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刘备与关羽(二)
接着中午的,继续谈关羽与荆州之失 ———————————————————————————————— 按照《隆中对》,当时刘备是夺取益州,关羽则是安定荆州。但是,事态的发展完全相反,刘备虽然据有益州,关羽却打乱了诸葛亮的策划,丢失荆州。“跨有荆益”本来是《隆中对》策划中的第一步,这一步还未走完就破灭了,此后蜀汉不可能得到发展,承担这个责任的主要是关羽。 《三国志蜀志关羽传》说:“先是,(孙)权遣使为子索(关)羽女,羽骂辱其使,不许婚,权大怒。”裴松之注引《典略》说:"(关)羽围樊,(孙)权遣使求助之,救使莫速进,又遣主薄先致命于羽。羽愤其淹迟,又自已得于禁等,乃骂曰:‘貉子敢尔,如使樊城拔,吾不能灭汝邪!’权闻之,知其轻己,伪手书以谢之,许以自往。”《典略》的记载颇为费解,裴松之注说:“臣松之以为荆、吴虽外睦,而内相猜防,……(关)羽不求助于(孙)权,权必不语羽当往也。”因此,这里应该存在一个校勘上的问题。如果将“权遣使求助之”的“权”字乙在“求”下,成为“遣使求权助之”,即当关羽围攻樊城之际,遣使向孙权求助,孙权表面上派出军队,却暗中命令“莫速进”,仅由上簿“先致命于羽”,因而关羽才“忿其淹迟”,也才有此后孙权“伪手书以谢羽,许以自往”这类语言。问题的重要还不在这里,重要的是关羽的责骂之词:“貉子敢尔,如使樊城拔,吾不能灭汝邪!”所谓“貉子”,这是中原人轻视江东人的侮辱性的语言。《魏书僭晋司马叡传》说:“中原冠带呼江东之人皆为‘貉子’,若狐格类云。”即是说,在中原人士的眼里,江东人是不齿于人类的。《世说新语惑溺》也记有这样一个故事,孙权的后代孙秀降晋之后,取中原人为妻、其妻曾骂孙秀为“貉子”,“秀大不平,遂不复入”。说明这种侮辱性的语言,即使在夫妻之间也可以引起“不平”(愤慨不满)。关羽不但辱骂孙权为“貉子”,还露骨表示,对曹cao的战争胜利之后,将移师灭吴,完全将《隆中对》中“结好孙权”的策划置诸脑后,可见关羽的最后失败、丢失荆州是必然的。 《三国志蜀志关羽传》说:"(建安二十四年)羽率众攻曹仁于樊,曹公(曹cao)遣于禁助仁。秋,大霖雨,汉水泛溢,禁所督七军皆没。禁降羽,羽又斩将军庞德。梁、邦、陆浑群盗或遥受羽印号,为之支党,羽威震华夏。”尽管这是《蜀志》的夸大之词,但无疑这次进攻曹cao的战争是关羽挑起的。按照《隆中对》的策划,首先必须等待有利时机,即曹cao之死和内部混乱,其次则必须荆州之军指向宛、洛,益州之众出于秦川,实行两面夹击,方有可能击败曹军。关羽这次从荆州进攻,有利时机并未到来,因为曹cao仍然健在,亦非两面夹击,益州并未出军秦川,很可能这是一次关羽背着诸葛亮的军事行动。 《三国志魏志于禁传》说:“建安二十四年,太祖(曹cao)在长安,使曹仁讨关羽于樊,又遣(于)禁助仁。秋,大霖雨,汉水溢,平地水数丈,禁等七军皆没。禁与诸将登高望水,无所回避,羽乘大船就攻禁等,禁遂降,唯庞德不屈节而死。”同书《徐晃传》“(曹cao)复遣(徐)晃助曹仁讨关羽,屯宛。会汉水暴溢,于禁等没。(关)羽围仁于樊,又围将军吕常于襄阳。”十分明显,曹仁被围于樊城,于禁投降关羽,庞德被俘而死,曹军失败的主要原因在于“大霖雨,汉水溢”,曹军又缺乏水军,而关羽却可以“乘大船攻禁等”,说明这是老天爷帮了关羽的大忙,并非关羽在军事上有过人之处。当时曹cao的谋士蒋济和司马懿就说过:“于禁等为水所没,非攻战之失。”(《三国志魏志蒋济传》)尽管老天爷帮忙,关羽仍一直没有攻下樊城,说明所谓“威震华夏”,完全是出于刘备方面的虚美,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正如蒋济、司马懿所说,“刘备、孙权外亲内疏,关羽得志,权必不愿也。可遣人劝蹑其后,许割江南以封权,则樊围自解”(同上)。孙权念念不忘荆州,认为荆州属于吴,是刘备“借”去的。只是由于吴方鲁肃、蜀方诸葛亮的协调,双方关系才没有破裂。这时,鲁肃已死,诸葛亮远在蜀中,关羽又不顾“结好孙权”的策略,甚至辱骂孙权,并露骨表示,攻拔樊城之后将移军灭吴,这是孙权所绝对不能容忍的。在曹cao的支持下,孙权和大将吕蒙、陆逊决定袭取荆州,消灭关羽。《三国志魏志董昭传》说:‘‘及关羽围曹仁于樊,孙权遣使辞以‘遣兵西上,欲掩取羽。江陵、公安累重,羽失二城,必自奔走,樊军之围,不救自解。……董昭曰:‘……且羽为人强梁,自恃二城守固,必不速退。”……(孙)权军至,得其二城,羽乃破败。”江陵是南郡的治所,关羽和将士的家属都住在这里,公安则是荆州的治所、都是军事上的重地,也是关羽的后方。这时任南郡太守的是麋芳,屯驻公安的是将军士仁。由于二城为重地、麋芳和士仁二人都是为刘备所信任的。从刘备在徐州时,麋芳之兄麋竺即是刘备的亲信,刘备出任徐州牧,即得到麋竺的支持。当刘备为吕布所败处于困境之际,麋竺又助以军资,并嫁其妹为刘备的夫人。待刘备取得益州,麋竺更被任为安汉将军,地位在军师将军诸葛亮之上。麋竺与刘备的关系如此密切,糜芳也当然如此。作为刘备的妻兄弟,麋芳出任南郡太守绝不是偶然的。《三国志蜀志杨戏传》说:“士仁字君义,广阳人也,为将军,住公安,统属关羽,与羽有隙,叛迎孙权。”据《续汉书郡国志》,广阳郡属于幽州,士仁能够率军屯驻公安这个军事要地,说明与刘备不但是同乡,关系也应该非同一般。同书《关羽传》说:“南郡太守麋芳在江陵,将军士仁屯公安,素皆嫌(关)羽轻己。自羽之出军,芳、仁供给军资,不悉相救。羽言‘还当治之’,芳、仁怀惧不安。于是(孙)权阴诱芳、仁,芳、仁使人迎权。”麋芳、士仁为什么投降?关羽对他们的轻视,二人“怀惧不安”,以及孙权的“阴诱”,当然是原因。但如何“阴诱”?通过谁“阴诱”?尽管史料中没有具体内容,与关羽不睦的潘浚其人值得注意。如前所引《三国志吴志潘浚传》所说,他是荆州武陵人,刘表时他任江夏郡的部从事,此后又在刘备手下为治中从事,“备入蜀,留典州事”,说明在荆州潘浚十分重要,应该是荆州豪族的代表人物。公安是荆州治所,既然“留典州事”,潘浚也必然住在公安。《潘浚传》有一个颇为奇怪之处,据同书《蜀志》的《杨戏传》,潘浚是“孙权袭(关)羽遂入吴”的,与糜芳、士仁同列,但是《潘浚传》却说:“孙权杀关羽,并荆土,拜浚辅军中郎将。”裴松之注引虞溥《江表传》说:"(孙)权克荆州,将吏悉皆归附,而(潘)浚独称疾不见。”《蜀志》认为潘浚是投降孙权的,《吴志》如传不记这回事,注所引《江表传》则说“将吏悉皆归附”,潘浚独不见孙权,似乎当时未曾投降。两者孰是孰非?《三国志集解》引王惫竑的意见是:“按潘浚为昭烈(刘备)治中,又典留州事,职任盖不轻矣。与士仁共守公安,士仁之叛降,潘浚岂得不知之?自典留州事而听其迎降,可乎?……故浚当与麋芳、士仁同,(杨)戏之讥贬自不为过。”尽管这个看法很有见地,但问题的关键还不仅在此。从当时的事态看来,孙权对麋芳、士仁的诱降,很可能即是通过潘浚进行的。如前所述,当刘琦未死之际,荆州人士与刘备的矛盾尚未突出,一旦刘备自领荆州牧,加以关羽与潘浚的不睦,矛盾必然迅速突出甚至激化,孙权当然看出这一点。通过潘浚诱致麋芳和士仁背叛,袭取江陵、公安,从而夺取荆州,消灭关羽,对孙权来说这是上策,从后来潘浚在吴得到重视即可以看出这一点。《潘浚传》的史源当来自家传之类,对此不过加以隐讳而已。潘浚其人应该是麋芳、士仁投降孙权的牵线人物,为什么他的游说能够诱致二人投降,以他们与刘备关系的密切而论,游说之辞决非一般,对此,将另行加以讨论。 在荆州,关羽未能协调与刘表原有势力之间的矛盾,又对曹cao挑起樊城之战。特别重要的是,关羽破坏《隆中对》的策划,既不与孙权“结好”,反而招致孙权与曹cao的暂时联合。关羽的失守荆州,并为孙权所杀,从内外部矛盾来看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