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厨火少年】

    一个两丈见方的大厅内，四壁都是晒太厚厚的红椿木，正对大门的是一面十二片单扇配置连成V形围屏，前面就是一张六尺长的宝椅，椅子上施以云龙等繁缛的雕刻纹样，极度富丽豪华。

    一个面留长髯的老者半躺在椅上，眉头微微皱起，两道目光穿过大门，望着前方的山峰。

    “何旺，今天的紫砂已拉出多少挑了？”叹了一口气之后，那长髯老者收回了目光，转过脸来向正坐在一侧的一个面色白净的中年汉子问道。

    那汉子正噼噼啪啪地敲打着算盘，一听到问话，瘦长的指头一顿，歪了歪头，回道：“包括刚才那一挑共九担。”

    “九担，只有九担，上面逼得这么紧。唉，这个数怎么能交这个月的差啊。”老者手一撑，一咕噜从宝椅上爬了起来，满脸的烦恼，张嘴便喝道：“要是这么下去，恐怕到时得人头落不可，你给我快快再想办法去。”

    那汉子愣了一下，慢慢站起身来，暗道，老爷明明知道能找到的人如今都找来了，这时还提要找人，上哪儿找去？突然，他灵光一闪便急切地回道：“还有一两人，不知行也不行。”

    “谁？管他是谁，能把紫砂从酌渊里挖出来的就行。这事你还要问我？”长髯老者瞪了汉子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是那厨子隆二和跟着他打杂的柳宝。老爷，你看……”那汉子忙站了起来，低气说道，一面用眼角瞄了瞄老者那张拉得老长的脸。

    那老者听了，抬起头来沉思片刻道：“就这么办，那些人的后事你好好处理，别惹出事端来。”

    厨房就设在后院的一间窄小的房间。此时，一个肥头大耳、年约三旬的汉子一只油腻的手正翻着大窝里被炸得“滋滋”响的rou片。屋中弥漫着黑烟，汉子一面翻着菜一面侧过脸躲开像不断呼呼往上冒的、开水般guntang的水气。

    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年正蹲在炉前，一只手正忙乱地整着伸进火炉里的柴，另一只手拿着一氢扇子在往炉里扇风。

    少年第一次摇扇，一股黑色、充满热气的浓烟就从灶口冲了出来，直熏得他不停地躲闪着。那一张脸满是灰尘，一汗水大颗大颗地从头际间流了下来，在脸上画出一路路水痕。

    突然，一股浓烟从窝边窜了出来，扑向汉子，躲闪不及的汉子熏得猛咳了几声，那紧眯着的眼睛都咳得流出了泪水来。他眼也不睁地怒喝一声，一脚就往那少年身上踢去。

    “咳！咳！你瞎了狗眼了？连火都不会看！”

    那少年身穿着破烂的蓝衣，一只袖子已被撕下了一半，正蹲在灶前不停地扇火，没想到胖子突然发镖，重重的一脚踹到他的肩上。少年就像一个布娃娃，身子凌空一摔，“啪”的一声就翻在地上。脑袋正好碰上搁在墙边的一根大木头上，发出“扑”的一声闷响。手中的扇子也飞到了一边。

    蓝衣少年觉得脑袋痛得钻心，他忙伸出手来，捂着被撞着的地方，感觉那里好似湿碌碌地，伸出手来一看，只见到手心一片红色，原来是撞出血了，少年呆了一呆，忙又把被撞的地方捂住，暗骂道：娘的，死胖子你也太狠了吧，把老子撞得这个样子，你还是人吗？

    “还不快给我滚过来，把火管好。要是这菜不合那些人的胃口，还有你好受的。”那汉子一面躲站浓烟一边怒吼。

    少年一听，连忙放下手快速地爬了过来，拾起地上的扇子对着灶口用力地扇起来。

    “隆二，今天的午饭弄得怎么样了？”房门口露出了一个脑袋，两道目光朝烟气弥漫的厨房里扫了一扫问道。

    胖子隆二一听这声音，忙道：“何管家，这午饭快好了，耽搁不了，耽搁不了。”

    “嘿嘿，那就好，做好了到我那里来一趟，我有要事跟你说说。”何管家嘿嘿一声，那目光突然停在少年的头上。

    只见那少年头部的右刚粘结一片，一滴滴鲜红的血正从发梢落下来。何管家想起刚才自己在外面听到这隆二的怒骂声，立即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知是他是如何惹隆二这家伙生气的，这不是找打吗？

    这少年是月前来到这里的，何管家见他可怜样才收下，让他呆在伙房做隆二的助手，想不到今天还能够拿他去充充数，应应急。

    “小子这身胚，到那去挺多也混个十天半月的。哼，贱人贱命！伤脑子的是今后让谁来当隆二这家伙的助手。”何管家看着那少年破烂的衣裳，一副卷缩的模样，头一扭，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这话落到少年的耳中，他的心像是被刀割了一般，一股忿然之气从胸中燃烧起来，直蹩得全身好似快要爆炸开来。

    少年咬了咬牙，头也不回，猛地扇着扇子，一双眼珠动也不动地盯着在熊熊燃烧的坑火。

    “滚——”隆二铲子住锅里一翻，步子一迈就转到灶口前，随势就蹬了那少年一脚。

    何管家见到那少年瘦弱的身子被隆二一踹，像一袋米糠似的摔在一旁，暗忖：“这隆二定是因为小舅子被遣去挖砂，所以把怒气泄在这少年的身上来，嘿嘿。”

    冷冷了看了那少年一眼，何管家漠然地道：“刚才老爷说了，从今天起，你们俩都得挖砂去，能挖多少算多少，这做饭菜的事，找一个老婆子来干就行。”

    隆二脸色一变，飞快地看了正在爬起来的少年一眼，然后紧盯着何管爱那张净的脸，急切地道：“何管家，那这饭菜的口味……”

    “哼！现在所有的人每天都掏不了五十两砂，这任务怎么能完成？”何管家转过身走，也不再理睬俩人，嘴里冷冷地道：“要是不再增加人手，不用等到月底，大伙连饭都吃不上了，还提什么饭菜的口味？”

    隆二看了看刚盛行到盆里那冒着热气的菜，再看看从拐角处消失的何管家，一股绝望从心理冲了上来。

    “这一下看来死定了，我还想让小舅回来的，想不到竟然连自己也搭了进去。”隆二习惯地撩起围裙来擦拭那油腻的双手，那又手已不听使唤，抖了半天还没有擦好，他嘴里喃喃地道：“除了门中的弟子，凡人去了，有多少个能回得来的？这下该怎么办，完了！完了。”

    蓝衣少年两手撑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隆二那满是灰黑色的脸，目光突然露出怜悯的神色。

    隆二目光一转，见到那少年那副模样，两眼一蹬，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他抬起脚来猛地朝那少年的胸口蹬去，高声大骂道：“你这倒霉鬼，这下子又拖累我了。自从你来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走过好运。看我不踢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