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断发
“你竟然在笑，你竟然……”强子悲伤得不能自已，哭号着跪倒在地，“为什么要放弃，我们这么多人，一定有办法保住他们的！为什么一定要他们死，他们好不容易……” “你哭什么？”林雪微微一皱眉头，看不惯他这个样子。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们都是我们的同学啊！”强子抹了一把被冻得黏在脸上的清鼻涕，几乎要蹦起来大加指责了。 “你能保护她吗？”林雪沉声问道。 强子愣了一下：“什么？” “没能力保护她，却想借着别人的手来成全自己。想英雄救美吗？那你就去陪她死好了，我没时间体谅你的少女情怀！”林雪不耐地将被风吹得糊在脸上的长发甩到身后，但那条倔强的马尾辫又一次被大风吹得贴上来，“好了，这件事就这样结束，明天早晨还要早起戒备，大家都回去养精蓄锐！曹荣斌，派几个你的兄弟守夜，要注意不能靠外城墙太近，以免把气味泄露给路过的丧尸。” “好！”曹荣斌下意识地答应着，一转身，差点没给自己一巴掌——为什么要听她的！ 强子呆愣地跌坐在雪地里，眼泪鼻涕被寒风冻得糊了一脸，仿佛把他的悲伤也凝固在了脸上。 “强子，起来，回去了！”阿宝憨憨地走过来，想把他扶起来，却被强子一把推开。强子和阿宝是最铁最铁的哥们儿，强子为啥这样对待他？阿宝怎么想也想不出原因，全然没料到，刚才正是自己，亲手把强子最爱的女人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别管他！阿宝，咱们走。”林雪将眉头皱得更紧了，再勇猛的战士也敌不过儿女情长的摧残，强子是多么好用的一员大将啊，竟然被这点小事搅得心神不宁，真是…… “是我让他们过来的……”强子目光呆滞地看向城门的方向，“我告诉她这里安全，告诉她，秦少也在……” “没人会对你的生命负责，同样的，你也没资格对别人的生命负责。”林雪看了一眼曹荣斌，后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无奈他也是这么想的，只能按照“她的”要求，再派两个人看着强子，以免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回到温暖的别墅，林雪放松下来，将外衣脱下来随意丢在沙发上，然后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她很累，累得连眼皮子都不愿抬一下，知道孙舒等人从她一进来，就开始踌躇着有话要说，但她真的不想睁开眼睛，这种静谧的黑暗，将会变得比黄金还要珍贵，过够了夜不能寐的紧张日子，她巴不得多享受一会儿。 “雪，听说你把刚从学校里逃出来的人赶走了？”孙舒的声音有些颤抖。 “恩。”林雪闭着眼，点头。 “这样的天气，被赶出去就活不成了吧？”多多的声音充满好奇。 “他们根本没进来，怎么能算被赶出去？本来也活不成，早死晚死都一样。”林雪感觉到三人正紧紧围拢着自己，她就像躺在砧板上的rou，供人磨刀霍霍，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她的语气也不耐烦起来。 “雪，我觉得……”孙舒知道现在的林雪不同以往，因而不太敢直接发表言论，开口之前稍微斟酌了一下，然而，她仅仅讲出这几个字，便瞬间点燃了林雪的怒气。 林雪自沙发上翻身坐起，满头长发肆意披散，无论她如何理顺都无法完全摆脱贴在脸上的发丝，反而更添一种别样的美态。但这种凌乱的感觉扰得林雪更加烦躁，干脆将脸一抹，冷笑着说道：“你觉得怎样？觉得我心狠手辣吗？那群蠢货将会引来整座城市的丧尸，这小小的别墅区根本挡不住丧尸潮的冲击！如果把他们放进来，你们就全玩完了！有那个心思悲天悯人，不如去祈祷明天平安无事吧！” “林雪，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我们的同学，而且是直奔着别墅区来的，就算你有再多的考量，也应该先让他们进来再说，而不是直接把他们赶出去！”孙舒一狠心，干脆把心里的话直接说出来了。孙舒一直把林雪当成meimei一样照顾，孙舒印象里的林雪，就算明知道后面有百万丧尸追击，也绝对会以救人为先，绝不会眼睁睁地看他们送死！林雪明明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儿，末日来临怎么突然就换了一副铁石心肠？ 林雪此刻真觉得头疼欲裂，她觉得自己没必要解释，而解释了之后似乎又引来更大的麻烦。孙舒、多多、大丽都是好人，是善良的人，但她们真的适合末日生存吗？曾经的她，因为善良好欺不知走了多少弯路，差点被人拆穿入腹，尸骨无存，若不是自己进化出来的异能刀枪不入，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不过，就算刀枪不入又如何呢？最后不还是被逼入沙漠，活生生被晒成人干！ “别说了，我没心情，都早点休息，明早势头不对我们就得赶快逃跑。”林雪粗暴地将头发挽成发髻，多年不曾关心过发型问题，导致她的动作相当不熟练，竟然揪下来好几撮头发，疼得她更是心烦意乱。 林雪的狂躁大家都看在眼里，大丽更是偷偷用手扯着孙舒的衣角，希望她不要再激怒林雪了，但孙舒知道，如果她不能在今天把所有话说清楚，林雪将会离她们越来越远，以后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雪，你别这样好吗？你不是这么冷血无情的人，怎么一到别墅区就变了！” “别说了！”林雪将茶几上的东西横扫在地，杂物的边角与玻璃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倒真的把孙舒吓得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林雪很满意这种寂静，眼角瞄到一件东西，便随手拾了起来。 “小雪，你做什么！”大丽尖叫一声，当机立断地扑上来，准备奋力施救。 林雪往旁边一个错步，大丽就扑到沙发上了，连她的衣角都没沾到。 “这是一把剪子，你以为我会用它做什么？”林雪手持那把明晃晃的大剪刀，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这是班长用来做针线活的吧，借我用一下。” 说着，将剪刀往自己的后颈一横——一缕长发悠然而落，飘逸得仿佛舞者手中的绸带。 “你干什么啊！这么好的头发！”多多心疼地大叫。 “林雪，说你两句，不听就算了，何必跟自己的头发过不去！” 三个女孩儿七嘴八舌地劝说声中，林雪已经东一剪子西一剪子，把几乎长达腰际的秀发剪得没剩多少了。 对着镜子照了照，不错，这手艺没落下，要不是怕太过惊世骇俗，她干脆就剃光头了。 “雪，你现在的头发比强子还短。”多多怔怔地看着改头换面的林雪，心里莫名有些悲伤。 “呼，这下清爽多了！”林雪随意甩动着短短的头发，感受着空气在发根自由流动，那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这才是末日的感觉，肮脏的，简陋的，毫无美感的。林雪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几乎能感受到头皮的热度，于是，她满意地笑了。 “林雪，你到底想干什么！”孙舒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再也受不了刺激了，善良的小白兔先是杀掉了一群别的小白兔；接着，这只小白兔又把自己的毛给剃了；最后，这只没毛的兔子还对自己现在的造型很满意！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林雪这是精神分裂了吗！ “不觉得这个发型很酷吗？我劝你们也尽早把头发剪成这样，末世里一切日用品短缺，洗发水什么的都是高级货，估计以后很难买得起。”林雪颇有些得意洋洋。 “你把自己打造成末日的救世主又能怎么样呢？这世上又不止你一个人活着。”孙舒看着全然变样的林雪，心中微微一颤，轻声说道，“你熟悉末日规则，了解末日的生存法则，甚至可以舍弃曾经若珍宝的长发……你的确能在这个世界更好的生存，但是，只要地球没毁灭，你就得和人类打交道。过去的你，懦弱得像个圆圈，好似向前迈了一大步，却自己偷偷摸摸地返回了原点；现在的你，强悍得像根直线，直来直去地选择最简单地方式解决问题，绝不考虑计划外的请求。这世上不是只有直线和圆圈的，你为什么不能试试曲线呢？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你让我们这些姐妹怎么办，跟你一起做直线吗！” 极端吗？ 林雪笑着转过身来，这次的笑容既不虚假也不阴冷，仿佛雨后初晴的天空，明朗而……辽阔？可以这么形容一个人的笑容吗？多多和大丽确实在林雪的笑容里看到了一种深远而悠长的意味。 “所以才需要你们在我身边啊！一定不要离开我，一定！”林雪笑着，依次拥抱了三个好姐妹，“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们了……就当我是在梦里活过一场末日吧，你们也知道，一个弱女子在那么恐怖的环境里生存有多么不容易，变得冷酷无情也是难免的嘛！你们就多提醒提醒我，帮我安慰那些被我伤害的小心灵，好不好？” “什么梦能让你变成这样？”孙舒拍了拍林雪的后背，“好了，我们知道了，我不怪你，多多和大丽也不会怪你的，我们永远不会离开你，好不好？” 永远，真的可以永远吗？ 林雪返身抱住孙舒，将脑袋埋在她的发间——我无法柔软地做人，就麻烦你们来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