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世态炎凉

    那个柔弱的年轻人有些不耐烦了：“我如何管教家弟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程孝廉冷笑一声：“今日令弟与人打斗厮杀，被人拿住了，就要打折了腿，你这做兄长的如此宠溺，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能给令弟收尸了。”

    那个年轻人面色突然变得冷峻了：“小虎，你又跟人打架了是不是？”

    小虎的身体突然变得颤抖起来：“我们既然喝了酒，便是朋友，朋友有了麻烦，怎么能不帮忙。”

    程孝廉呵呵一笑：“你不妨跟你兄长说一说你的朋友都是谁。”

    年轻人顿时明白了：“你又和齐富那些人混在了一起是不是？”

    “那天兄长得了病，我求遍了所有街坊，都没人借咱们一文钱去给你买汤药，只有齐富见我可怜，给了我二两银子，这才救了兄长一命，若是我不去报了恩情，便是不义。”

    “好啊，书上的道理都是这么写的是不是？那银子是咱们欠下的，以后几倍还他便是，又有谁让你去和他们作恶，你的圣贤书读到了哪里去了？”

    程孝廉笑了一声：“看你兄弟二人也在这城里没什么人缘，不如跟我们走一趟吧。”

    年轻人突然露出了警惕的目光：“你们又是什么人？”

    杨有财嘿嘿一笑：“当然是能带着你弟弟学好的人，孟母三迁的故事你总听过吧，总是在这个环县待着，早晚有一天，你弟弟得和齐富他们做下大案子被官府砍了脑袋，不如和我们走一趟，也许还有挽回的机会。”

    年轻人咳嗽了两声，小虎赶紧上去扶住了他：“兄长。”

    程孝廉开口说道：“不瞒你说，我们是大明朝廷的人，如今大明朝廷正在复国，做得好了，你小弟也有可能建功立业，若是做的不好，也不过就是被人砍了脑袋罢了，与在这环县之中又有何区别，好歹还能落一个忠义之名。”

    他带着人前来便是有这一层意思，若是小虎的兄长是个烂人，那他也懒得教导什么东西，直接扔下点银子带着人走便是了，如今他的兄长明显是个读书人，总不会将小虎带上歧途，况且有这么一个兄长在身旁，小虎也能安下心来。

    年轻人咳嗽一声：“我同意。”

    若是有能力，他早就带着弟弟离开了环县，因为他的身子，早就把左邻右舍的情分用光了，再加上近些日子弟弟又和齐富那些人走到了一起，只怕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所以他早就有了离开的想法。

    “只是我还有个条件。”

    程孝廉愣了一下：“说说看。”

    “这些年因为身子麻烦了左邻右舍许多，请你借我一百两银子，我想送给他们，当作是这些年的报答。”

    “你的街坊一共有多少人家？”

    小虎点着头数了数：“一共十三家。”

    程孝廉笑着说道：“杨有财，拿银子，一家给五十两。”

    年轻人愣住了，然后赶紧说道：“用不了这么多。”

    “人情这东西，一次还清比较好，要不然以后你万一做了大官，可就还不清了。”

    杨有财伸手从腰间掏出了一沓银票：“喏，全是五十两一张的，你拿去给他们分了便是。”

    年轻人眼圈一红，笑了一声：“我们兄弟二人的命不值这么多银子。”

    “买你们个安心而已，让你们知道，我们要带走你们哥俩，可不是为了拍花子。”

    年轻人不再拒绝，伸手接过了银子，走到了西边紧挨着的房子轻轻敲了敲门，门里很快传来了喊声：“来了。”

    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开了门，一见他们哥俩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我早就说过了，你以后不要拍我们家门了，我们一家也得吃饭过活，要是全救济你们哥俩了，我们一家人喝西北风去？”

    年轻人伸手拿出了一张银票：“这些年麻烦你们了，这五十两银子就当是我们兄弟二人的一点补偿，今天夜里我们兄弟二人就要离开了，以后怕是也不会相见了，祝陆叔平安。”说着将银票递了上去。

    被称为陆叔的老头也愣住了，反复看了好几遍，银票确实是真的，当即有些不知所措：“陈家兄弟，我这几年也没救济你们多少，用不了五十两的。你们兄弟二人还是拿回去一些吧。”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手里的银票攥得很紧。

    年轻人笑了笑：“陆叔虽然没有救济多少，但是无数次救了我们兄弟二人的命，要不然我们兄弟二人早就饿死了，这银票你还是收下吧。”

    “那你们要去哪里？”

    “千里迢迢不说也罢，陆叔保重身体吧。”

    “要是外边不如意，你们俩回来便是，别的不敢说，总不能让你们兄弟二人饿死。”

    年轻人也似乎忘记了陆叔刚才开门时的那副嘴脸，笑着应道：“陆叔放心便是，时间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程孝廉在身后看着这幅场景深深地叹了口气：“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若是没有这五十两银子，那位陆叔怕是怎么也说不出这番话来。”

    闻杜若也摇了摇头：“倒也不能全怪他，谁都想活着，谁还能没点私心呢。”

    就在这个时候，年轻人已经敲开了第二间门，开门的是一个老太太，手里还端着一个碗：“我就知道这么晚了没人找我这个老婆子，孩子，你不要怪我，我姑娘年底就要出嫁了，家里也得攒些银钱，要不然总归是让夫家瞧不起，这碗热粥你们兄弟二人分了吧，老婆子也只有这点本事了。”

    年轻人低头抹了一把眼泪，伸手递上了两张银票：“我们兄弟二人今天就要离开这里了，这些年来，要不是大娘处处照顾我们兄弟，只怕我们早就死在家中了，这些银票不多，就当是我送给小妹的嫁妆了，让他出嫁的时候风风光光的。”看得出来，他这一番话，比刚才说的时候真诚多了，显然这才是他们兄弟二人真正的恩人。

    老人家根本没有接银票：“你们哥俩从哪儿来的银子？莫不是犯了事？赶紧把银子给人家还回去，我虽然没多大本事，但是还能找些野菜，不见得能让你们哥俩吃饱，但是总算是有口吃的，若是犯了事，进了大牢，就凭你这身子，怕是挨不过两三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