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夫当关
“老朽早已无亲无故,无牵无挂也无处可去了!”卢彦生抬头望着关羽郑重说道。 沉默片刻之后他突然开口道:“小兄弟如果不嫌弃老朽碍手碍脚,我愿意陪你一起把守这雪狼关!” 关羽喜出望外,连忙躬身施礼:“若真能如此,关某感激不尽,请受晚辈一拜。” 卢彦生摆手道:“你我也算难得投缘,何必拘泥虚礼。你我二人不如共同干一碗酒,就做个忘年之交的兄弟吧。” 关羽闻言连忙跑到小桌前斟满了两碗酒,端起其中一碗,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给卢彦生,自己也抄起另一碗酒。酒碗相碰,两人同时一饮而尽,放下空碗,二人相视哈哈大笑,豪迈的笑声飞出窗外,直冲九霄。 冯庸终于得到了雪狼关失陷的消息。这使他原本就频临崩溃的精神更加不堪重负。半生戎马,虽然也曾打过败仗,但这次的境遇最让他感到憋屈。晚上鬼哭狼嚎,鸡鸣狗盗不让人安睡;白天虚张声势,示威游行令他疲于应付。 雪狼关失陷,意味着后续粮草断绝,国公爷想增援,恐怕也有心无力。他感觉自己像被狼群包围的孤独雄狮,可以怒吼,露出吓人的獠牙,却始终无法抓住对手撕碎它。更让他忧心的是队伍的士气,也许是被半夜鬼叫sao扰的实在无法安眠,每晚都有数百兵士扔了兵器逃跑,虽然也抓回来一些当众处斩,但震慑效果甚微。如此下去,不等粮绝,必然不战自溃。 迫于无奈,冯庸决定甩开这些无赖的无谓纠缠,主动出击。如果能利用集中兵力的优势夺下一两座城池,就地抢粮稳住阵脚,形势将会大为改观。 一天深夜,虎贲营匆匆拔营起寨,狂奔而去,对近在咫尺敲锣打鼓的“张大牙”所部看也不看一眼。“张大牙”及其部属望着落荒而逃,完全不买账的听众背影内心很是失落,怎么能这样对待辛辛苦苦、彻夜不眠的“文艺工作者”呢?太伤自尊了! 冯庸带着部队一口气奔出了百十里,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伏兵,这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按照计划,他们已来到了绥安城下。冯庸下令,埋锅造饭,稍事休整。天亮以后,架炮攻城。 门前的侍卫望着推门而出,有说有笑,并肩爬上塔楼的关将军和干巴老头的身影,目瞪口呆之余不住地摇头叹息: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呀! 巍峨雄浑的雪狼关夹在两山之间,卢彦生又费尽心力地在两山与关隘相交处,凿出了各长四百米,深一米五的犬牙状凹槽作为藏兵洞。如此,面对关下来犯之敌,可形成三面围攻之势。 “你若不是深夜趁老夫不防偷袭,就算统领百万大军,受地形制约,能冲到关下的顶多五、六千人马。当初老夫开凿藏兵洞的石头可是一块也没舍得丢,很多制成了与提索相连能反复使用的石碾、石排。关城和藏兵洞距地面太高,一般云梯根本够不着。如此,我藏兵洞连同城楼上的四、五千人马三面合围,箭矢、石雨俱下----呵呵”。说到这里,老人含笑意味深长地瞅了关羽一眼。关羽顿觉后背发凉,他知道这位忘年之交的老兄忍住没说的后半句是:“---不把你小子砸成rou酱才怪!” 关羽躬身施礼,真诚地说道:“愚弟侥幸偷袭得手,如若摆开了阵势强攻,远远不是老兄的对手。” 卢彦生手捋花白胡须,朗声大笑,觉得总算出了一口胸中闷气,心里十分畅快! 冯庸将人马分成了两队,一队以步卒为主,配合二十门火炮全力攻城。一队以骑兵为主,严阵以待,准备随时迎接来自身后的攻击。他心里很清楚:阴险、狡猾、无耻的红巾军不会让他放手攻城而置之不理,能留给他的时间非常有限。说不定那两支天天游行示威的队伍已近在咫尺,随时准备从背后向他发起攻击。他猜对了。 冯庸摆在城下的火炮还没响,身后便传来隆隆炮声,后队中顷刻人仰马翻,一片sao乱。紧接着,那两支平日里看上去懒洋洋游行示威的队伍像同时打了兴奋剂,狂呼啸叫着分别从左右两翼潮水般杀来,如两把尖刀直插冯庸的两肋。 绥安城楼上原本紧张万分的守军此时全身放松,抄起了手伸长脖子看起了热闹。 “调转炮口,轰击后方来犯之敌!”冯庸手舞长刀,大声喊道。 炮声如爆豆一般一同炸响,红巾军中很多步骑没等冲到虎贲营面前便被炸成了碎片,血rou在空中飞舞。但他们的攻击速度丝毫未减,冲到最前面的骑兵纷纷摘下战马一侧的连发硬弩,开始向虎贲营扫射。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火炮失去了作用。 在春天草绿色充满生机的原野上,在震天的喊杀声与战马的嘶鸣中,以命相搏的两方人马,不断有人血rou模糊地扑倒在地或栽落下马,永远地失去了生命。 冯庸对自己手下这支身经百战的队伍原本很有信心,如今却让他迷惑了。红巾军斜刺里杀过来的两队人马就像两把锋利的剪刀划过薄薄的丝绸,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强有力的阻挡。如果他知道众多士卒扔掉武器,跪地投降的理由一定会气的吐血。那理由单纯到可爱:早点打完,早点投降,好好睡一觉! 看够了热闹的城头守军大开城门,倾巢而出,人数虽然不多,也就五、六千人,幸运的是,他们首先杀光了躲在后面大齐派来的二百余cao炮手。冯庸跋山涉水,终于将这些大炮一个不少的拱手送给了红巾军。 冯庸轻叹一口气,虽然己方人数占优,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败了。败的窝囊,败的憋屈。咬牙杀开一条血路,率领万余残兵,他头也不回地逃向雪狼关方向。 此战结束,仅俘虏就多达三万余人。阮武、翟龙彪及绥安守将经过短暂商议达成一致意见:全部坑杀。坑杀活动持续到后半夜。举着火把,用最后一掀土埋掉了仍在哭喊的虎贲营降卒,喧嚣了一天的战场终于重新回归了宁静。 阮武和翟龙彪命令所有辎重及步卒留在绥安,两路人马合兵一处,起轻骑连夜追击冯庸残部。 两日后的夜晚,机警的冯庸听到迫近的马蹄声,麻利地飞身上马,不管追来的是谁,追兵有多少,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逃! 杨明义率大军风尘仆仆终于抵达了雪狼关前。时间紧迫,军马稍作休整便擂起了战鼓,吹响了攻击的号角。步卒手举大盾,肩抗云梯一拥而上,由于关前的场地狭窄,骑兵只能远远观战压阵。雪狼关为山石所砌,土炮打上去只风轻云淡地剥去了一些青苔,崩掉了一些碎石。 关羽和卢彦生并排立于城楼之上,望着黑压压冲上来的人群,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 果然如卢彦生所说,敌方的云梯根本够不到城楼,关前狭小的空间里已经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后面的人杀声震天,去只能驻足不前。 关羽点了点头,传令兵举起了一面三角小红旗摇了起来。瞬时,城楼及两侧的藏兵洞中石碾、石排、原石滚滚而下,隆隆的巨响如猛兽狂吼。 关前转眼之间变成了人间地狱。士兵们手中的大盾只能勉强抵挡弓箭的袭击,对这些巨石却无能为力,很多人连人带盾被拍成了rou泥。一些士兵想后退躲闪,却被身后准备前冲的弟兄死死堵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从天而降的巨石发出绝望的惨叫。 趁着下面一阵大乱,藏兵洞及城楼上的弓箭手又发动了第二轮攻击,密不透风的箭雨带着夺命的啸叫铺天盖地而下,遮天蔽日。那些没有被砸死的又被无情地箭雨死死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外围暂时没有受到攻击的步卒被眼前恐怖的景象所震憾,纷纷一边痛哭嚎叫,一边拼命地往回撤。 巨大的石碾、石排在提索的提拉下缓缓再度升起,每块上面都在滴落着粘稠的红色液体。 “不许后退!冲上去!后退者死!”杨明义恼怒地嚎叫着,挥剑斩了几个神志不清,拼命向骑兵冲撞过来的步卒。 被逼无奈的步卒们发出绝望的嚎叫,再次冲了上来。三面合围的红巾守军不慌不忙如法炮制,展开了第二轮攻击。 这不像是一场攻坚战,更像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屠杀。虎贲营喋血关前,尸横遍野,自下而上的弓箭、炮火根本够不着城楼及藏兵洞中红巾军战士。红巾军唯一出现的一名伤员是一个弓箭手,受伤的原因是眼看自己亲手射杀了一位对方将领,兴奋地跳了起来,头撞在身后的崖壁上出血了。 没等石排、石碾再次升起,虎贲营的步卒在身后将官明晃晃的刀剑威逼下,又发起了一轮不要命的自杀式攻击。 奇怪的是,这次既没有巨石滚落,也没有箭雨如注。冲在前面的士兵正暗自庆幸,忽见关门大开,一队头裹红巾的骑兵纵马杀出,刀枪挥舞,如猛虎下山一般冲了过来。从城楼上向下看去,感觉更像是一群嗷嗷乱叫的饿狼冲入了羊群。虎贲营士卒喷溅的鲜血飞落在青色的石壁上,汇成了道道红色的溪流,欢快地沿着石壁的缝隙,款款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