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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三章 上班(2)

    第二天,吃过早饭,秋主任吩咐他:“侬今天跟马书记到湖东大队去。”说这话时,细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嫉妒,但马上被他自己热情的语气掩饰过去交代他说马书记是湖东大队的,遵的点就是自己大队,今天马书记下乡就只带了侬一个。

    他高度集中的听着秋主任说,见秋主任不再说下去,应了声“嗯。”他不清楚下乡的意义,本来象他这样一个新分来的,不可能第二天就带他下乡,按照规矩,下乡有个先来后到,办公室里四个同事,要去也是老人老杨他们,他这个新人只能是坐在办公室里守守办公室,练习坐功。

    秋主任等他一走出去,脸上热情的神情立马换了副沉思,心里也在琢磨自听到马书记亲口跟自己说要带梁安邦下乡,不带别人,这是不是马书记跟这个新来的小梁有什么其他人不知道的关系,还是看到这个小梁是个大学生人家有才华咋的,才华不对啊。

    人家根本就没时间展示出来过,那-----他心中一激灵,脑子里显现昨天洪友灵亲自带他来报到,按说一个新来的人轮不到她一个副书记带来,虽然洪书记说是师生,也不必那样,这么一想秋主任暗暗在心里对自己说今后在工作上生活上得对小梁另眼相看点,不能犯了低级错误。

    在他坐着马书记的专车,镇里唯一的一辆吉普,还是老掉牙的,开起来吭哧吭哧的象累坏了的老黄牛,跟马书记下乡到湖东大队去。办公室里的三个人也私下议论开了。

    黄进和慢悠悠的喝着白瓷杯里的碧绿的茶水,像是漫不经心跟老杨又似跟小王说:“看来这个新来的小梁不简单啊,一上班就跟着老一下乡------”意味深长的没有把话再说下去。

    黄进华是前年从省农专毕业,跟镇里的黄副镇长一个村的,在镇里论实打实的真文凭他是不带半分水分的正经科班出身,梁安邦没分来他是镇里文凭最高的,跟那些镇长书记土八路出身不是一个档次,跟领导下乡的次数相对老杨和小王要多得多,可要说马书记带他下去次数扳扳手指头都可以数得清。

    老杨是集体工,从下面的村支书调上来的,四十多快五十的人,镇里除了洪镇长马书记几个人比他年纪大,可说他是老资格,可他集体工的身份摆在那,要想转正成为正式的国家干部还要努力奋斗,为人做事就不得不让他小心翼翼,对黄进华的话他自然听得出其中的意味,可他并不想接黄进华的话说,只把手中的报纸轻轻一抖慢条斯理的说了半句:“也许这小梁对了老一的胃口------”话也只说到一半。

    小王看看他俩,想了想说梁安邦报到那天可是洪书记亲自带来的。说着又低下头去练习他的字,小王不同黄进华考到了学堂,他是靠着老子还在镇轧花厂当厂长时弄了个职工编进了镇政府,连写个材料都难以写得令人满意。

    黄进华一听他这话,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好像要从小王那张稚嫩略带老练的脸上看出什么名堂来,带点疑惑的似是自言自语:“侬这话是啥意思,啊?洪书记亲自带过来?”

    镇里的洪书记是谁都知道,领导姓洪的除了镇长便是洪友灵,主管人事组织的副书记,镇里实实在在的三把手,只是洪书记是个女的,相对说对权力的欲望不那么强烈,和马书记原先又在镇中学同过事,马书记是中学校长调过来干到书记的,一三把手关系良好,洪镇长年纪大了这一两年要退休,跟还有好几年干的马书记没了争权斗力的念头,这三把手的权力不想争夺也跑不了她的。

    黄进华听到说是洪书记带来的,就不得不考量考量一番,人家虽是新来的看样子不是好欺负的种。老杨显然也被小王的话触动,停下看报纸的动作问:“侬咋知道的?”

    小王“嗨”的一声:“这不,俺没老小,不需要跟侬俩一样赶着回家,梁安邦报到时俺正好在办公室没走。”

    这消息千真万确,没得丝毫怀疑了,老杨瞅了黄进华一眼轻飘飘的说:“看来,这个小梁确实不简单了------,”“了”字有意的拖长没说完。

    黄进华看了看他撇了撇嘴,没搭腔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盖上茶杯,拿起报夹上的另一份报纸看了起来。

    跟着马书记到湖东大队去的梁安邦并不知道办公室里对他的讨论,车上马书记上车时问了他几句大学读书的事情,特别是他主动要求回到家乡的事问得比较详细,得知他的想法似是不无惋惜:“小梁啊,省城大学的单位多好啊,那是多少人想进也进不去的地方。”

    他听了礼貌性的笑笑对书记的话他还没傻到去辩驳只轻轻道:“俺学院的高教授也这样说过,但老师最后还是支持俺的决定。”

    马书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半闭着眼养神,他也自觉的不做声眼睛看着车外,尽量开得平稳的吉普还是止不住颠来箥去,车速不快,两旁的山林一根根向后退,穿过三个村子,经过一口池塘,最后吉普车通过一条长长的不大高的堤坝,堤坝南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湖水。

    这大概就是东湖水库,北方上是连通的长方形的水塘,向东开进一座大村庄里,继续开了一会,在一排房子前停下,他一等吉普停稳就打开车门,来到后座帮马书记拉开车门。

    这时,房子前面站着等候的几个人小步赶紧走过来,迎着从车上下来的马书记亲热的招呼:“马书记,来了。”

    为头的是一个看样子六十多岁的人,古铜色的皮肤,矫健的步伐,加上一对大眼睛精光直射,使人怎么也联想不到这会是一个老人,马书记很热情的和来人握手,用力地摇着对方的手:“老夏,早跟侬说了用不着这样等俺嘛。”

    老夏,湖东大队的村支书,一个当了十来年的老资格的村支书,这是他后来了解到的,也用力的摇着马书记的手口里说:“也不是一竟(方言,有意的意思)在这等侬,大家在屋里听到吉普车声就出来了。”

    马书记握过后,和其他人只是随意的握了握,领先向屋里走,一边回答夏支书的问话一边介绍身后的梁安邦:“这是镇里刚分来的大学生,叫小梁。”

    夏支书热情的说欢迎欢迎,一边张了跟烟给他,他摇摇手:“多谢夏书记,俺不抽烟。”

    夏支书笑了笑:“到底是刚下来的学生娃,还没学会抽烟。”

    马书记今天到湖东大队来,主要是检查检查东湖大坝的情况,眼看要到讯意,大坝的安全情况不能忽视。

    每年到这个时候,龙墩镇都要进行全镇水库大坝加固整修,等到太湖的水涨起来,大坝才能保一方平安,因此,镇里对每座大坝的坚固程度就要在大水来之前做到心中有数,镇领导下乡跑各村时,检查大坝的情况必不可少。

    整个龙墩镇,一共一十二个大队,有水库的就有十个,典型的湖泊之乡,而算得上是水库的并不是他大队里那座集洞水库,集洞水库只是叫水库,面积才只500来亩,无非比村里的池塘大些,叫得上水库的其他大队的都有上千几千亩的水面,都是拦住的太湖伸出来的湖叉,大都在六七十年代全国上下大搞农田水利时修筑的。

    东湖水库面积大,养育这整个湖东大队十来个村子六七千人口,东湖大坝的完好情况镇里年年自然得重视,自从七十年代修建起来只在83年的百年难遇的大水下冲倒过,不像他大队的红星水库由于是和湖沿镇共用的,年年长大水只要稍微大些,水库大坝那段归于湖沿镇修筑的三分之一总有哪一处被大水冲倒,几乎年年作坝年年发大水,倒是不高的集洞水库建起来的年代比红星大坝早,冲倒却好像没有过,大水一来,连坝一并淹没,83年水深时坝面可没过一个大人的头顶。

    到湖东大队时不过九点多钟,马书记在大队部与夏支书他们谈了会工作,说了说村里的情况,他在傍边把要点记录下来,马书记看看时间还早对夏支书道:“到大坝上去看看。”

    一行人朝大坝走去,横穿过村子,走过一处高坡地,东西向的大坝呈现在眼前,高高的大坝不是刚才看见的堤坝所能比,这时的大水虽还没有狠涨,也掩过了坝脚,人站在坝顶,往下看不禁有点头晕晕的感觉,水库的蓄水似乎比太湖的水位还要高点。

    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他对马书记说声俺下去看看,说着拿了挎包里的玻璃瓶沿斜坡向坝脚走去,马书记“嗯”了声,其他人就好奇了,问马书记他要干么。

    马书记笑笑没直接回答:“等会儿侬们不就晓得了。”等了会又指着梁安邦的背影:“这个小梁可不简单,省农学院的高材生,放着省城大学的单位不要,自愿回家乡。”

    夏支书听马书记如此赞扬他,不由意外的再次打量了正往坝脚走的梁安邦,一个村干部不解的嘀咕:“这个小梁不是有毛病么。”

    马书记和夏支书几乎同时扭转头看向那个村干部,两个人虽口里没说啥,可村干部还是从两人的眼光里看到了不高兴,脸刷的红了,不敢再说话。

    马书记脑子里此时不适时宜的响起了昨天跟县委办于副主任通的电话,电话里说起了梁安邦,于副主任听说梁安邦分到了龙墩镇不禁说了句“这小子果然这样做了。”

    马书记自然追问“果然”的意思,于副主任把那时自己还在一中清楚的情况说了一遍,当时还认为是这小子的一篇高考作文而已,没成想真的说到做到,“好小子!”

    这个好小子,让马书记的内心颤动了一下,要知道,于副主任可不轻易赞扬人,从一中调过来不过四年时间,他由一个普普通通的秘书成为今天的享受正科级待遇的副主任,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更重要的是于副主任是专门负责给县里一把手刘书记写材料的,于副主任能从一中的教导主任转行到县委办做秘书就是因为得到了时为县委刘副书记的赏识才把他给要过去的。

    马书记心想不知道这个小梁晓不晓得有个欣赏他的老师,而且是位对他会有莫大帮助的老师会有何种感想,忽然记起报到的那天洪友灵说梁安邦是他的学生,呵呵,还真是回家乡好啊,到处有师生关系。

    曾经作为老师的马书记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厉害,何况还是对学生蛮欣赏的老师,就看这小子有没有真本事,要有真本事想不飞黄腾达都不行,马书记静静的看着他走下坝脚,用玻璃瓶装满一瓶样本水样,盖紧瓶盖返回来,脑子里转了一连几个念头,傍边的人看马书记不做声,也就跟着他一样看梁安邦装水,自然不知道马书记心中所想,更弄不明白这个小梁在干啥,只是马书记不做声自不好再说啥。

    等他上得坝顶,马书记才问他觉得东湖的水资源咋样。他点点头:“初步看,这里的水资源不错,但到底怎样,适不适合养鱼,要养哪一种鱼,俺得带样本回去化验才清楚。”这时傍边的人总算有人反应过来,敢情要在这水库里养鱼,可谁养,咋养。

    夏支书迷惑的问马书记:“镇里打算在这养鱼?”

    马书记笑笑摇头:“镇里?俺可没说过,是小梁想。”

    听了书记这话,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他,充满疑惑的眼光在问:“就他?”他看出来几双眼光里的不可思议,也没做多解释,不是一时的事,慢慢有时间来说清。

    马书记也有意不再说这事,对夏支书几个说沿着坝走一走,看看还有什么情况,汛期就要到了,得做好防范措施。

    等从大坝上回来,已近中午,回来的路上,夏支书还是忍不住又问他养鱼的事情,到底是咋回事,让人心里挠痒痒的难受。以夏支书丰富的人生阅历隐隐感到这是湖东大队的一个机遇,但说不清是哪回事。

    他一边走一边有条有理的说了他的想法,仅仅只是想法,要付诸实施不是那么容易,首先是钱,资金,没资金投入一切都是空话。

    夏支书不大相信的一再问:“侬是说俺这片水能赚钱?”待他肯定的语气回答,不容置疑,才像是恍然大悟说,“老人家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水还真是宝啊,以前咋就不知道呢。”

    马记在一边提醒转过弯来的夏支书:“老夏,醒悟得蛮快啊,只是不晓得侬这里行不行啊。”

    “行不行还不是靠老书记的一句话。”老夏毫不掩饰的打着哈哈。

    马书记摇摇头:“这回侬可搞错了,行不行得小梁说了算,他懂技术啊,不懂行的人瞎指挥那可是要不得的。”

    吃中饭时,村干部对他分外的热情,比来时明显多了分尊重,人家可说是十足的大学生,真金实银。

    临走,夏支书给三个人一人塞了一条蝴蝶泉,用黑油纸袋包着,说是梁秘书头一次跟着马书记到湖东来,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言下之意是他要是跟别人来是没有这种好的待遇,他不想得,说自己不会抽烟。

    马书记轻描谈写的说小梁,侬不抽烟,也可以张给人抽,拿着吧。那意思好像说跟自己同来得这种待遇是应该的而且似乎也只有跟自己同来才会享受到这种待遇,司机小付倒是见惯不惯的接过顺手放进车后箱里,毫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