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苏醒
这爆烈的阳光，这灼热的气浪，这污浊的空气，这昏黄的天空……渴，好渴……这个绝望的世界，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最初的平静，这悲怆的命运——可怕的命运……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尽头啊…… “小雪，你可算醒了，连烧三天，真吓死我们了。这次感冒也怪邪门的，咳嗽不断，发烧不止，你差点把肺都咳出来，校医说了，如果你还不退烧，就得去住院了……” “多多，你能不能别啰嗦了？小雪快渴死了，你拿着杯子讲了半天，到底要不要给她水喝啊！” “我觉得还是先给小雪喝点热牛奶比较好，大丽、多多，你们守着小雪，我去给她热下牛奶。” “班长，你就老实待着吧，小雪现在最需要的是水，不是热牛奶！你看她渴的，嘴唇都裂开了。” “她现在绝对饥渴交迫，牛奶又可以补充营养，又能解决口渴，一举两得！” “谁说牛奶可以解渴？你不知道蛋白质会让人更渴啊！” …… 她们……不，不可能！她们明明已经…… 林雪摇摇头，努力将眼睛睁大，没错，是她们：端着杯子的女孩儿是李凡娜，小名多多，她圆圆的脸上总挂着甜甜的笑，“好好小姐”的性格相当惹人喜爱；嗓门很大，讲话很冲的是孟丽，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长得白白净净，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倒是很文静；站在门边义正言辞的这位就是班长孙舒了，她戴着眼镜，说话一板一眼的，力求每句话都说得有理有据，和说话不经大脑的袁丽丽完全是两种极端。 这三个活宝再加上林雪，就是403寝室的全部阵容，她们的生活每天都在这种没心没肺的吵闹中度过，但是，现在的这种吵闹，让林雪觉得很不安——过分的熟悉混合过于晴好的天气，产生了一种极其不真实的美好感觉。林雪非常讨厌这种感觉，一切美好都会让人懈怠，而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放松，也可能失去宝贵的生命……怎么会想到这些？真奇怪…… 挣扎着爬起身来，林雪又一次皱起了眉头，脖颈间这种闷闷的感觉是什么？这种痒痒的，凌乱的，碍事的感觉是什么！……头发？头发！ 林雪猛地揪起一把头发，为什么？为什么？到底…… “小雪，你揪头发干什么？放心，你的头发一如既往的好——比我做十次发膜的效果还好！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保养的……”多多一边念叨着，一边怨念地揉了揉自己的发辫。 “不对，不对！都不对！”林雪突然尖叫一声，奋力从床上一跃而下，扑到窗边的更衣镜前。 镜子里是一张白净纤弱的脸，乌黑的长发衬托着温顺的五官，看上去让人心疼、惹人怜爱。林雪恐慌地倒退几步，连忙抱紧自己的双肩，瘦弱的骨骼传递给她一种弱不禁风的触感。为什么会这么弱？这样的身体，根本不能生存啊！ “小雪，你怎么了？连拖鞋都不穿，当心再感冒了！”大丽拎着拖鞋走过来，放在林雪脚边，“哎，刚才秦羽超又打电话问你的情况了，他这两天天天往咱们寝室送药送饭送零食，你赶紧告诉他，千万别送东西了，我可没时间老往楼下跑。” 秦羽超？呵，这个卑鄙的男人…… 林雪突然被这个名字点亮了整个脑海，她猛地回头，盯住正走过来的孙舒，问道：“今天几号？” “9月20号，你昏迷了整整三天。”孙舒愣了愣，瞟了一眼桌子上的台历。 “2015年9月20日，我记得这一天。”林雪微笑着穿上拖鞋，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额头的碎发，“我记得这一天。” “说什么呢，不会又发烧了吧？”多多被林雪怪异的举止吓到了，伸手就要去试她额头的温度。 林雪轻轻向一侧闪避了一下，错过了多多冒冒失失伸过来的手，脸上的笑意仍然灿烂：“12月25号，圣诞节那天，来得及。” 多多、大丽和班长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同样的疑虑——这丫头不会烧糊涂了吧？ 知道三个室友无法理解她现在的行为，但林雪并不打算解释，三个月啊，三个月能做好多事情，虽然无法阻止这从天而降的灾难，但至少可以救下自己想救的人，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不必再东躲西藏，因为末世的法则她全都了如指掌，只要先一步做好打算，她便不会再被逼到那片荒芜的沙漠，不会再次面对无尽的悲凉！ 林雪打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不算清新，但至少干净的空气。啊，平静的生活，真好，真好！ “你疯了吧？把窗户开这么大，天气都转凉了，当心再冻着！”班长瞪了林雪一眼，连忙将窗合了，拉着她来到床边，让她赶紧上床休息。 “冻着”？当然不会，而且永远都不会了。这次全球性爆发的超级“流感”，其实是R病毒在变异前对人类的最后一次试探，高烧不退者将会渐渐被病毒侵蚀，而感染病毒后还能慢慢自愈的，就自动生成了抗体，并一步步进化。世界上能产生抗体的人类万中无一，林雪得到这样的机缘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在末世里朝不保夕地挣扎，被利用、背叛、抛弃，然后被逼得逃入荒漠……最后死在了那片危机四伏的沙漠里……应该是死了吧，不然怎么会获得再活一次的机会呢？ “喂？哦，对，退烧了，没事了……唉，真的没事了，你们寝室不是有一哥们儿高烧不退吗？你照顾好他得了，别老往这儿跑，‘女生寝室男生禁入’，你送东西过来还得我下楼去取……哎呀，你能不能等小雪身体好一点再展开行动啊！”大丽接起电话，颇有些不耐烦地抱怨着。电话那头一定是秦羽超了，林雪脸上原本温暖的笑容突然变成了冷笑，且带着些嘲讽。 “大丽，把电话给我。” “啊？你不是……” “给我。” 大丽被林雪强硬的态度搞得手足无措，下意识地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林雪接过手机，对这个很久不曾接触过的通讯工具感到有些陌生，捏着手机顿了顿，将手机放在了耳边：“喂，秦羽超吗？” 电话那头传来年轻男孩儿特有的爽朗笑声：“哈，林雪，你真的退烧了！太好了，这两天我真的很担心你……” “我mama要来看我，可能要住几个月，能把城郊的别墅借我吗？” 班长皱着眉头一巴掌拍在林雪肩头，小声训斥：“臭丫头，你怎么了？你不是说，秦羽超就是个花花公子，除了一身臭皮囊和花不完的钞票，根本没什么了不起，你绝对不可能看上他吗！怎么现在张口问人要别墅了？” “还有还有，阿姨什么时候说要过来了？我们这两天一直陪在你身边，你都没醒过，怎么跟阿姨联系的？”多多也来凑热闹。 秦羽超一听林雪有事相求，已经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忙不迭地满口答应。秦羽超的爸爸是国内知名的房地产开发商，家里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秦氏集团全国各地开发项目，大把优质房源任秦羽超挑选。他说自己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最喜欢用各种坚固材料把独栋别墅装修得仿佛一座座碉堡。面积大、防御好，还远离灾难集中地，最佳选择，对不对？ 至于秦羽超怎么会看上并不漂亮的林雪，据说是喜欢上她清冷的气质。呸，“清冷”？每每想到这个词，林雪就想吐！这个花花公子不过是玩够了“一夜情”和“艳遇”，想要换个新鲜的花样而已——他跟一哥们儿曹荣斌打赌，一定会追上这个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女孩儿，所以才拼了命地献殷勤，从大一下学期一直追到大二。当年林雪单纯得跟张白纸似的，以为自己“感冒”的时候他真的不眠不休一直等大丽跟他汇报病情的进展，被感动了，这才和他走到了一起。后来灾难发生，秦羽超不仅不能保护她，反而想方设法想要摆脱她，要不是曹荣斌一直拦着，林雪早被抛弃了。曹荣斌最后还是没拦住，秦羽超背着他把林雪卖给一个专门对进化人类进行残忍实验的地下组织——就他妈为了几个馒头！ 曹荣斌，这个男人倒是有情有义，他和秦羽超的赌约不过是个玩笑，末世里愿意带着一个累赘东躲西藏，可见还是很讲义气的——最好能把他也救出来。 “你想要哪套别墅？多大面积？要不要花园？我现在就去联系！” “哦，‘加州海岸’那片别墅就不错……听说你很喜欢装修房子啊，能帮我选个大点的院子，然后用高高的围墙围起来吗？我妈喜欢种菜，我想给她圈个院子种点东西。” “这个……那边住的都是有钱人，毛病多着呢，圈个院子种菜……不太好吧……” “那就算了。”秦羽超不过是在拿腔作调，“加州海岸”是个刚开发好的项目，由于价格太高，而且地脚很偏，所以少人问津。他们当年一起往外逃，秦羽超就把人带到了这片别墅区暂避，要不是因为这里日常用品极度匮乏，被秦羽超改造过后几乎坚不可摧的别墅，绝对可以维持他们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 林雪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秦羽超阵脚大乱，他连忙应承下来，别说种菜了，养猪都可以！三言两语交代过对房子的要求，秦羽超就屁颠屁颠挂上电话，估计是跟曹荣斌炫耀战绩去了。 “小雪，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林雪笑了笑，没说话，孙舒等人都觉得她笑得很冷，仿佛有些不屑，但细看去似乎又和平日没什么不同。她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