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悔不当初:冤孽
冯兰快步的沿着村路走着,不过却是忽的停了下来,站那儿站了会儿,脸上那对薛庆的担忧却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脸冷冽。整个人也变得与之前截然不同起来。如果之前她是一个为孩子安慰担忧的母亲,那么现在她就是一位见惯生死的人一般。 她转身走到路外边一棵树下站定,双目平时前方,那双眼眸中闪耀着淡淡的奇异光辉,沉默了片刻,恍若自语,又好像是在对让她停下来,让她有如此改变的某个人说的一般,“怎么了?” 开口这一霎,她又变回到了之前那个模样,带着担忧,带着伤感。似乎这个人的出现,让她彻底确认了心头的猜测一样。 “我是谁?”她背后,隔着一条马路,一人靠在树干上,双手插在裤兜里,嘴上叼着一支烟,眼睛看着从烟上徐徐升腾而去的缭缭轻烟。过了好一会儿,说出了这样一句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冯兰的话。也在这一刻,脸上充满了萧索,自嘲。顿了顿,又道:“你又是谁?” “你是杨浩,我是冯兰,我们是邻居。”冯兰身形一震,脸上伤感更浓了几分。 “谁信?”杨浩笑了笑,深吸了一口香烟,垂头伸手将烟灰弹掉,不过那只手指却依然还在弹,“你吗?” “不管你信不信。过去是,现在是,未来……”冯兰忽的顿住,渐渐的双目变得凌厉,双手也握起了拳头,很用力,“也是!” “你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杨浩叼着烟转身走到她身侧,“meimei。” 冯兰瞳孔一缩,顿时扭头看向他,“你,你想起来了?” “还没,至少不完整。”杨浩道。 “哦。”冯兰不知为何却是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吗?”杨浩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冯兰说话。用力吸了口烟,伸手拿过用力将它弹飞了出去。 “你见过薛庆吗?”冯兰问。 听到这话,杨浩双目之中闪过了一抹黯然,将右手放入口袋里,转身而去,一边道:“他们与任老板在河对岸。” “谢谢。”冯兰转身看着那颇为萧索的背影,张了张口却说出了这样两个字。 “有时候我就在想。”杨浩停下双目变得凌厉起来,“你们不累吗,一直生活在编织谎言里?” “累,很累,很累。”冯兰闭上眼睛轻声道。 “活该。”杨浩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而这两个字却是让冯兰犹如雷击一般,身形都是晃了晃,最后趔趄间退后一步靠在了树上,垂着头,过了好一会儿,她却是笑了:“呵,呵呵。是啊,我们确实是活该啊。” 一滴眼泪,啪的一声掉落在了地面上,将那一抹尘埃打湿,也让周遭的那一抹尘埃飞起,在那里飘转了几圈,又落在地上。 不过就在此时,忽然一个人就出现在了她身侧,看着前方拿到愈行愈远的背影过了会儿,他伸手将她拉到了怀里。冯兰这一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将这个人抱住,死死地,仿佛要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而他牙关紧咬,腮帮子都紧绷有些微微发抖。过了片刻,视线下移,看着怀中的人儿,眼神变得极为柔和起来,脸颊也松弛了下去,笑道:“等他想起来,就会明白了,你没必要这样子的。老婆。” “真的吗?”冯兰怔了会儿,很不确定问。 “当然了,大舅子那家伙你还不知道,就是一个特别喜欢钻牛角尖的家伙。想起了,想通了,自然也就不会怪我们了。”薛天用力的点了点头。 “但愿吧。”冯兰深吸口气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轻轻说了这样一句。 薛天抬头看着那似乎不一样了的天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变得漠然,眼神也变得冷冽起来,最后侧头看向了茶山。 …… ……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杨南福抬头看着空中,极其苦涩道。 “欠他们的,终还是要还的,逃得掉?躲得掉?”杨奶奶听到这话,筛选茶叶的动作顿了顿,恢复后说道。说这话的语气有些冷,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股nongnong的责怪。 “是啊,逃不掉,也躲不掉。欠下的终要还,终要还啊。”杨南福起身往屋内走。当她走上台阶的时候,杨奶奶的话却是让他猛地怔在了原地,那双苍老的手捏成了拳头,嘴角泛起了nongnong的苦涩与悲凉。 杨奶奶:“我从来没有问,不代表我不知道,你与冯宇那年做的事情。现在你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要将村子所有人的记忆都抹掉?” “那些事情我们承受就好,他们……” “你自己信吗?”杨奶奶打断了他的话。深吸口气,颇为悲伤的道:“全村最最应该恨,最最应该被挖坟掘墓,最最应该被拆房子,最最应该被挫骨扬灰的人,是你,你啊!” 杨南福身体骤然剧震。 “你对他们这么做还不够,还要,还要淹死孙逸红。你难道忘了,你手上已经有她父母和……” “闭嘴!”杨南福赫然转身一声大吼,深吸口气道:“都到这一步了,说这些有用吗?他们还能活过来吗,还能改变这种情况吗?” “可你为什么到这一步了,还要淹死孙逸红?”杨奶奶质问道。 “爸……”忽然门口一个声音传来,让二老都是一呆。杨南福抬头看向了院门口,杨奶奶立即转身也看了去。看到的便是杨浩一脸煞白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浩儿……” “妈……”杨浩深吸一口气,走了进来,很是不相信道:“我听错了,对吗?” 杨南福在台阶上怔了会儿,转身走进了屋里。杨奶奶看着自己的儿子,过了会儿,转过身去,闭上眼睛,“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呵呵。”杨浩趔趄退后一步,靠在了院门门框上,一脸煞白,瞪着眼睛,缓缓低头,缓缓将那双手抬起。那双手在颤抖,不断的颤抖。“全部,全部都想起了,现在……” 杨奶奶流下了眼泪。 片刻之后,一个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杨南福,这都是你造的孽啊,冤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