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画堂春(218)婚礼前夕的小插曲(一)
二天一大早,我刚起床,卫夫人家的女仆就通报说:姐,王家七少爷在外面等你,说要带你去游西湖呢。” 卫夫人正在镜前梳妆,听见这话,回头对我说:“盯得可真紧啊,生怕我把你拉去当免费伙计了。” 这是从何说起?我忙陪笑道:“师傅,不是这样的啦,他只是看我从没来过杭州,所以想带我出去走走。” 卫夫人正色道:“他是男孩子,不懂这些还情有可原,你不懂就说不过去了。难道你没听说过,婚礼之前新人是不能见面的?” 好像是有这个规矩。可是,我们的情况特殊,如果我不跟他见面的话,很多事情就没法了解了。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缺乏必要的中间人。 记得皮皮出嫁前,就只需要坐在闺房里做做女红,顺便听她娘唠叨一些三从四德的为妇之道。至于其他的,都交给她爹和几个哥哥去办理。到了出嫁那天,即使外面忙翻了天,她也只需要坐在那里等着人来给她化妆,盖上盖头,然后被人搀扶着坐上花轿。 我呢,孤家寡人一个,没爹没娘也没其他亲戚,我自己避嫌不见他很容易,可是谁去帮我和男家沟通,去打理婚礼的一应事宜呢?卫夫人吗?我是不敢指望的,她也没任何义务,我们的师徒之谓本就如同儿戏。 我把自己的疑虑说出来,果然卫夫人马上声明:“我最近有几笔生意要谈,等下就要去铺子里接待一位从北边来的大客商,你的事,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不过呢,一些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不然传出去惹人笑话。” 说完,回过身去继续梳妆,不再搭理我。 卫夫人这人。好的时候特别好,人也风趣幽默,是个妙人。但就是脾气有点古怪,喜怒无常,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就冷淡起来,甚至无缘无故地出口伤人。叫人摸不头脑。 她不理我,我也不好意思再缠着她解释什么。毕竟这些都是我的私事,她还有一大摊子生意要cao心,她自己都忙不过来了。 又陪着坐了一会儿,想到王献之还在外面等着我,我只得站起来说:“师傅您慢忙,我先出去了,我还有些事要跟子敬合计一下。” 她突然目光锐利地看着我说:“你要跟他去游西湖也可以。但千万不要被人看见了。不然人家说我的徒弟这么不懂事,完全不懂规矩礼数,只会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我当师傅地也面上无光。” 我脸上顿时讪讪的,给她梳头的那个女人也好像在镜子里窃笑。我气得咬紧了嘴唇,却又不好说什么。 她的意思,我跟王献之出去是给她丢脸了?真不知道这其中又碍她什么事了,她认我当徒弟也就是昨天的事,除了王家的几个人,谁又知道?这杭州城又有谁认识我?丢脸之说从何谈起! 好吧,丢脸就丢脸,我赌气地想:这师傅可不是我要认。是你自己拉着我叫地。就算丢脸也是你自找的。我反正无父无母,亲戚朋友都在北边,一个meimei还听不懂人话,谁爱在背后嚼舌根就随她们好了。无关紧要的人,怎么想我与我何干? 忍着气走到外面,勉强打起笑脸跟王献之打招呼。 他从不是心细之人,依然兴高采烈地拉起我的手就走。 黑头立在车旁叫了一声:“七少奶奶好。” 我本能地回头一望。像是要印证我的预感,一个人影在窗口一闪。一下子看不真切。也不知道是卫夫人本人还是哪个仆人。 我顿时冷汗直冒,忙对黑头说:“千万别乱喊,我还不是呢,你这样喊叫别人听见了会笑话的。” 王献之笑呵呵地回道:“谁笑话?你本来就是七少奶奶啊,我爹都答应给我们主婚了。” “是答应了,可是婚礼还没举行不是?” 王献之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说:“时间问题,就几天而已。我说你今天奇怪呢,这么计较干嘛?黑头从金口城那边就一直这样喊你的,他都喊顺口了,你这会儿叫他改。多不习惯啊,而且过几天还是要改过来的。” 我想想也是,不能为了外人地一句话就破坏了大家的好心情,再说,也真的只有几天而已,何必这么斤斤计较。遂对黑头说:“那就随便黑头了,谁叫黑头是从金口就一直服侍我地呢?”
其他跟班立即起哄:“七少奶奶,我们也是从金口一直服侍过来的,您可不能只疼黑头啊。” 王献之哈哈大笑:“我说你们今天都很机灵呢,不错不错,回去统统有赏!” 一行人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卫夫人家,在所有开心的笑声中,就数我的最没有底气。刚才回头的那一霎那窗口迅速隐去的身影给我的怪异感觉还没消退呢。如果那是卫夫人,我真想不出她到底是什么心态。昨天同车回来时,她不是明明很支持我的吗?怎么今天又阴阳怪气起来。 不过她的话也有一定地道理,我歉疚地对王献之说:“子敬,今天我们恐怕不能游西湖了。”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我们都出来了,你又说不游?” 我把卫夫人说的那套话给他讲了一遍,然后说:“婚礼前新人不能见面的规矩我也听说过的,如果我家里有人给我处理相关事宜,我也会躲在屋里几天不见你。可是我实在想知道你父亲那边的进展,还有婚礼的一些细节。所以不管师傅反对,还是擅自跑出来了,师傅这会儿恐怕对我一肚子意见了,认为我不听教诲,是个轻浮的女人。” 王献之搂住我的肩膀,把我拉向他怀里说:“师傅地话,你也要有选择性的听。她见多识广是没错,但她是个独身女人,她的心态,在某种程度上是扭曲的。我不是说她不正常,她有她的活法,她这种活法也不见得比某些子孙满堂的女人差。但她的活法毕竟太独特,她的某些想法也不适合大多数的女人。所以你要自己判断,有选择性的听。我相信我地桃叶是最聪明最有判断力的,知道哪些话该听,哪些话要三思。” “嗯”,我点头。他的想法跟我的看法可以说不谋而合。我也觉得,卫夫人作为女人,有其他女人所不及的地方,但也有她的误区和盲点,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尽信一个人也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