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父爱如山
冷主任给新来的教师们办完报到手续后亲自带着李云飞去给他分配寝室。 教职员工们的寝室在行政大楼的最顶层，中间楼道一分为二，楼梯左手边是男教师寝室，楼梯右手边是女教师寝室，唯一区别就是没有象学生寝室那样中间用铁门隔开。 这寝室全是是单间的，主要是给单身职工，或者是刚参加工作，资历还比较浅的教师安排的，而在对面食堂上面的二层楼，就全是两室一厅的套间房了，那些套间寝室都是级别高的，资格老的教师才能分到的，象李云飞和才来那个王跃这样新分来的教师，那肯定是只有住这边这个小寝室了。 由于人多房少的原因，想单独一间房子的还没有了，李云飞就只能和才来的这个王跃老师凑合住在一个房间里面了。 给他们找到寝室后冷主任有事就先走了，李云飞和新来的这位王老师互相认识了以后，动手一起把寝室的卫生打扫了个干净。 学校还没有开课，到了下午没什么事情，李云飞临走时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所以他的行李一样没带，晚上睡觉的东西都还没有呢，想到这里他就出门往教务处去了，想着跟冷主任请个假，回家去拿自己的被褥，行李。 到了教务处门口一看门关着的，上去敲门半天没人来开，看来是冷主任不在，转身刚准备离开，只见上午接待他时给他倒茶的那个绿裙子漂亮女教师王艳从隔壁办公室探出头来看着他，继续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笑嘻嘻的问李云飞：“李老师你有什么事吗”？ “噢，王老师你好！我没什么事，找冷主任想请半天假回去拿点东西过来，好像冷主任不在哈，那我等会再过来…”，李云飞被这个王老师热辣的目光盯的不敢看她，象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一直看着地板，说完话也不等王老师再说什么，快速的走下楼梯，准备离开。 刚到拐角处王老师就把他喊住了，说道：“哎哎李老师你着什么急嘛...话都没说完你就跑，你有事你可以先去忙，大后天全校教职员工开会准备开学的事情，到时候你不要耽误了就行，冷主任去镇教委开会了，可能要很晚才回来的，他回来以后我帮你转达你请假的事情，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学，好多老师都是明天才会回学校的，你有事你就先去办吧”。 王艳说完也没有等李云飞回答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回过神来的李云飞站在那里楞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在跑个什么情况，心里好像偷了人家的东西一样咚咚乱跳，歪头傻笑了一下，慢慢的下了楼梯，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第二天母亲沈卢碧已经把李云飞要用的一些生活用品全都装好了，要李世成把儿子送到学校去。听老婆这样一说李世成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走过去准备帮儿子背东西去单位上，李云飞是坚持没有让父亲送，拿过父亲手中的行李，继续用走路的方式回到了仙河镇。 到了学校直接去了寝室，门是开着的，王跃在床边，正收拾着他的物品，看见李云飞回来了放下手上的事情，接过李云飞的行李和物品，帮着摆放起来，李云飞把东西都放好后坐在床头休息，王跃递了一根烟过来，李云飞摆摆手说自己不会，两个人就东拉西扯的闲聊了起来。 王跃比李云飞小几岁，家住离仙河镇很远的柏树乡，是一个在县城西边的小乡镇。 王跃初中毕业以后因为家里姊妹兄弟众多，没有再继续读高中，而是报考的D市师范中专学校，希望能早一点出身社会工作，给家里减轻些负担。 读的英语专业，如果不是因为他学的是紧缺的英文专业，他是不会有分配名额的。 看的出来新来的这个也王跃是个性格比较内向的人，不是很爱说话，但李云飞可以感觉到他的真诚，特别是对他李云飞，更是每次都对他表现出一个学生对老师般的尊敬态度。 在以后的工作生活中，他们二人也确实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相互的帮助扶持，成为了很好的好朋友，就是后来李云飞当了仙中的校长以后，都还是有什么事情喜欢找王跃商量，两个人的性格注定了遇见什么事情都是败不馁，胜不骄，沉稳冷静的性格。当然了，再往后李云飞从了政，他都是把王跃一直带在身边的，这都是后话了。 李云飞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所有同学里面现在和他联系的基本上没有。在城里县中读高中的同学，大都家庭优越，再不济人家也是不会借钱来读书的。 那时候的李云飞由于家庭条件的原因，很少跟同学们交流，有些富家子弟也没安什么好心，借故来跟他说个话啊什么的，其实都是想找机会出他的洋相，可当他们真正遇见难题找到李云飞分析时，他又会毫无保留的给他们讲解清晰，可是当自己有些问题不明白，老师也不在的情况下，想找个同学商讨的都没有。 没有人愿意和他这个还穿着带补丁衣服，全校唯一一个不用穿校服的学生接触，校服不是他不想穿，漂亮的运动校服曾经是李云飞做梦都想要的，可是几百快钱的服装费，父亲找了好久都没交上来。 后来班主任也就特批李云飞不用穿校服上课，如果不是看着他的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早就劝其退学了。 高二的时候全市开运动会选择了z城县中做主场地，这下是不穿校服都不行了，总还是要讲究个集体荣誉吧，怎么办？班主任老师专门给他放了3天假让他回去找父母拿钱交校服服装费，拿不来也不用来上课了。 从学校出来的李云飞没有去车站坐车，而是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走路从城里回到了家里，正在地里干活的李世成听老婆说在城里读书的儿子回来了，非常意外，这个时候儿子回来干什么？丢了手上的锄头就往家里跑，回到家里问李云飞怎么回事？又不是周末，怎么没上课跑回来干什么？ 李云飞憋屈的实在是张不了口，嘴巴努动了几下，终于是带着哭腔的给父亲说了老师的要求。听儿子说完后可把李世成给急坏了，怎么办？现在去借肯定是来不急了，每次去借钱都是软磨硬泡的人家实在是躲不过了才借给他，这会时间有点来不急了啊！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想办法。 李世成衣服都来不急换带着李云飞就急忙往乡上赶，去找经常带他干活的工头想想办法，到了工头的家李世成叫儿子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找工头。 李云飞在外面等了父亲大概半个多小时的样子，父亲还是垂头丧气的出来了，爷俩都是无助的看了对方一眼，又接连跑了几个地方都是没有效果，有几家直接是父亲连门都没进成。 这时天已经黑了，两个人跑了半天都累坏了，坐在漆黑的路边石头上歇气，又饿又渴。 休息了一会，万般无奈的李世成带着儿子往回走去，到了家里沈卢碧问爷俩怎么样了？两个人都没有回答，也没心情吃饭，各自回房间倒床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家人很早就起来了，沈卢碧弄好了早饭，三个人围着饭桌，看着咸菜稀饭的早餐，不知道是没有食欲，还是没有心情，反正都没有动筷子去吃饭。屋里寂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这时只听见李世成把膝盖一拍，眼里突然来了精神，带着儿子就去了街上，等着班车过来，然后带着儿子就进城了。 一路上李云飞和父亲也都没有说话，到了县城李世成对直的带着儿子就去了县人民医院，照样让儿子大门口等着，自己一个人就进去了。过了大概1个多小时的时间，李云飞看见父亲终于从大门里面出来了。 走路有点摇晃，本来就蜡黄的脸色更是苍白无色，出来后看见在门口等着的李云飞，李世成勉强的对儿子笑了一下。 李世成本来想马上就带儿子去学校的，看见儿子一脸的憔悴，才发现儿子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赶紧走到医院对面的商店买了一个面包给儿子让他快吃。 看见商店柜台上摆了好多红糖在卖，又买了包最便宜的红糖，向店老板讨了个大碗要了些开水把红糖化开，等水凉了会就一口喝了下去，人才感觉有了些力气。 店老板看着李世成异常虚弱的身体说道：“还要不要再给你来一碗？” “那就有劳你了，谢谢你”李世成连忙道谢道。 店老板又从里面端了一碗开水出来，接着说道：“还是在这卖的吗？不是发的通知说的现在一律只能在中心血站卖血了吗？” “卖血？~！！”李云飞听见店老板在问父亲这个问题，感觉吃在嘴里的面包瞬间变成了坚硬的石头差点膈破他的舌头，呆呆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李世成见店老板说了出来，怕儿子担心，又要耍浑吵着不去读书了，赶紧狡辩道：“卖什么血？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啊…” 店老板说道：“啊！你不是卖血的吗？不会吧？刚才你一进门，看你的脸色我就知道了，我这里见过太多卖血的人了，看我这柜台上摆的这么多的红糖没有你以为是摆着好看蛮？这是专门给你们这些才卖完血的人准备的，这红糖是生血最好的东西了，你在里面抽完血了，那个医生是不是也让你出来买包红糖冲杯开水喝嘛？” “没有没有，我没有，不知道什么卖血····好了儿子咱们走了…”李世成说完连他刚端出来的水都不喝了，连忙拉着儿子就往外走。 爷俩慢慢的朝着县中走去，一路上李云飞的心早已经麻了，腿都迈不开。 看着勾腰驼背，一天来油盐未进的父亲，他喉咙哽的已经说不出话来，眼泪拼命的往下流，他想上前去抱着爸爸大声的痛哭，宣泄一下自己内心压抑的情绪。 想告诉爸爸他不想再读这个书了，但是他知道父亲还是会像他前几次那样以死相逼的把他赶去学校。 李云飞快步走到父亲的面前停了下来，把手里半块面包送到父亲的嘴边，告诉父亲如果他不吃，今天说什么也是不会去读这个书了。 李世成看着懂事的儿子眼圈也红了，强忍住眼泪没掉下来，他不想让儿子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接过儿子手上的半块面包大口的吃了起来。 快到学校大门口了，李世成是真有点累的走不动了，咬牙坚持从里层衣服里面摸出了卖血换来的几百块钱，给儿子数了校服钱，听儿子说学校要开运动会，又给儿子多拿了几块钱。把剩下的几十块钱贴身收好，让儿子快点拿进去交给老师。 李云飞接过父亲交到自己手上这guntang的校服钱，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但他还能对如山一般的父亲说些什么呢？他现在已经是无话可说了，转身走向了学校。 看着儿子走进了学校大门，李世成这才缓了口气，坐在大门口的石墩上歇息了好一阵才慢慢腾腾的站起身来扶着墙摇晃着走了。 李云飞进了学校后并没有去教室，也没有去找班主任，而是躲在校门旁边的一颗大树后面没有离开，默默的看着父亲的举动，当他看着父亲艰难的站起来，蹒跚的走出自己的视线，压抑在内心的痛苦，再也把持不住，嘴唇都咬出血了，哽咽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校服发下来后李云飞比黄金甲还要爱惜，不在关键时刻从来舍不得穿，后来的日子里这校服也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而且在他以后的仕途人生里，每当有大起大落的关键时刻，这衣服都成为唯一能支持他咬紧牙关撑过一切艰难险阻的强大精神后盾。 李云飞用父亲的鲜血终于换回了一套校服，也让李云飞对学校里的这些个同学和老师的那种冷漠感到心寒。 此后他更加拼命读书，不和任何人接触，几年高中下来一个朋友都没有。 如今毕业了到了新单位，新环境，认识了新同事，王艳、冷主任及王跃对他如此的热情和重视，在以后的工作中更是得到了校领导和同事们的关心及支持，慢慢的才打开了内心的情感大门。 ---------------------------------------- 世界上有些该来的，迟早会来，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