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梦回十九 仔细 二
““幸而袭人家不远，不过一半里路程，展眼已到门前。茗烟先进去，叫袭人先进去叫袭人之兄花自芳。【庚辰双行夹批：随姓成名，随手成文。】”此处才知袭人之姓，可见当时丫环姓什么的“不重要”， ““此时袭人之母接了袭人与几个外甥女儿、【庚辰双行夹批：一树千枝，一源万派，无意随手，伏脉千里。】几个侄女儿来家，正吃果茶。”古时果然人丁兴旺， ““听见外面有人叫“花大哥”，花自芳忙出去看时，见是他主仆两个，唬的惊疑不止，连忙抱下宝玉来，至院内嚷道：“宝二爷来了！””犹如天神下凡， ““别人听见还可，袭人听了，也不知为何，忙跑出来迎着宝玉，一把拉着问：“你怎么来了？””此处的担心是首位的，因为袭人知道自己可能要负大责任的， ““宝玉笑道：“我怪闷的，来瞧瞧你作什么呢。”袭人听了，才放下心来，【庚辰双行夹批：精细周到。】嗐了一声，笑【庚辰双行夹批：转至“笑”字，妙甚！】道：“你也忒胡闹了，【庚辰双行夹批：该说，说得是。】可作什么来呢！””放下心来，到“嗐了一声，笑”，其实已见袭人担心过后，内心中的惊喜和兴奋， ““一面又问茗烟：“还有谁跟来？”【庚辰双行夹批：细。】”袭人内心中除了那些隐密的心思外，其实最大的就是宝玉的安全和健康，这里自然是考虑到宝玉的安全， ““茗烟笑道：“别人都不知道，就只我们两个。”袭人听了，复又惊慌，【庚辰双行夹批：是必有之神理，非特故作顿挫。】说道：“这还了得！倘或碰见了人，或是遇见了老爷，街上人挤车碰，马轿纷纷的，若有个闪失，也是顽得的！你们的胆子比斗还大。都是茗烟调唆的，回去我定告诉嬷嬷们打你。””袭人的意思是茗烟太胆大包天了，但其实是宝玉的胆大， ““【庚辰双行夹批：该说，说得更是。】茗烟撅了嘴道：“二爷骂着打着，叫我引了来，这会子推到我身上。我说别来罢，不然我们还去罢。”【庚辰双行夹批：茗烟贼。】”茗烟刚被坏了好事，此时又被袭人责骂，自然可见这“撅了嘴”的相当不爽， ““花自芳忙劝：“罢了，已是来了，也不用多说了。只是茅檐草舍，又窄又脏，爷怎么坐呢？””花自芳此时化解得也恰到好处，否则宝玉茗烟和袭人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袭人之母也早迎了出来。袭人拉着宝玉进去。宝玉见房中三五个女孩儿，见他进来，都低了头，羞惭惭的。”哈哈，这种真实的细节自然绝不能忽略的， ““花自芳母子两个百般怕宝玉冷，又让他上炕，又忙另摆果桌，又忙倒好茶。【庚辰双行夹批：连用三“又”字，上文一个，百般神理活现。】”自然知道这其中“责任”重大， ““袭人笑道：“你们不用白忙，【庚辰双行夹批：妙！不写袭卿，正是忙之至。若一写袭人忙，便是庸俗小派了。】我自然知道。果子也不用摆，也不敢乱给东西吃。”【庚辰双行夹批：如此至微至小中便带出家常情，他书写不及此。】一面说，一面将自己的坐褥拿了铺在一个炕上，宝玉了；用自己的脚炉垫了脚，向荷包内取出两个梅花香饼儿来，又将自己的手炉掀开焚上，仍盖好，放与宝玉怀内；然后将自己的茶杯斟了茶，送与宝玉。”这是标准的实录，没有特别地意味着什么，但可以看出袭人是因此在家中的“地位”还是颇“高”的， ““【庚辰双行夹批：用四“自己”字，写得宝袭二人素日如何亲洽如何尊荣，此时一盘托出。盖素日身居侯府绮罗锦绣之中，其安富尊荣之宝玉亲密浃洽勤慎委婉之袭人，是分所应当不必写者也。今于此一补，更见二人平素之情意，且暗透此回中所有母女兄长欲为赎身角口等未到之过文。】”这里自然尽显脂爷们的一们基本“准则”：即贬宝玉黛玉，褒宝钗袭人， ““彼时他母兄已是忙另齐齐整整摆上一桌子果品来。袭人见总无可吃之物，【庚辰双行夹批：补明宝玉自幼何等娇贵，以此一句留与下部后数十回“寒冬噎酸虀，雪夜围破毡”等处对看，可为后生过分之戒。叹叹！】”这里足见袭人平时的细心到了几乎头发丝的程度，因为如果是晴雯，恐怕就不会细到如此，即晴雯恐怕此时性情使然的时候会更多些， 当然，也不能说袭人细心到如此有什么目的，但也不能说她没有，（外人注：这句才细！（XX注：确实要相当细的心才能看懂，反正我是模棱两可模糊居多）） ““因笑道：“既来了，没有空去之理，好歹尝一点儿，也是来我家一趟。”【庚辰双行夹批：得意之态，是才与母兄较争以后之神理。最细。】说着，便拈了几个松子穰，【庚辰双行夹批：唯此品稍可一拈，别品便大错了。】吹去细皮，用手帕托着送与宝玉。”这几个动作，怎么说呢，虽然袭人照顾如此之细如此之周到，就这一点上绝无坏处，绝无可说之处，但重要的是结合袭人之后一系列“其他”的心思和动作， 恐怕这里也能反映袭人内心的某种固有的等级思维，不但对上即宝玉是如此，对下恐怕也会是如此，这里对自己的家人就有些如此“反应”， 当然，袭人的家人到底又怎么样，此时也一无所知，总之，曹雪芹绝对是以实录为最高标准的，从实录中可以见到关于这个人的许多细微甚至极细微的外在和内心， 而这些都是当时和之前的所有传奇极其无法比拟的，当然，以后的嘛，就不要比红楼梦了，可以先比一比那些传奇，看看能否及得上其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吧， ““宝玉看见袭人两眼微红，粉光融滑，【庚辰双行夹批：八字画出一才收泪之女儿，是好形容，切实宝玉眼中意中。】因悄问袭人：“好好的哭什么？””这是曹雪芹开始灵动之笔，即切入某个正题了！ ““袭人笑道：“何尝哭，才迷了眼揉的。”因此便遮掩过了。【庚辰双行夹批：伏下后文所补未到多少文字。】”这样的文字几乎都不能认为是伏线，因为太“明”了， ““当下宝玉穿着大红金蟒狐腋箭袖，外罩石青貂裘排穗褂。”恐怕在屋中是太显眼了， ““袭人道：“你特为往这里来又换新服，他们【庚辰双行夹批：指晴雯麝月等。】就不问你往那去的？”【庚辰双行夹批：必有是问。阅此则又笑尽小说中无故家常穿红挂绿绮绣绫罗等语，自谓是富贵语，究竟反是寒酸话。】”这里出来“他们”，其实在袭人内心中，是把自己和“他们”区分开的，而且袭人道“你特为往这里来又换新服”显然是有所猜偏， ““宝玉笑道：“珍大哥那里去看戏换的。”袭人点头。又道：“坐一坐就回去罢，这个地方不是你来的。””曹雪芹写袭人包括写宝钗时，他们说的有些话其实让人不由自主有一种冷飕飕甚至阴冷的感觉， 因为话中包含了太多的意思，而且这些意思似乎都有一种阴暗的感觉， ““宝玉笑道：“你就家去才好呢，我还替你留着好东西呢。”【庚辰双行夹批：生受，切己之事。】袭人悄笑道：“悄悄的，叫他们听着什么意思。”【庚辰双行夹批：想见二人来日情常。】”哈哈，袭人这个话儿可爱，也足见袭人见宝玉对自己好，心中是蛮甜蜜的， ““一面又伸手从宝玉项上将通灵玉摘了下来，向他姊妹们笑道：“你们见识见识。时常说起来都当希罕，恨不能一见，今儿可尽力瞧了。再瞧什么希罕物儿，也不过是这么个东西。””这个动作和话语显然有袭人较深的用意在内，袭人如果没有这些个内心深处的心思，其实是蛮可爱的， ““【庚辰双行夹批：行文至此，固好看之极，且勿论按此言固是袭人得意之话，盖言你等所稀罕不得一见之宝我却常守常见视为平物。然余今窥其用意之旨，则是作者借此正为贬玉原非大观者也。】”前一批其实倒正中某个要害，而后一批是典型的脂爷批， ““说毕，递与他们传看了一遍，仍与宝玉挂好。【庚辰眉批：自“一把拉住”至此诸形景动作，袭卿有意微露锋芒，轩中隐事也。】又命他哥哥去或雇一乘小轿，或雇一辆小车，送宝玉回去。”袭人这一回所有的言行，其实是与之后和家人的交涉有关的，因此，虽然其中看出了袭人的一些内心深处的心思和心机，但至少此处不可用这些来所谓上纲上线， ““花自芳道：“有我送去，骑马也不妨了。”【庚辰侧批：只知保重耳。】袭人道：“不为不妨，为的是碰见人。”【庚辰双行夹批：细极！】花自芳忙去雇了一顶小轿来，众人也不敢相留，只得送宝玉出去。”这里其实已见花家人对袭人的态度有相当变化，即宝玉来的恐怕正是时候，这些都要参照接下来的后文再回过来看，才能看清楚的， ““袭人又抓果子与茗烟，又把些钱与他买花炮放，教他：“不可告诉人，连你也有不是。””这考虑得相当仔细了， ““一直送宝玉至门前，看着上轿，放下轿帘。花、茗二人牵马跟随。来至宁府街，茗烟命住轿，向花自芳道：“须等我同二爷还到东府里混一混，才过去的，不然人家就疑惑了。””哈哈，袭人自然小看了茗烟，茗烟的鬼主意鬼心思可多着哩， ““花自芳听说有理，忙将宝玉抱出轿来，送上马去。宝玉笑说：“倒难为你了。”【庚辰侧批：公子口气。】于是仍进后门来。俱不在话下。” 以上这段看似平淡，其实内含精妙，主要是写袭人的，借这样的实录来描画真实的袭人来从外到内描画红楼梦中所有人物，是曹雪芹必用甚至是唯一所用的方式，这也是实录的本质之一， 且先到这。 （外人注：一定要看得仔细呀，象这里才能真正至少初知袭人（大白纸注：呵呵，嗯，是的）） “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戒叹道。 “是怎样就是怎样。”小猴笑道。 “一切还要继续下去。”老沙呵呵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唐道，“总有一些是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