月悠长，或许真能再遇到比他更好更优秀的人物。但她很清楚，她再遇不上能令她付出如此多真心的人。 “对了师妹，你们村里有精于兵法的人物吗？还是说那人，是从外地来避祸的？”俞瑾追问。 洪招娣沉默不语，轻轻闭上双眼。 之后任凭俞瑾再怎么追问，她亦不愿再吐露半字，令俞瑾好生沮丧。 …… 次日清晨天亮，洪招娣与俞瑾收拾了宿营的东西，朝萦风洞进发。 萦风洞地形并不复杂，只一条路通到底，却颇深长，大约行走小半天才能到石钟乳生长处。 洪招娣走在幽暗的甬道中，脚下踩着绵软的蝙蝠粪，头顶上不时传来蝙蝠轻微的振翅声。 她和俞瑾走的很小心，亦不敢点火照明，生怕惊动了那些蝙蝠，引来群袭。 还梦谷长年被瘴气包围，在其间生存的动植物多具毒性，这群蝙蝠亦不例外。虽说单只蝙蝠的攻击力有限，毒性亦不强，但其数量众多，集结起来煞是可观。 幸好萦风洞内伴生有萤石矿，再加上修真者五感敏锐远胜常人，所以尽管道路幽暗难行，但在萤石的微光中还算能辨认。 似这般小心谨慎一路前行，过了小半天时间，两人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洞窟最深处。 此处空间甚为宽大，高有数十丈，方圆占地二三里。 但凡天生灵物，总伴有灵兽相守。只见那儿臂般粗细长短的石钟乳生在此处尽头，莹光灿烂，旁边睡卧着只硕大的白蝙蝠，翼展目测足有六尺。 俞瑾塞给洪招娣一叠中级高级纸符，以及一条用药物浸过的绢巾，道：“师妹，你去抵挡外面的蝙蝠，我来对付这只大的。” 洪招娣拿着这叠纸符，心想俞瑾待自己真的不错。这所谓的抵挡，不过是用手中纸符设个阻碍结界，并保持结界的稳固，让外面的蝙蝠没办法飞进来攻击打扰，根本无需战斗，没有任何危险。 既然俞瑾一番好意，洪招娣自然不便辜负。于是挑了张玄武符拍出去，看着高达数十丈的土盾将通路封死，便再无他事，只在旁边站着瞧俞瑾如何斗那白蝙蝠。 俞瑾用药巾将自己口鼻蒙住，并示意洪招娣亦同样做之后，悄悄靠近那白蝙蝠，点燃了一块香。 那香只得指甲盖大小，气味却浓郁刺激的很。幸好洪招娣提前蒙上了药巾，否则很可能被熏的晕过去。 睡梦中的白蝙蝠被熏的醒过来，随即发现自己因吸入熏香而全身乏力。此物虽未化形，却早已开了气xue，颇通灵性，当下便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凄厉长啸一声，拼着剩余的力气，扑着翅膀便朝俞瑾袭来。 俞瑾掌中凝出三尺剑芒，急忙游走招架。 在她的计划中，并不包括直接与这只白蝙蝠正面对抗。只要拖延时间等药性发作，她便可好整以暇的将石钟乳带走。 与此同时，洞外的蝙蝠仿若受到这白蝙蝠的召唤，齐聚在土盾之外，不顾生死的拼命尖叫，不停在外用身体撞击土盾。 尽管玄武符所化的土盾很是坚固，但洞中蝙蝠何止十万，再加上持续不断的身体撞击、音波攻击，土盾上很快出现了细细的裂缝。 洪招娣见状，抬手又是一张玄武符拍上去，将土盾再次加固。 就这样，俞瑾在那边与白蝙蝠游走拖延，洪招娣在这边不停加固结界，配合的甚是无间。 然而白蝙蝠虽无人类的狡黠心计，毕竟是灵智已开。跟俞瑾过了几招之后，便发现这人是来拖时间的，远处那个瘦小的女孩子才是真正突破口，于是翅膀一扇，竟是弃了俞瑾，转身扑向洪招娣。 “师妹小心！”俞瑾见状急的大叫，但白蝙蝠移动速度迅捷万分，非她能比，一时却无法赶上去救援。 洪招娣正准备往土盾上拍符加固，忽然听见俞瑾在叫唤，与此同时感觉到一股劲风朝着背后袭来。她来不及回头，外灵气顿时毫无保留的自肩胛处释放而出。 将手上的玄武符拍下，洪招娣转过脸，只见那只白蝙蝠面对面悬空于距自己半尺处，被缠缚的动弹不得。它睁着对血红的眼睛，直瞪瞪盯着她看，眼神内既是愤怒又是不解。 然而适才那一击显然耗尽了白蝙蝠最后的力量，它只来得及看清洪招娣的面容，便被越来越深的疲惫眩晕击溃，不甘的合上双眼，陷入昏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