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计划的成效
“大哥，大哥，你在想什么……” 弟弟的的呼喊将友信从沉思中拉了出来，他摇了摇头放下杂念，拧着眉头道：“友诚，你觉得我们有必要和联合会一同对付那些新开的商家？” 虽是住友家大当家，但族中遇上重要决定的时候，住友友信还是要与他这个看上去粗俗的弟弟商议的。着实说来，天底下最了解他友信的，恐怕不是他的那位贤惠妻子，而是眼前正将茶杯放在沾着泥的脚底板上的友诚。 见友信面色凝重，似是拿捏不定的样子，友诚便知道自己这位大哥已经有了想法。之所以征询自己，也是想弄清在这件事上自己的看法。当下友诚便沉吟着说道：“大哥，按这么些年我们住友家同大阪商业联合会的关系，即使我们眼下资金出现问题处在困难期，挺身而出站在同一战线上也是责无旁贷的。不然哪怕这些新来的商家不扰乱大阪的金融秩序，我们住友家也会因此遭到联合会的问责排斥。但是……” 友诚说着突然抓起自己和友信的茶杯，走了两步毫不讲究地将里面的茶水倒在了中庭的鹅卵石上。折返回来后，不管友信无奈的眼神，将茶杯反扣在榻榻米上，目光灼灼地指着道：“但是，大哥看到这两个茶杯了嘛，它们就是我们住友家的基石。” 在友信的诧异中，友诚居然踩了上去，就这么地站在了茶杯之上，继续道：“有了这两座矿山，无论外界如何风吹雨打惊涛骇浪，我们住友家都能屹立不倒。可是整个日本眼红我们矿山的太多了，不说其他地方就拿大阪来说，联合会那些个家族，可是和我们明争暗斗垂涎了许多年了。” “如今我们住友家面临的危机可不是什么秘密。”说着友诚冷笑一声，“这节骨眼上还信誓旦旦地拉我们下水，且不说那花旗洋行了，就说那华源商会，人家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在大阪闹腾，岂会不知大阪的水有多深。看看安井家吧，啧啧百年的老商家就这么说吞就吞，还是原封不动地照常开业，不用我说大哥也知道了吧。” “在这种关头，我们住友家折腾不起更输不起，不然的话……”友诚说着突然右脚一跺，那名贵的云釉茶杯便被踩碎，而失去了一端支点的身体则单脚站立。‘咔嚓’一声，那剩下的杯子也应声而碎，友诚不做控制地跌倒在地。 “友诚！”友信见弟弟到底，意外之下急忙想去搀扶，却被制止住了。 “大哥，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吧。”友诚摆了摆手，恍若无事地坐了起来，嘿嘿一笑，将插在脚底的碎瓷片拔了出来。幸亏他脚底板够厚，插进去的众多瓷片不过只刺出一点血。 “明白是明白了。”友信叹了口气，眼角抽出地望了眼那插着碎片的脚底，也不知在心疼哪个，“可你直说不就得了，非要用这种方法。” “嘿嘿，我是想引起大哥的重视嘛。”友诚没心没肺地憨笑道，眼中精光一闪，“那大哥的抉择呢？” 两个杯子提醒了友信眼下孰轻孰重，现在弟弟提出了观点，他也就不再顾虑。起身来到中庭的门廊边，望着院中的景色，用颤抖地声音缓缓道：“这泉屋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先祖用辛苦的经营换来的，而当年那些大阪商人准许我们进入大阪的条件，便是将‘拔银术’交出去。很好，为了发展我们咬牙交出，又好不容易通过两座铜山才有了今天的成就，谁想眼下的时局，却要我们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诚然两座铜山是家族之本，但在大阪的地位也不是能够轻易舍弃的……” “大哥……”听友诚焦急的声音，友信转过身摆摆手。 “所以……”友信目光灼灼地望着友诚，嘴角带着层老谋深算的笑意，“不管这新来者有何目的，但他们手中有大量的流动资金是不争的事实，而我们缺的就是这个。” “那大哥你的意思是，跟他们合作？”友诚本以为自己的大哥会保持中立，却未料会是选择合作。 “怎么，不可以？”友信反问道，“不要忘了我们当初来的大阪的目的，以及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时候该反击了。你不用担心，我们还有秘密后盾，一直以来只有历代当主方有权知晓。我们一直在等待，如今大阪市场的sao乱就是最好的时机。” 听闻家族中还有秘密后盾，住友友诚惊讶之下说不出话来，而友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所以，你准备去趟华源商会，务必要和他们的核心层接触，探查下他们来大阪的目的，实力又如何。据此，我们再选择合不合作。” “啊，是……”友诚木讷地点点头，显然还没从震惊中恢复，家族居然有后盾，这他怎么听都没听过。 就在友诚想就此再从大哥那套出点什么时，自己的大嫂芳子施施然走了进来。 “老爷，门外有人求见，说是华源商会大阪分部的经理，叫岩崎弥太郎……啊……”芳子先是温柔地对友信说道，突然望见地上碎裂的茶杯，以及正在脚上拔出最后一块碎片的友诚。愣神之后，便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在芳子高亢的尖叫声中，两兄弟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这不自己没去呢，对方倒先找上门来了。 光复的套购计划，在短短数日兑换到一百多万两黄金之后，在洋商那里又兑换了巨量的白银，随着不断有洋商加入套购的队伍，可以说远东地区洋商手中的白银正以极快地速度向日本汇集。洋商中赚的最多的自然是美国人，从领事到商人都赚得个钵满盆溢，随后被惊动了的英国、法国商人自然也不甘落后，除却一小部分单干外，其余的则选择了和光复合作，或者说和表面上牵头的美国领事合作。 由于哈里斯是中介人，而华源商会旗下的那些钱庄又以单独分散的形式前来兑换，所以作为其中兑换量较大的华源商会在外商那则没引起过多的重视。光复的这种套购形式就像证券那样，以美国领事馆为交易中介，将外商与国内自己企业隔离开来，交易的方式都是以领事馆指定的银行来进行兑换，比如花旗银行。 所以洋商们只知道美国方面伙同日本国内的商家，对日本的黄金进行套购，其深入日本内地的程度，是这些洋商所无法比拟的。随着庄家对投资额度的放宽，尝到甜头的洋商们更是调集了大量的现银，其中增加最多的便是英法两国甚至是随之而来的俄国商人，他们从鸦片战争种掠夺了大量白银，面对能获得暴利的投资，岂有不参加的道理。 对于这些投资参与的外商，光复也不客气，直接抽取百分之二十的佣金，当然其中有百分之五是归哈里斯等一干中介的。大量的白银涌入日本金融市场，仅半个月的功夫，便套走了日本近一千六百万两的黄金。其中有大半要归功金组掌控的黑市，民间的藏金量是巨大的，甚至很多女性连金首饰也拿来兑换以为能多增加财富，却不知短短数日后银价的暴跌，让无数人顷刻间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日本愈加贫困了，很多人后来说到这场金融危机的时候，都用‘有史以来未见之灾难’来形容，而这场灾难成为了压倒幕府灭亡的最后根稻草。后来有许多史学家认为，如果不是这场经济灾难，以及随之而来的各种效应，幕藩政权很有可能会持续十年甚至几十年，而不是在短短两年内被彻底推翻！ 黄金的减少以及大量白银的流入，导致短时间内物价暴涨，其中特别是米的价格。由于日本的大米直接跟黄金挂钩，而米市又掌握在正和套购势力对抗的大阪商人手中，只要保留住手中的米价，他们的损失便能降到最少。但显而易见，幕府不愿意米价维持这么高的水平，否则饥荒和随之而来的****，将使他们的统治彻底灭亡。 对于套购的外国势力，幕府不敢招惹只能认宰，而国内进行兑换业务的钱庄商家等，不仅分布广泛所进行的兑换又明白合法，查来查去最终资金流向又回到了洋人那，一时半会也不好动手。于是，幕政动荡之下，以井伊直弼为首的强硬派，稳定住金银比价的同时，便先拿大阪的米市开起了刀。在他们看来，稳住国内的米价为首要之计。 幕府发出命令，三日后，从大阪开始，全国米商必须以原有米价贩售，否则一经查处没收全部家产。当然作为补偿，出米最多的将会获得一系列权益，比如一些资源的优先开采权等。 就在这种情况下，一招毒计便将日本搞乱起来的始作俑者华源光复，却秘密乘坐一艘英商的蒸汽船偷偷来到了大阪。套购黄金已经基本上结束，作为最大的赢家，在动用了隐宗可流动资金，加上各种抽头之后，折合一千万两黄金落入了光复的口袋，而明面上他与洋商交换的却不过是四百万两。也就是说，包括哈里斯在内，洋人都始终认为是自己赚了大头，实际上真正大赚的却是光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