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九十四章 总有好事
顾建鑫扣了扣儿子的房门，推门进去时，顾恺正在收拾些细碎的物件。 “准备的如何了，儿子？” “啊。。。差不多了。。。”顾恺挤出些笑容：“我正想着把房间里平时看惯玩惯的东西也带去，布置在我的新房间里，这样我就不会觉得有多陌生了。” “喔。。。不错的想法。” 尽管顾恺极力掩饰着，但父亲仍然能听出儿子语气中的纠结。仔细想想，儿子他上留学旅程，自己一年到头也看不到他几回了，看着物件被尽数理出，显得空落落的房间，顾建鑫自己心里也不免觉得有些悲怆。 “啪。。。” 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这响声打断了顾建鑫的思绪，他抬起头只见顾恺正俯身拾起刚才掉落在地上的书本。然而当他拎起书脊时，几张相片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又飘落在地。 瞥见那些躺在地板上的相片，顾恺身子怃然僵住了。那是上次校运会上拍摄的照片，但凡相片上露脸的同学都会得到一份拷贝，记得自己那天没什么比赛，开幕式的钢琴演完后，自己就乐呵呵地东游西荡，拜此所赐，几乎每张相片上都有他的身影。所以他缴的影印费用也是班里最高的，为此李正还特意请示他要不要挑几张最喜欢的，不用全部复印，然而顾恺舍不得，最后决定从牙缝里挤出费用，一股脑照单全收了。 散落一地的相片上，每一张上都是熟悉的面容，每一张上都是舒心的笑容，每一张都似一个黑洞，深深地吸引着顾恺，顾恺可以俯身拾起这些照片，但他只是按着大腿直挺挺地坐在那儿盯着那一地的相片，禁不住泪水盈满眼眶，顾恺一动不动地任由视线模糊起来，好让他看不真切相片上那一张张他无比挂念的脸。然而那些画面并非摆在眼前，而是已深深刻在他脑海中。 顾恺不想父亲看到自己这幅样子，急急地吸了吸鼻子，却将苦涩的泪咽进了喉咙，沿着呼吸渗入身体，那是痛彻心扉的酸楚。顾恺最终忍不住呜咽了几声，尽管他用咳嗽拼命掩饰着自己此刻的软弱，但仍然让他的父亲觉得担心。 “阿凯。。。” “抱歉，爸爸。。。”顾恺抹了抹眼泪，“我。。。我只是。。。只是有点恋家。。。” “阿凯你没事吧？”顾建鑫关切地询问，自己沉浸于儿子的觉醒，仿佛此刻突然发现，这个决定对于儿子意味着什么。 “我。。。我不想让你失望，爸爸。。。”顾恺捏了捏拳头，“抱歉我这么没用。。。我。。。我会变得坚强起来的，就像。。。就像你一样。。。” “。。。。。。”面对儿子红红的眼圈，顾建鑫一下子觉得没了方向感。 “你。。。你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我只是缺乏。。。缺乏锻炼。。。我。。。”顾恺不停地抹去溢出的泪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尽管顾恺此刻并不想哭泣：“抱歉爸爸，你。。。你能离开一下么，我。。。我不想你看我现在这个窝囊相。。。” 顾建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抬起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脊：“你真的下决心要出国留学？” “是的！”顾恺吸了吸鼻子，“爸你要相信我，这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只是。。。刚才我只是。。。” 父亲轻轻摆了摆手，示意顾恺冷静下来：“我知道我知道，我相信我儿子这次肯定能争气，老顾家的胖小子总算长大了。只是出国是件大事情，我要百分百确定你真的。。。” “我百分百确定。。。我。。。”顾恺抹了抹脸，“我想替你分担辛苦，我想让你为我感到骄傲，我想让你高兴，我。。。” 顾建鑫低下头，拼命抑制着内心的激动，顾恺很早没了母亲，自己忙于工作也总是疏于照顾，出于内疚的心里总是一味由着他的性子，即便知道这样会让他走上歪路却又无可奈何。然而感谢老天赐给我老顾这么个懂事的儿子，在镜中的自己渐渐老去的时刻，有什么能比儿女的爱更窝心的呢。 “阿恺。。。”父亲轻松地笑了笑，“你知道作为父母的，怎样才觉得最高兴么？” 顾恺清了清喉咙：“子女有出息，值得骄傲？” “当然。。。不过那只是一方面。”顾建鑫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做父母的最高兴的，是子女能够高兴。。。你笑，我也会笑；而你哭，我也会哭。” “爸。。。”顾恺似乎嗅出接着父亲要说些什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么现在，我认认真真地再问你一次，什么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你真的~真的决定去留学么？” “我。。。” 顾建鑫指了指胸口：“小伙子，仔细想想，然后认真地回答我。。。” 说好的一起拍毕业照，说好的大家在一起，说好的同甘共苦。。。 同样，我答应过他们，向他们承诺这次自己是认真的。。。 是的。。。如果自己不下决心，很多事情是改变不了的。顾恺不想走回原先的老路，他要的是承担那份责任的勇气，和坚持走下去的决心。 或许。。。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顾恺觉得一下子轻松起来了，心情如碧蓝的湖水般安宁。 “爸。。。”顾恺啧啧嘴，有生以来语气第一次变得那么认真：“我知道我以前只是个趴在谷堆上的米虫，我承认从前的约定，有一部分只是出自自己的惰性。。。” 顾建鑫点点头，认真地倾听着，这是他一直期待着的父子间真正的对话。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这里，我身边的朋友，兄弟们。。。同学们。。。”顾恺脑中想起来叶静挽留他时那黯淡的眼神，“我舍不得离开他们。。。我。。。我。。。” “噗通” 顾恺突然转身跪在父亲的膝前，这突然的举动让顾建鑫吓了一跳 “阿恺！你这是干什么！” “爸，听我说！从小您教过我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今天我跪您，只是表达一个儿子的决心。”顾恺发自肺腑地嚷道，“从今天起，我不会再浑河度日，我一定好好完成功课，此外我每天抽出一个小时，哦不，两个小时练习口语，就像您以前要求的那样，我愿意减少所有玩乐时间，只要求。。。只要求留在这里和他们。。。和他们一起拍毕业照，可以吗？爸？可以吗？” 顾建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芸啊。。。你临走前唯一不放心的。。。咱家的胖小子。。。今天长大了。 他虽然没有一个会批评他的母亲，虽然只有一个算不上合格的父亲，但他有朋友，他一样学会了关心别人，学会了承担责任，他。。。拥有了男孩儿蜕变成男人最重要的东西，勇气！他不再害怕自身的脆弱，不再踌躇于外界的帮助，面对困难的选择，他决定一人承担。 担子很重。。。不过男人。。。一向不轻松。如果你准备好了，做父亲的哪有不答应的。 “恺啊，只要你肯努力，在哪里不都一样么，关键是你要有这份决心。”父亲拍了拍手，“记住你今天说的，忘了出国的事情吧。。。” “爸？”顾恺喜出望外，“抱歉。。。” “道什么歉呀？你做了你该做的，每个人都必须做出自己的决定，并无时不刻地坚持履行自己的诺言。”父亲笑了笑：“儿子啊，我为你感到骄傲！” 顾恺抿着嘴，郑重地点了点头。 顾建鑫走出儿子的房间，叹了口气拨通了长途。 “喂~~老周啊。。。那个我儿子出国的事情。。。就算了吧。。。嗯嗯，可不是么。。。呵呵，毕竟还是小孩子嘛。。。” 顾建鑫坐进沙发，悠悠地说道： “不不，这次不一样，我儿子身边都是一群不错的小孩儿，他们教得东西恐怕比我这个当父亲的还多呢，知道么，自从儿子跟他们玩在一块儿。。。呵呵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这次回来记得带瓶好酒，别花里胡哨的尽整些能看不能喝的。。。是的，我想庆祝一下。咱哥儿量好好整几杯？哈哈哈。。。” 顾恺决定不转学了！！！ 消息传到班中，一行人无不兴高采烈，叶静更是觉得分外阳光明媚，这不仅意味着大家又能在一起，对她来说，这更意味着自己选择这个世界的意义。她突然想起范晓馨的那句话。 走下去，总有好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