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言情小说 - 砚压群芳在线阅读 - 卷四 杏花天(91) 和卫夫人的一次交锋

卷四 杏花天(91) 和卫夫人的一次交锋

    天回到书塾,我前脚刚走进教室,卫夫人就来了。只了几句,就把我叫走了。

    一开始,自然是问我前晚在宫里的经过。真难为她还记得这码事,我也如实地告诉了她。

    在这件事上,我和她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没必要隐瞒。而且,那个幕后之人也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也不想再跟她玩那种猜来猜去的无聊戏码,故而直接问她:“夫人是在帮六殿下给我筹划才女选拔赛的事情吧?”

    因为我问得突然,卫夫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楞住了,承认也不好否认也不好,只是不吭声。但从她脸上瞬间掠过的不自然,已经足以证明我的猜测没错了。

    “那个书法比赛,也是六殿下事先交代的?”我紧追着问。

    “不是,是我自己安排的。他只交代我想尽办法把你捧上去。”

    “然后呢”,我站住了:“把我捧上去之后,再意欲何为?”

    捧上去不是目的吧,他跟我非亲非故,光捧我上去,我再有名有利,与他何干?他捧我,必然是有所图。

    卫夫人皱眉说:“这些话,我们进屋再说,这里不是讨论这个的地方。”

    我点头,看了看四周,的确有几个仆人在忙着,但我和卫夫人说的话,他们显然也在侧耳倾听。如今,我已经是石头城排名前几的话题人物了,听到我的八卦,说出去会很有市场的。

    走进卫夫人的屋子,我还没说什么呢。卫夫人却似笑非笑地反问我:“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他要地是什么?丫头。他可不是害你。他是什么人?他是未来地太子,是要当皇帝的人!你能得到他的青睐,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一副他搞阴谋诡计要陷害你的表情。”

    我也反问她:“做一个男人无数妃妾中的一个,而且还是一个喜怒无常的虐待狂手下的妃妾,夫人认为这是天大的福分?”

    她不吭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对你跟别人不同的,他是真喜欢你,不然,他怎么会花这么大地心血在你身上?怎么说,他这样都是在帮你。在成就你的名声,为你未来的好日子铺路吧。”

    “如果这条路不是通向幽幽深宫中一个受虐待的妃子,我自会感激的。”

    这时除了这个,还有一个问题始终萦绕在我脑海:要不要把王献之今早说的话告诉她呢?

    想了想,我决定暂时不说,只是试探:“如果。我是说如果,王献之也向我求婚。那我怎么办呢?“

    她很敏锐,马上就问:“他向你求了吗?”

    我摇头:“还没有,但这是迟早地事,不是吗?他喜欢我,这点傻子都看得出来。夫人既是他的师傅。又一向最疼他。这会儿却一心帮着六殿下,难道夫人就不考虑他地感受?”

    也许这话太犀利了,卫夫人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语气不善地说:“桃叶,你不要以为有这些男人给你撑腰,你就可以在我面前无礼。再转回去十年,我在男人堆里左右逢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女人吃青春美貌的饭,没几年的,我劝你认清时势,不要以为自己可以拽多久。”

    拜托,这扯得上吗?看她一心帮六殿下游说,置我和王献之地幸福而不顾,我也不再跟她客气,当即顶回去:“我只是在讲王献之地感受而已,关别的男人什么事。”

    她蹭地站了起来,用手指着我说:“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我家里请地打杂的丫头,我家里的一个下人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跟我顶嘴?”

    我也站了起来:“多谢夫人还记得我只是你请的杂工,我们只是雇工和雇主的关系。一旦雇佣关系结束,大家就可以各走各的,从此毫不相干。就献给谁的吧。”

    “你……”她气得七窍生烟,但又不知道如何反驳我。

    我朝门口走去,这个屋子我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她却一个箭步挡在我面前说:“谁准许你走了?你既然是我花钱请的丫头,我就是你的主子。主子的话还没讲完,下人自己就不管不顾地走掉,你爹娘从小没教你规矩吗?”

    我眼神一冷:“夫人教训我就教训我,不要扯上我的爹娘,请对往生之人放尊重点。”

    卫夫人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嘴快了,不再说什么,只是用手示意我坐下。

    我也并不想真的跟她闹僵,我还要在她的书塾里做事呢,得罪了主人,对我有什么好处?再说,她对我,其实也不算很坏,现在不过利字当头,有点猪油蒙了心而已。

    坐下来后,我语气放软了:“刚刚是我说话冲了,请夫人原谅。其实我之所以这么着急,都是六殿下闹的,他的那些惊人事迹,想必夫人也都听说过。这个人还到我家里去过几次,我亲身领教过他的变态调教,身上挨过他的鞭子,至今想起来还火辣辣的,所以,说起做他的妃子,我就觉得脊背发冷,实在是不敢想象。”

    卫夫人这才惊疑地问:“他去你家里找过你?”

    “嗯”我苦笑道:“第一次就带了鞭子,我被他打得在地上满地打滚,遍体鳞伤,只剩下半条命了。”

    说到这里我撩起衣服,身上有的地方还能隐约看到鞭痕。因为他打人的时候是真打,下死力地打,可不是做做样子。

    卫夫人一脸震惊地说:“我没想到他真这么变态,传闻我也听到过一些,但我都以为是三殿下故意放出这些话来丑化他的。他们兄弟俩争太子之位,这些年互相诋毁,三殿下被形容成伪善之人。六殿下则被形容成变态狂。我也将信将疑的。想不到,他真的是这样,还跑到你家里去打你。桃叶我刚才……实在是对不起。”

    看她一脸歉意,我笑着摆手道:“夫人不知道这些,以为他是真地喜欢我,会抬举我、呵护我,会给我幸福,夫人也是一番好意。”

    又把后来和六殿下交锋地几次经过都讲给她听,当她夹,痒痒粉的时候。笑得咯咯的。后来再听到一个“笑”字卖了六万贯钱时,卫夫人不笑了,感叹地说:“难怪六殿下这么费尽心力捧你的,果然聪**黠,你这样的人不当选才女,谁能当选?”

    居然又这么夸起我来了。倒叫我不好意思了。我低头道:“我也是急中生智,当时那种情形。夫人你想想,不是我制服他,就是被他往死里整。我实在是被他打怕了,每次和他在一起,都会提起十二万的警觉。毫不夸张地说。每根寒毛都竖起来了。和这样的人斗智斗勇,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我实在是招惹不起。只想有多远就躲多远。”

    卫夫人点头,然后问我:“那你和王献之在一起就不紧张不辛苦吗?那小子也是个刺儿头,一贯桀骜不驯,很自我很霸道的人噢。”

    这我当然知道,“但好歹他没有变态嗜好,不会暴力相向吧。而且,夫人既然是他的师傅,就应该了解他,他其实是很真心地人,不虚伪,不做作,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这点卫夫人也不得不承认了:“是的,这孩子,就因为太骄傲,所以不肯作假。为人行事独立特行,不肯迎合世俗,他甚至对为官做宦谋取功名都没多大的兴趣。”

    我感概地说:“是啊,他的家,已经是大晋第一权臣之家了,所以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存在‘光耀门楣’这一说,他家的门楣已经够光耀了。更不需要努力挣钱养活家人,他要做地,只是在奢靡**的上流社会保持一分高洁,这样就很难得了。”

    “难得你这么理解他”,卫夫人突然笑看着我说:“既然你知道他家是什么门第,你也肯定知道如果你嫁给他地话,只可能是什么身份吧。”

    我黯然道:“我知道,不就是妾吗?”

    卫夫人讶异地问:“难道你不介意?”

    “介意。”我当然介意。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再看看吧。”

    卫夫人不以为然地说:“你这个‘再看看’,打算‘看’多久?我可告诉你,女孩子的青春就那么几年,有些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可别像我一样,年轻时候一大堆男人喜欢,挑剔得不得了,到老了,却只能做个老姑婆。”

    “不是,我不是在挑拣谁”,我抬起头来,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她我的打算,怕她回头就跑去禀告六殿下。

    我的打算是:先拒绝王献之的提议,一心参加才女大赛。然后尽一切努力取得一个较好地名次,为自己争取到一个身份,和一定地社会地位。到时候,也许王家会改变对我的看法,让王献之娶我为妻的。

    我知道这过程非常艰难,因为,扶持我上去、让我打响名头地是六殿下,我的目标却是借此获得进入王家的身份。六殿下那关过不过得了,王家又会不会把这才女身份当一回事,这些都是未知数。但看如今这阵势,我也只能这么拼了。

    如果我连争取都不争取,那我怎么对得起王献之的一番苦心?又怎么对得起我自己的这颗心?如果就那样轻易放弃,那我就连秋儿都不如了。

    正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卫夫人突然说:“看这雪下的,过几天只怕就冰冻了。书法比赛必须提前,我看,就明天吧。”

    啊?明天?“会不会太仓促了?”我还没准备呢。

    “没时间了,你这就回家去,好好练练字。其他的事,我自会安排人去做的。”

    “是。”既然她都下命令了,我也只能照办了。

    临走之前,我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提醒她一下:“夫人,有一件事,您自己大概也已经了解到了吧,就是关于戴贵嫔娘娘。”

    “戴贵嫔怎么啦?”

    “戴娘娘是不是跟皇后关系很紧张?”

    卫夫人沉吟了一会儿才问:“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不需要听谁说,稍微过细一点,察颜观色就知道了。”我把那天看到的,彩珠和那个小什么公公的表现都说了一遍。

    卫夫人先不吭声,末了才老狐狸一样笑着说:“其实这些我早有耳闻的,不然你以为我老在宫里走动,却不知道戴娘娘就是戴楚楚?”

    这下轮到我惊讶了:“您早就知道戴娘娘是您的故交?”

    “嗯”,她点头道:“因为皇后娘娘喜欢收集古玩,我店里收了什么稀罕东西都会拿进宫去给她看。一个人在宫里行走,自然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对戴娘娘和皇后娘娘的过节,我自然是知道的。正因为这样,我一直没去拜访戴娘娘,直到今天无意中遇到,被她认出来了,我才跟她相认的。”

    可怜的戴娘娘,我敢打赌她当时绝对是真情流露,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位“故交”,早在八百年前就知道她的存在了,却硬着心肠不理她。

    不过也不能责怪卫夫人薄情,平头百姓,一旦卷进皇后和贵嫔之间的矛盾里去,会有多危险不言而喻了。

    因此我也不再问什么,敛衽为礼后就匆匆告辞而去。

    一想到明天就要进行书法比赛,我就不由得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