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我叫大官人在线阅读 - 六十一 师徒对话

六十一 师徒对话

    午时的鼓声应是从县城的某中心点传来的,听上去格外的悠远,又摄人心魄。

    牛小戈笑道:“这丧鼓敲得,鼓点一起一落的,把人心都敲碎了。”

    铁大宇:“师父,昨夜的歌声是怎么回事?不知唱些啥,还把你抽抽了一晚上。”

    “这个你不知道哇,这歌在我那个年代可好听了。要是有人给你唱这首歌,那得是多深情的一个人啊。”

    “想不到师父是个真正的情种。呃,师父,你说你们那个时代,最牛逼的人,就是有钱的人。那还真没什么意思,做个有钱人多乏味啊。”

    “有钱人怎么乏味了?你是没钱才这么说。”

    “师父,这事我的看法啊是这样的。也很简单啊,我看不起有钱人。”铁大宇一副侃侃而谈的嘴脸,“从古至今都是士农工学商,有钱人算个**啊。我认得的有钱人不光多,我还在黑夜里看过他们另一番嘴脸。”

    铁大宇说道这,忙又解释道:“我没有说师父你的意思,我只是说我在屋顶时,见过的一些有钱人。他们的嘴脸真是不敢恭维。”

    “你放心说,师父不介意。何况师父不是有钱人,我只是有情人。”

    “那我就说啦。这有钱人啊,我就发现他们是大同小异。什么东西都得拿钱来衡量,值多少黄的白的,这是人做的事吗?有道是无价的东西太多了,拿银子衡量的东西怎么可能比呢?”

    牛小戈笑道:“古人就是陈腐,一边说什么金不换,一边又说财大气粗、富贵吉祥。不富你怎么贵?没钱吉祥个啥?”

    “师父,可有钱人真的龌龊啊,我常常在人屋顶上往下看。你猜我看到什么?”

    “你看到人家财主搂着娇娘睡觉。”

    “不,我常常看到的是,财主们搂着自己的什么匣子、包袱在睡觉,还时不时的惊醒过来。”

    “这样奇葩?”

    “这匣子里、包袱里,就是装的细软和自家银箱的钥匙。你说他累不累?”

    牛小戈心想,嗯也对,那个时候还没银票、钱庄,谁有点钱财还不怕人惦记?尤其是那些有钱人。

    “你这个担心是多余的,若干年后,这钱财不用自己保管了,真正把钱放在家里的财主,都是有问题的财主。说多了你也不懂,现在你我都准备上刑场了,说这身外之物的事,还说得这么起劲,图个啥?”

    “师父,你一辈子有很多女人,她们还都欢喜你,你值啊!”他又垂下头说自己:“我可不值啊,我一辈子说起来是个梁上君子,江湖上夸口窃玉偷香如何了得,可我那也是为了名头,随口说说,哄骗别人的。要说自个,真做不出那些事。也不觉那事做出来怎么的有趣。”

    牛小戈安慰道:“小子,你比我强。你多少也算个手艺人,而我,是要才无才、要德无德、废物得很。你也别丧气,说不定我两去菜市口,师父就带你穿越去我那个时代了。”

    铁大宇摇摇头,“我不想跟师父去。你那个什么朝代,一定有很多为富不仁的人,而且行侠仗义的人一定是傻子。”

    “你这话说得,你又没去,怎么知道为富不仁是一定的。”

    “我不用去也知道。富人越多,想富的人就越多,哪谁还讲个仁义道德啊?”

    “可你们这大宋朝,我看生存状况也不好啊。要不你怎么做个梁上君子呢?”

    “师父此言差也,所有的梁上君子,都讲盗亦有道,从师承之日开始,就讲个劫富济贫。如果做不到这,那就是师门败类。谁去偷没钱的人啊?谁偷来银钱,不在街角这些地方撒一点呢?”

    “不是师父埋汰你,小偷就是小偷,挂一把宝剑也变不成剑客。你不愿跟我走也行。早日投胎吧,二十年后,生在富贵之家吧。”

    铁大宇眼神的倔强不减,“我还是作我自己,我也不想什么富贵之家,一辈子醉生梦死,以糟蹋钱财为乐。”

    牛小戈小声嘟哝道:“我还想糟蹋钱财为乐呢,你还假正经起来了。”

    这时,牢头胡兴福带着几个狱卒过来了。

    牛小戈问道:“胡头,是时辰快到了吧?”

    胡兴福点点头,让后面的狱卒提了食盒进牢里。

    牛小戈不关心这个,他看着这食盒也不是自己府上的,就问道:“我那些女人,没来一个?”

    胡头说:“大官人,这最后的酒饭当然得吃牢里的,也算是这地方待见过大官人。”

    铁大宇:“胡头的意思是,我们吃了这酒饭,就省得回牢房来闹不自在。”

    牛小戈摇摇头,他心里其实还是满惦记那些女人的,虽说这些女人都是西门邦的,佘玉霜和柳双还算跟自己有些交集,但她们总是跟自己掏心掏肺的处过,有的为了自己掉了眼泪。那种真切感,只要一想起就会浮现出来。

    两人就推杯换盏,把自己弄得酒足饭饱的。铁大宇还掉了一回眼泪,问他,他只是摇头。

    牛小戈觉得他不是怕死了,他一定是很遗憾这个世间没有一个亲人。

    牛小戈一摔碗,碗啪一声就粉碎了,把几个狱卒还吓了一跳。他站起身说道:“走吧,前面带路。”

    出了大牢后,门口的邢头对他一抱拳,也没多说一句。就示意来人扶他们进马车的笼子里。

    马车粼粼粼的就往城中心走,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这书个好天气。

    牛小戈迷上眼睛,仰起自己的脸,感受着这份难得的秋日暖阳。

    他听见走在马车旁边的两个官差正小声的说道:“我说,今儿个我可看了日子出来的,弃市这事可不能做。一会莫出什么幺蛾子?”

    “真的?县太爷可不管什么日子,他是怕夜长梦多。”

    “这贵县多少年没腰斩过人了,没想到啊,这厮落了个这。惨啦!”

    “惨不惨的,跟你我都无关。交了差,你我去喝杯酒压压惊就是。”

    “我有不详的预兆,只怕这刑场上要生变啦。”

    “别瞎说这些,你我站远点就是,那些事都由命硬的人去做,我们不掺和。”

    这一路上,贵县的人几乎都出来了一样。街道两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又都跟着马车往城中心涌,那人头黑压压的一片,全都伸长了脖子,像一群鸭子浮在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