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稻草人
现场是一片白雪皑皑的农田里,放眼望去一片的洁白。 谁也想不到这看上去无比纯净的农田,实际上是一个肮脏罪恶之地。 孙兵见到我来松了口气儿,看到张汉时也非常的客气,寒暄两句,然后就领我们顺着雪窠往里面走。没走多远就看到远处近处有一些刑警在勘察现场,米娜则弯腰站在一个东西前面忙碌着。 “那应该是个草人吧?” 孙兵说没错,就是个草人,不过也是这起案件中的死者。 张汉浑身一冷,“你说这玩意是个人?” “你还是自己过去看吧!” 孙兵带着张汉大步向前,不久,就领先了我约有十几步的距离。而我,似乎是失去了对待案件的积极性,所以仍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前进着,但我的目光掠过他们两个的背影环视着前方两百米内。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白雪,除了几块孤零零的,凸出地面的大石头外几乎毫无瑕疵。 再回头看看,到处都是警察抵达现场以后留下的脚印。 如此说来,案件不是在雪后发生的。而大雪的出现,覆盖了全部的罪犯痕迹,甚至可以一次性毁灭犯罪人所有的犯罪证据。 又一个让人头大的案子。 不止是现场,这个死者也让人头疼。 按照孙兵的话来讲,这个草人被杀了。 但实际上是这个人在死后被制作成了一个草人,成为了一个可以不吃不喝,不休不眠,永不会腐朽的麦田守护者。 不管遇到什么麻烦的案子张汉总能表现出很轻松的态度,于是他在别人感到艰难的时候不合时宜地开玩笑说,这草人好啊,别说是乌鸦,就是人都不敢来偷庄家啊。 “这里早没有什么庄家了,远一点有个村子,城市规划以后就没什么人了。” “你们别罗哩罗嗦的了。”米娜一把就将不远处瞭望的我拉了过去,“师父你是来这儿看戏的吗,我真是要被这东西吓死了,你看看到底咋办啊这?” “不太好办。” 我很心不在焉地回了句,说实话,我现在没有一点办案的兴趣。 但因为职业习惯我多少也观察了两眼,是套在稻草上的一张人皮,或者说稻草代替内脏以及骨骼填充了这张人皮,比较完整,稻草从眼孔里冒出来,也从嘴巴中吐出,看上去多少会有一点吓人,浑身也有些不太自在。 “前面很平坦,没有凸起,应该是个男性。”我走近观察,又望了望周围的环境,“从硬化程度来看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这里风很大,到底多久我的经验还不够。” 听我这么说米娜都有些急了,就怨声载道地质问孙兵,他们这是什么破地方啊,怎么老有这种时间跨度大的案子,要知道一个案子如果没有在“保鲜期”内破案,再想破案的话可能性大打折扣。 米娜说的保鲜期主要是指一些证物、线索的时效性。 比如现场线索随时间拉长被破坏,甚至消失;目击者及死者家属记忆模糊、搬迁甚至死亡;凶手最大可能的出逃,甚至是逃亡国外,这些可以成为案件突破口的调查方向,都会在案件时间拉长后不复存在,给案件再次侦破带来相当大的难度,再想破案需要动用更大的人力和财力,所以一般这种案子到了最后都会被放弃。 听到米娜这句话孙兵也有些苦恼,说他们也是有心无力,西藏这块地广人稀,有些地方一个月都不经过一回人,所以,他们这才会经常出现这种案子,再加上局里条件不足,得不到技术支持,只能用老一套的侦查手段,十个案子能破两三个已经算是不错了。 “连我师父都说自己经验不足,我这个当徒弟的就更不行了。”然每天都张牙舞爪的,但关键时刻还是很冷静。 因为雪地很高,我蹲下的时候几乎坐在雪上面,最后一不留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们要扶我,被我拒绝了。 我目光沿着平坦的雪地平行面延伸,不久,就有一种压力涌上心头。 我问他们,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他们大眼瞪小眼,全都摇头。 我拨开面前的雪,看到了一条地垄沟,“这么大面积的田地用一个稻草人够吗?” 没错。 放眼望去只有眼前这一个套着人皮的稻草人。 孙兵和张汉也开始大眼瞪小眼,所有的人也都跟着望起白茫茫的雪地,他们也一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感,如果真的有其它稻草人的存在,要怎么做才能从这么一大片雪地里把它们找出来呢! “你们也别犯愁,我只是瞎说的。” “你没有瞎说,我觉得很有道理,这么大一片田地一个稻草人肯定不够。” 我从雪里面站起来,白白的呵气从嘴里面大量涌出,带着我的满腔的惆怅,“孙哥,和你说句掏心窝的话,你们这我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孙兵身子一斜,声音很小,“我也和你说句心里话,要不是因为我跟我们市委下了军令状,也早在这儿待不下去了。” 孙兵搓了搓手掌,说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再这样下去非要把人冻死不可。所以他安排轮流次序,每半个小时一班对这一片大雪覆盖的田地进行搜寻,只要有第二个稻草人出现,就会对范围内所有的积雪进行清理。 在车里。 暖和了一点。 孙兵和我掏了两句心窝子,说他办案也是顶着压力的,而上面的人也不过是做足样子。 正常来讲这种案子一般超不过二十四小时,肯定是要停止调查的,因为,就算去查也查不出什么结果,所以干脆节省人力,财力放弃算了。他们也知道这样是一种失职行为,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一切都要结合现实,条件不足,资源不足,能力不足还破什么案。如果因为投入大量人力而疏忽了其它方面,比如社会治安以及其它的一些案件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很多时候不是他们不想破案,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自从我们专案组来了以后,市区两地抓紧了社会治安工作,以前不能调查的案子也开始着力投入,说不好听的就是做做样子省得有人说三道四,可凭良心说,不管是市班子还是他们公安局,都是境地两难,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你说,是说我们不破案还是说破不了案,怎么说都不对。”孙兵越说越来劲,“以前有一个什么什么秘书,一来,就拍桌子说不管如何都要破案,要给老百姓一个说法,他说的没错我也认同,可他没有涉及到社会因素和群众因素,为了这一个案子你知道多了多少小偷、多了多少个强jian犯吗。” “可是,如果真的放任案子不管,我们谁也做不到。” “所以说我这心里头堵得慌,这东西没有退缩的余地,你说你管不管,你不管良心过不去,你管了压力顶得你要疯了似得,搞得自己神经都快衰弱了。”孙兵长吁短叹,和我有同病相怜之感。 我看了看孙兵,问他,“和我说这么多就不怕我泄密,举报你?” 他倒是很直爽,不避讳地说,“我还真就不怕你举报,你有能耐把省长叫来,我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和他唠两句。” 孙兵敢这样说不单纯因为性格原因,我相信他的背后一定也有一个坚实的后盾,不然也不会被送到这么恶劣的地方来历练。 “那你说这个案子办还是不办,我只是个法医,虽然名义上是让我全权负责,可实际上重任还要落在你们身上,出了问题你们也是有责任的,所以我不会当这个愣头青,尊重你这个队长的建议。” “谁让我遇上了呢,现在有你这个业界传奇在这我底气十足。” 孙兵的恭维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刚想回敬几句时,突然出现在车窗口的一个男刑警打断了我,他有些急躁地敲了敲车窗玻璃,车门被打开以后,他颤抖着被冻得冰凉的手拉住坐在我右面的孙兵,“孙队,徐处说的没错,还真的发现了另外一个草人。” 他话音儿刚落,远处又有一个女刑警一路狂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大喊着说她那边也发现了一个,是个小的稻草人。 孙兵腰板瞬间挺直,拉着门口的那个刑警,又冲着远处的那个女警喊了句,“你们上车暖和暖和,我过去看看。” 我紧随其后,再一次冲进冰冷的雪地里。 坐在另一辆车里的张汉和米娜也下了车,踉踉跄跄地在雪地里奔走,雪花被溅起随风再次洒落,在昏暗的阳光里格外哀艳。 走到远处的一个雪坑里,我看到了那个女警说的这个小的稻草人。 那一刻我们每一个人都紧要了牙关,一方面是因为死者的悲惨与死法的恐怖,另一方面是因为死者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忽然。 守在旁边一为个老同志然后从尸体旁拾起一串珠子项饰,很大声和我们说这个小姑娘是珞巴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