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都市小说 - 光明社在线阅读 - 第二十三章 世家的没落

第二十三章 世家的没落

    经过二十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一行人走走停停,乔治因为失血过多晕倒在郊区官道上,安娜仍处于昏迷中,不过好在有一辆前往留仙镇的运粮马车正巧经过官道,于是正好搭了顺风车将乔治和安娜送到留仙镇医院。

    乔治的后脑由于淤血硬化,全身二百多处骨骼断裂,做了开颅手术和接骨手术;安娜的眼部和胸部都被打进了弹片,做了右眼角膜摘除手术和开胸手术;不过好在手术有惊无险,两人的性命总算都保住了。

    向小晚把乔治的黄金手枪找当铺当掉垫了手术费,付了住宿费、伙食费,租了一辆宽敞的老爷车,又用了半日车程就赶回了风水世家。

    然而风水世家已经没了。

    三人一猫怔在原地:原本所有的建筑都不见了,前门、正堂、祭天坛、武斗场、藏书库、厢房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坍圮的墙垣、倒塌的房屋、满地的碎瓦、折断的房梁、隆起碎渣的基石、砸在眼前碎成两截写着风水世家的朱红大匾,和如同被强效地震的破坏过一样的巨大凹坑。昨日还富丽堂皇的风水世家,如今已经沦为一座废墟,这是百年都不曾发生过的事,即便是九年前那场对风水世家的血色肃清都没有如此严重。

    向小晚颇为震惊,想到到自己前几次遇到困难经常来找风水世家,而现在已经破成这个模样,忍不住心情大为难受;不过转眼又一想这里是艾琳的家,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从小到大都一直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得有很深的情感才对,于是忍不住担心,转眼看了看艾琳;本来就饱受堕天使折磨的艾琳脸色更加苍白,像一只无助的小鸟一样紧紧依偎在师可可肩膀,不过她所担心的并不是这些建筑,眼泪都急得掉下来:“爸爸呢?祖爷爷呢?这里怎么成了这样?他们都去哪了?”

    卫莎莎匆忙绕着废墟跑了半圈,气喘吁吁神情严肃:“怎么找了半天也见不到半个人影!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看来此前一定是经过了一场恶战——”

    “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向小晚忽然强行打断卫莎莎的话,心里想:家的概念不是一座建筑、两套家具、或者是三袋盐米,而是那些曾经一起生活、一起欢乐、一起在困难中相互支持、相互鼓励的人;房屋可以再建,家具可以再做,盐米可以再买,然而人生却只有一回,只有那些活着的人才比什么都重要,于是向小晚的语气愈加坚定:“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放心好了,再怎么说,你祖爷爷也是个实力强横的六阶灵者,华叔又有那么多人脉,世家的风水师们各个实力不俗,不会有什么事的。”

    师可可感受到艾琳在全身发抖,仿佛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找不到mama一样,心生可怜,拿袖子小心翼翼给艾琳擦擦眼:“不哭不哭,一会给你买糖吃。”

    卫莎莎见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把艾琳急哭了,真恨不得抽自己个大嘴巴子,像个犯错误的小猫,蜷着脑袋愧疚蹲在艾琳身边,忽然惊奇道:“看!是老爷!”

    三人回头:一个满头花白、身形瘦削、脸部皱纹层叠、颧骨高高凸出、手持冰河戟的中年男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静悄悄站在三个人的身后,两百多肩挎桃木剑、腰揣盒子枪的风水特警跟在中年男人身后,把三个人团团围住。

    “这白发男人是谁?”师可可想不通纳闷:“晚哥?难道他是你爸?”

    “你爸才长这样!”向小晚反驳,也觉得这男人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爸?”艾琳捂着嘴吃惊:“你怎么成这样了?”

    师可可吃了一惊:“难道你减肥了?不会是因为我吧!上次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减肥或许能更帅点,可你自己也要量力而行啊!衰老成这样,还不如以前好看!”

    艾路华缓缓走到艾琳身前,盯着被恶魔折磨的艾琳。

    向小晚终于想起来:艾路华前些日子为封印艾琳身上的堕天使,特意请了一百多个四阶灵者发动禁忌阵法万城月光堡,可惜阵法失败,青发变银丝,活生生把一个四十二岁的男人急成了八十二岁!论天下坏蛋谁最疼女儿,一定是华叔莫属!用他的说法,这天下只要有人脉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下艾琳终于安全了。

    艾路华高高抬起手,忽然狠狠抽了艾琳一嘴巴!

    向小晚惊了!师可可惊了!卫莎莎惊了!

    本来就虚弱不堪的艾琳直接吐了一口血倒在地上;向小晚二话不说一个箭步把艾琳搂在怀里发怒大吼:“混蛋你疯了吗?这是你亲生女儿!”

    夕阳渐渐落下山幕,天空中笼罩着令人窒息的阴霾。

    艾路华恶狠狠指着艾琳:“这个小畜生,根本不是我女儿!”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吃了一惊。

    艾路华忽然脏笑起来:“要不是有人告诉我我哪知道:毕业后一年的同学会上,卫雅在酒后和那个男人乱搞怀了孕之后才和我订的婚,生出来的是你这个小畜生!”

    向小晚怒气冲冲:“那是你们的事,和琳琳有什么关系!”

    “既不是我亲生女儿,是死是活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枉我花费如此多的心血,孽畜就是孽畜,背负着堕天使的罪孽早就应当被除掉!这是为天下造福,为帝国造福!况且这些年来风水世家的实力越来越弱,一直在帝国与江茗的夹缝中苟延残喘,但凡稍有实力的风水师都开始各奔东西,世家的大业在我这个家主手中越来越难以维持。今天,只要拿下你们四个,必然获得毕沙罗皇下的大大赏识,我的仕途官路将登上前所未有的顶峰,世家在我手中也会再一次发扬壮大!这是我作为一个家主必须承担的分量!”

    艾路华连连掏出四张拘捕令、扔在天空:“艾琳,卫莎莎,向小晚,师可可,你们四人涉嫌破坏江茗和平被捕了!”

    向小晚怒气冲冲:“为了自己的仕途连女儿都舍弃了,你这个见利忘义、唯利是图、利欲熏心的贪官!小人!守财奴!”一群风水特警强行拉开向小晚给他和艾琳戴上了禁灵手铐,卫莎莎被装进笼子里;师可可刚想反抗,第二十三队队长张书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拔出一把盒子枪顶在向小晚脑门威胁:“别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眼见艾琳哭成了泪人,向小晚生气极了:“丫头别管我!这二百来人不是你对手,给这些老jian巨猾的势利眼尝点颜色!”

    师可可愤愤然,可看了看向小晚脑门的枪,不由得开始转眼泪,心里面一千个舍不得,撅着嘴,直勾勾盯着向小晚,满脸都是委屈,最后还是乖乖戴上了禁灵手铐。

    特警们这种场景见的多了,不想让向小晚再聒噪不停,用布条堵住三个人的嘴,连笼子里的卫莎莎都被戴上特制的面具罩。

    啪啪啪鼓掌声忽然从背后响起。

    “好一个刚正不阿、为帝国鞠躬尽瘁的艾局座!帝国有您这样的忠心良臣真是可喜可贺!”鼓掌的是正是拉瓦尔帝国总务大臣哈莱特,他身后却跟着两千多荷枪实弹的治安军,以十倍的军力把风水特警团团围了起来。

    艾路华摆出一副老jian巨猾的嘴脸,和哈莱特亲切握手:“原来是帝国的总务大臣哈莱特大人!您不在帕里斯大殿辅佐毕沙罗皇下,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哈莱特握着胸口叹息:“想必你也有所听闻,最近皇下一直为堕天使的事情cao心费神,作为皇下身边最贴心的臣子,替皇下分忧解愁是我的本分。昨夜,一听到留仙镇那边传来堕天使的消息,敝人就立即借兵两千前往留仙镇,结果扑了个空;又一路追寻直到风水世家,不想你老弟你原来已经帮我把人拿住,省得我一番功夫,真是不胜感激,回头我一定在皇下面前大赞艾局座的功劳。”

    哈莱特挥手,两千治安军蜂拥而上——

    “且慢!”艾路华喝止:“总务大人,维护江茗的治安是我们风水特警的本职,这点小事怎好劳您大驾?交给我们风水特警就好了。”

    哈莱特脸色不悦:“难道你怕我抢你功劳?”

    艾路华脸上摆出脏笑:“您这是说哪里的话!都是为了帝国,有什么你我之分?”

    哈莱特摆出一副斗鸡眼盯着艾路华,忽然脏笑,抓着他的手握紧,神情激动:“艾局座说得极是!既然都是为了帝国,根本没有什么你我之分。按照帝国的法律,反正这几个人都要在三天之内被公开行刑,不如由我哈莱特来尽这份职责好了!”

    艾路华松手,低头发现自己手里竟然多出价值四百万银票!哈莱特走到艾路华身边低声耳语:“艾路华老弟啊,我给你一人一百万,够不够?”

    “够!”艾路华掏出一张四千万的银行存票拍在哈莱特手心:“可这几个年轻人都是四阶五阶的高灵强者,在公开行刑前,如果一旦不小心恢复了灵力,你这普通的监狱,你这普通的士兵根本就看不住!想当年麦哲伦一夜间屠杀一万,但丁挥一剑斩杀三千,你这么点士兵如果一旦出了纰漏,那不是都要葬身死海?辛苦捉人的功劳丢了不说,反而惹得皇下大怒,怪罪下来,你,我,这做臣子岂不是糟了大秧?”

    哈莱特犹豫。

    艾路华拍着胸脯:“你看看,我这手铐,那是专门的禁灵手铐;我这特警,那是身经百战的风水师;我这看押所,那是专门克制妖魔鬼怪的看押所;人放在我这出不了任何岔子,既然人是你抓的,你自己又看管不了,这四百万的看管费我就暂且收下。只等明天或后天,毕沙罗皇下作出决断,就立即把人调走行刑!等到那时候,老兄你得了毕沙罗皇下的赏识,成了满朝文武百官第一红人,可不要忘了我这个老朋友!”

    哈莱特也把四千万存票收进袖子里,脸色欣慰:“既然老弟你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处理这妖魔鬼怪方面你确实是行家;可处理人事方面,不是我自吹:老弟你既然对帝国有这份忠心,用不了三五个月,你就等着官升三级直到帝国中将!你看看科利弗,为什么毫无才能但也能当上中将?还不是因为当年拉瓦尔大帝随口问一句‘你觉得这场战争谁功劳最大’,我把科利弗的名字往上一报,他就成了统领十万大军的帝国中将!只可惜毕沙罗皇下跟他哥哥拉瓦尔大帝脾气秉性完全不同,自从我来到江茗,处处受冷眼——”哈莱特忽然觉得最后这一句话纯属多嘴,立即带着两千治安军笑脸告辞:“时候不早,我明天就到帕里斯大殿上报皇下,等着我的好消息!”

    艾路华拱手告辞:“总务大人请慢走。”

    哈莱特对艾路华拱手微笑,转身那一刻,脸色立即变得阴沉难看,带着两千治安军撤回,给艾路华留下一串长长的背影。

    一路上孤寂无声,一行人很快到了特警局看押所。

    笼子被打开,堵嘴布被摘下,三人一猫被同时丢进一个宽敞的看押房内。向小晚正暗自奇怪:看押房难道不要分男女吗?刚来江茗时从码头的尸鬼群里逃出来也被关在这种地方,那时候还是自己一个人一间房,关在一起,难道不怕我们串通逃跑吗?

    牢门咣一声被关紧。

    中央是一桌简易版的满汉全席,十几道菜肴散发着阵阵香气,已经有一个人背坐在桌前——老男人转身:满是油污的粗衣大褂,刺猬头,头戴黑布小帽,满脸褶皱,嘴里叼着半截香烟,眼神精烁,竟然是老何:“你们终于来了。饿了吧?快吃吧!”

    师可可吃了一惊:“你早知道我们会被捉来?难道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难道你才是一切阴谋的幕后主使、暗中cao控世界、意欲掌控世界的大反派?”

    老何镇定弹了弹烟灰:“你脑洞可真大,快要把我老头子吓死了!这最后一顿饭是华仔用来送我们几个人上路的!”

    “上什么路?”

    “当然是断头路!”老何把烟杆放在一旁,先夹几口翡翠萝卜塞进嘴:“我刚回到店里,正想着替白丸子找冰翼纸,就被一群风水特警捉住了。华仔告诉我这次你们闯出大祸,这等死罪就算神仙来了也保不了;即便刑场可以劫一两次,却还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反正早晚都要死,最后一顿,还不如吃饱吃好。”

    “断头路?”师可可慌了,一双水灵灵的丹凤眼楚楚动人,抓着向小晚的衣襟:“碗哥,难道连我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都要被处死了么?”

    向小晚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肚子早已经饿的咕咕直叫,随手抽一手好羊腿嚼在嘴里先,心里想着被判死刑的噩耗,实在没有心情,就算再好的美味进到嘴里也是浑然如嚼蜡,心烦意乱:“嗯,你肯定是要被处死的!专门会有一个人负责处死你!”

    师可可更慌了,抓着向小晚衣襟不放:“可是……可是我还没嫁人……”

    向小晚盯着师可可如同看一个怪物,用羊腿点了点她的鼻尖:“你想怎样?”

    “我想……”师可可脸红,眼神慌张左右摇摆,丹凤眼里满是娇羞:“我想你懂的!”

    向小晚茫然:“鬼才懂!”

    师可可急切抓着向小晚衣襟:“就是你刚才在一瞬间心里面想的!”

    “我想的?”向小晚又盯着师可可。

    师可可又低下头脸红了。

    向小晚把一根小羊腿堵进师可可嘴里:“我想你应该劝艾琳吃点东西。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有个人面兽心的爹,肯定更伤心!”

    师可可回头:艾琳从到了看押房之后,就一直把头埋进膝盖里默默地哭,卫莎莎伏在艾琳怀里,喵喵舔着艾琳的手以示安慰;老何坐在桌子中央,一个人独自嚼着黄瓜,神情颇为郁闷,气氛尴尬。

    师可可立即把羊腿还给向小晚:“你自己怎么不去?”

    向小晚又挑了个更大的羊腿塞给师可可:“我的性格设定是刚正面,只打刚正面战役;像这样的场合,明显你这个小黏豆更合适。别废话,拿着,快去!”

    “哦。”师可可只好拿着羊腿,走上去,又立刻走了回来哭丧着脸跟向小晚央求:“碗哥我实在去不了,我怎么说啊——”

    向小晚强行把师可可转了一个圈推上去:“做好了给你奖励!”

    师可可立即精神百倍:“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师可可用眼神盯了盯向小晚,立即拿着羊腿一脸殷勤跑上去:“哎呀琳琳姐你就别哭了,快看这是什么啊?哇塞?!好香的一只羊腿哦,小猫猫你想不想吃啊?我咬下一块吐到地上,你是不是特别想吃啊……”

    向小晚快被师可可雷翻了,幸好这些话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不然晚上肯定睡不好觉。向小晚随即坐在老何对面,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才小心翼翼问老何:“冰翼纸拿到手吗?”老何想起这件事,从褂子里掏出褶褶皱皱的一张纸,一根钢笔,放到桌上:“这是用来和亡灵沟通的法器,你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有些用。”向小晚如获至宝,连忙躲在桌子的一角偷偷写信。

    亲爱的小维姐:

    你身体安好吗?好长时间没给你写信,这其中的极其深刻而富有内涵的理由实在不方便讲出来,请小维姐原谅。现在我遇到了危险,请小维姐把灵力还给我。

    向小晚。

    向小晚写完后检查一遍,有些担心,于是把最后一句划掉,改成:请小维姐借我些灵力。想着这语气已经够诚恳之至的了,充分表达了自己比平常更加尊重她的心情。于是,想找点清水,可最终却只能找到一瓶白兰地,倒上去,字迹融化消失,很快有了半封回信:

    致我可爱的弟弟:

    又一次看到你的成长,jiejie心中甚慰;等jiejie回完信后,就给灵魂契约增加一个星期的续约时间……奇怪,为什么jiejie忽然感觉晕乎乎的,好像喝了很多酒一样,真的越来越晕,撑不住了,先要小睡一会,等睡醒了再给你灵力……

    需要睡眠的维多利亚。

    回信在读后完全消失,仅有的一张冰翼纸也已经完全湿透,向小晚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才倒了一瓶白兰地怎么就醉了!我也是醉了,说好的五阶灵力呢?难道在冰翼纸上倒点白兰地就等于给小维姐喝掉了吗?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给你来点酸菜汤!”

    看押房的锁链哗啦啦震响:“话别时间结束了!吃饱了喝足了,这就送你们上断头台!”一行十来个风水特警又冲进来把几个人制住。

    向小晚惊慌:“等会,这还没吃饱呢!怎么就上断头台了?不是说明天才上断头台吗?急什么,不能多给我一晚上时间吗?”

    张书易嫌向小晚聒噪不停,皱着眉头:“给我堵上这几个人的嘴!刚接到上面通知,这几个人太危险,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特别批准提前行刑!带上所有特警现在立即送往刑场!这可是重犯,都给我小心点,别让他们钻空子跑了!”

    向小晚心头一沉:这下糟透了!小维姐不理我,自己没有灵力,老何更没有灵力,艾琳处于虚弱状态,卫莎莎蜕化成一只猫,就算半吊子师可可尚且有一点灵力戴着禁灵手铐完全发挥不出来,马上就要上断头台,这下可真是走投无路,只剩死路一条了!

    正值月圆风高之夜。

    二百多身穿印有阴阳八卦图案、两柄交叉桃木剑风水袍的风水特警全员出动,张书易骑着铁驴子,副驾驶座上载着艾路华走在队伍最前方,排气管吐吐吐拼命冒着尾气;随后十多辆装甲车载着特警们和被押解着向小晚一行人,从特警局出来后便沿着官路一直南行,经过近两个小时的车程,队伍停下。

    向小晚紧张:这么快就到地方,真的要被砍头了吗!

    风水特警解开四人一猫的手铐,打开后盖门,重见天月的向小晚吃惊:眼前一辆熟悉的加长型林肯豪车早已在此地等候多时,白色手套打开车门,黑色皮鞋踩地,精致的燕尾服,雪色衬衫,风水世家的老管家面色慈祥:“快进来吧!”

    “怎么是你!”向小晚觉得形式不对头:“难道你开这车带我们去刑场?”

    张书易一手猛然把四人推入林肯里,撞关车门,另一只手把卫莎莎顺着车窗丢进车里,脸上露出微笑:“去什么刑场?快离开江茗,时候不早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看你是走不了了!”前行的道路忽然被堵住,哈莱特带着两千多治安军忽然出现,阴森着脸上满是勃然愤怒:“好你个艾路华!竟敢背叛皇下、企图劫走重犯、欺瞒本大人!还好我暗中留了一手,派人严加跟踪,你果然是想带着女儿叛逃!”

    “看来你是误会了,谁说我想逃!”满头沧桑白发的艾路华颤颤巍巍下了铁驴子,背对着艾琳,架起陪伴自己二十多年的冰河戟指着哈莱特:“十年了!我苟且偷生隐忍了十年,如今子女都已成人,再也了无牵挂。拉瓦尔人,是时候该清算当年的血债了!”

    二百多风水师拔剑张弩,和一千拉瓦尔治安军锋芒相对。

    艾琳彻底惊呆了,顺着车窗看着铁驴子副驾驶座上那个背影,如此孤独,愣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苦辣酸甜,心里打翻的五味杂瓶拼命旋转——

    “大小姐,老爷的那番话是骗你的,其实老爷十几年前就知道大小姐不是老爷亲生女儿——这件事不光老爷知道,夫人知道,连我也知道;亲情并不是只能依靠血缘关系才建立:在老爷心中,大小姐一直都是他心头最珍惜、最疼爱的乖女儿,这份父爱,不是任何钱财、地位、名誉、世俗所能相提并论的,无论是十八年前还是十八年后,一直都未曾改变。现在哈莱特和许多江茗大小的势力都想盯上你们,老爷如果不故意那样说,就不能骗过哈莱特,你们也不会断然离开江茗!老爷为了保护大小姐,不惜让大小姐误会自己,不得不做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用言语刻意伤害着最想保护的人,那时老爷的心其实要比大小姐心还要痛苦千百倍!可老爷无可选择,作为风水世家的第二十九代家主,作为一个父亲,华仔他必须把所有的东西都扛在自己肩上。”老管家给林肯车点着火。

    向小晚惊讶:“竟然上当了!”

    艾琳在车窗上望着艾路华的背影脸色难过,一滴泪水从她眼眶滚落:“对不起,爸爸!mama不在的这十多年来,是你一直在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辛苦cao劳着这个家,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可直到这一刻女儿竟然还在怀疑你,都怪女儿太自私了!”

    车窗下,艾路华的身影微微颤动。

    老管家拿起对讲机:“老爷,小姐刚才所说的话您都不听见了吗?”

    对讲机的另一头竟然传来艾路华的哽咽声:“啊,全都都听见了,能听到乖女儿的原谅真是太好了;琳琳,不知那时爸爸说的是不是太重了,可在那样的情况下,爸爸别无选择也只能这样做,伤了琳琳的心,一切都怪爸爸不好,不敢奢求琳琳的原谅,只希望琳琳能平安;管叔,江茗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办,先不用等我,你们出了江茗之后直接去取道竺阳,我在那里曾经置办过几座别墅,地方你知道,先带大家去那里避一避,等我办完了事就想办法和大家汇合,诸位多多保重。”

    艾路华讲完,把对讲机踩碎在原地。

    “爸!”艾琳隔着玻璃遥望,人群中,那个苍老的身影倍显孤独。

    老管家深知这些话的意思:很明显,这是艾路华给自己在立遗嘱,他已经决定好用自己的性命拖住拉瓦尔治安军,甚至不惜决一死战也要替女儿争取逃亡的时间!

    “嘿咻!——嘿咻!——嘿咻!——嘿咻!——”夜色中,三只戴着大红肚兜的灵狒狒,扛着一口漆黑的大缸断断续续在路上疾驰,咕咚咚气泡里冒出毕沙罗冷笑的声音:“这些小蚂蚁,还想逃出朕的手心?”

    领队的青狒狒连忙应和:“他们这是做梦,皇下!”

    老管家擦擦眼角:“车子马上就要准备起飞,大家可要坐稳了!”第二引擎的启动杆猛然被撑开,驾驶座周围面板自动翻出:地平仪、罗盘、高度表、空速表、针球仪、进气压、燃油量等十几个大小的表盘全部显露,方向盘卡簧撤去变成球铰cao纵杆,左手边弹出总距杆,右手边弹出拉压手环,脚下升起脚舵;向小晚还没来得及惊讶,忽然发现自己两腿之间自下而上笔直升起一根粗壮的锥形传动杆支起顶棚的双排螺旋桨飞速转动,强烈的反吹气流在地面上扬起滚滚浓尘,后车厢展开自动伸出尾翼螺旋桨,交换器和齿轮变速箱的转动声咔咔微鸣,加长的林肯豪车片刻间变成一架将要起飞的直升机!

    “不要让他们跑掉!开枪射击!”哈莱特向一千治安军下令,子弹从枪管里打出射到车窗的防弹玻璃上瞬间划出密密麻麻的弹痕;驾驶室里的老管家打开配备的火力控制系统,三颗车载*从后备箱弹射而出在人群中轰然爆炸!

    哈莱特被爆炸扬起的灰尘扫得愤怒:“哼!你以为只有你有*吗?”

    “总务,看我把它炸下来!”一名肩扛*炮的*手瞄准直升机,他的话还未说完,身体和*炮忽然化成一座冰雕——

    “你的对手是我!只要有我艾路华在,休想跨过这道坎!”艾路华冰河戟剑指哈莱特,四阶冰封之力沿着地面斩出一条咆哮的冰龙瞬间吞掉哈莱特的身子,哈莱特化为一座目瞪口呆的冰雕,治安军怔怔愣在原地;强烈的疲劳涌上心头,艾路华忍不住拄着冰河戟,屈膝蹲在地上喘息:“果然是老了,用了这么点灵力就开始疲劳,还是年轻时候好!”

    “艾路华,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不是你疲劳,而是我让你疲劳!”艾路华惊恐回头,冰雕忽然融化成一滩水浇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哈莱特正看着自己邪笑:“怎么,吃惊了吗?本以为我哈莱特就是一个靠逢迎谄媚上位皇下身边的庸臣,想不到我竟然也隐藏灵力?不要狂妄自大太瞧不起人!就算是傻子仔细想想也知道,我哈莱特如果没有一点手段早就被仇人做掉无数回、又怎能在这血雨腥风的时代爬到位极人臣的位置!”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涌上心头,艾路华砰一声半跪于地:“好一个阴险狡诈的宦臣!”

    “嘿咻!——嘿咻!——嘿咻!——嘿咻!——”夜色中,三只戴着大红肚兜的灵狒狒,扛着一口漆黑的大缸断断续续在路上疾驰。

    咕咚咚气泡里冒出毕沙罗焦急的声音:“还差多少距离?”

    领队的青狒狒连忙应和:“很快就到了,皇下。”

    “爸!”艾琳隔着直升机玻璃焦急;向小晚叹息:局势胜败已定,华叔输了,看着驾驶舱座椅下长长一捆绳梯,忽然抓住师可可一只手,贴近师可可的脸追问:“待会你愿意为我做一件事么?”师可可脸红,慌得像只不知所措的小兔子:“什,什么事……难道你……”向小晚把师可可壁咚在座椅上:“不错,我想要你做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可能会彻底透支你身体,甚至严重到让你几天下不了床,你肯答应我么?”

    师可可的脸烧得像个火炉,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回答:“嗯,看在你真心求我的份上,就答应你一次。”

    向小晚撤下手,敲了一下师可可的丸子头作为奖赏:“真是我乖妹子。”

    地面上,艾路华甩着冰河戟却使不出任何灵力,脸色焦急。

    哈莱特面露得意:“不是我哈莱特阴险,要怪就怪你你过于大意:以前在拉瓦尔,我也曾经被人称作大名鼎鼎的『封灵人』,凡与我直接或间接接触的灵者都会被封灵,封灵期间内不得使用任何灵力,六阶灵者封灵一分钟,五阶灵者封灵一小时,四阶灵者封灵一天,三阶封灵一个月,至于二阶一阶,哼,只要我摸一摸几年之内都是废人!”

    五阶灵力从身上爆发出来,哈莱特摆出一副斗鸡眼邪笑:“你刚才竟敢对我直接使用冰灵力,却反而被我封灵了,现在成了一个毫无灵力的废人;艾路华,你胆敢协助帝国重犯逃亡,妨碍治安,还不束手就擒!”

    艾路华猛然站起来:“封灵了又怎样?旁门左道!就算你能封得住灵力,你又怎能封得住我手中这杆戟!”

    快如闪电的冰河戟忽然毫无征兆愤然射出!哈莱特大惊失色,连忙下意识躲闪,好在成功避开了心脏,不过转眼一看:戟头却在瞬间穿透了自己的掌心!剧烈的疼痛感忽然袭来,哈莱特一边惊叫一边在地上打滚,好一会才拔出手掌的戟头,躲到了治安军身后,恶狠狠盯着艾路华:“把这群帝国的叛徒全都给我杀光!片甲不留!”

    治安军得令,近身战直接舍弃火枪抄刀迎敌;艾路华也拔出备刀,带着世家的两百名特警毫不畏惧:“十年前,当这群魔鬼霸占江茗的时候,风水世家本应该为保卫江茗而奋战,这世界上只有战死的英灵,没有打不败的恶魔!然而上代家主为了大义选择苟且隐忍,可十年后,这群魔鬼已然猖狂不止,隐忍只会让它更加肆无忌惮,这时候我们已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江茗本来就是我们的,该到我们反击的时刻了!正义本来就站在我们这边,该到我们驱魔除妖、惩恶扬善的时刻了!”

    风水特警立即得令,各个虎虎生威架起刀剑迎面冲入治安军厮杀。

    “嘿咻!——嘿咻!——嘿咻!——嘿咻!——”夜色中,三只戴着大红肚兜的灵狒狒,扛着一口漆黑的大缸断断续续在路上疾驰。

    咕咚咚气泡里冒出毕沙罗不耐烦的声音:“还没到吗!”

    青狒狒连忙应和:“马上就到了,皇下。”

    妖艳的一轮红月躲在乌云中诡笑。

    愤怒声、抵抗声、嚎叫声、刀剑对撞声、尸体砰然倒地声不绝于耳,到处是都是凄惨的景象;血拼中,摒弃了灵力的风水特警在人数上不占优势,地上堆满了特警和治安军的尸体,艾路华心急如焚,想要以一敌五杀出一条血路,僵持中却忽然被一个治安军背后捅了一刀,艾路华嘴角渗血,脸色痛苦不堪,但还是反手一刀砍杀背后的捅刀者,可再转身时,却发现面前胸部已经被刺透五柄长矛,艾路华狂喷一口鲜血。

    向小晚吃惊。

    “爸!”艾琳流泪,隔着冷冰冰的防弹玻璃窗拍打,直升机在空中越飞越高;艾路华猛然撕开自己宽大的外衣:那干瘦的胸膛上竟然绑满了液态*!

    八百多治安军吓得立即后退;插着五柄长矛的艾路华抓着*红线,艰难转过身体,两眼呆呆望着天空中的直升机,露出慈祥的微笑。

    世界忽然安静下来,静静倾听一个孤独的父亲在诉说自己的心声——

    据说人在临死的时候,一生的记忆会在脑海中全部浮现:

    六岁那年,我才华绝伦,以三阶冰封灵力为村民击杀一头残暴山熊,被誉为世家的未来明珠;十六岁那年,年轻气盛的我继承世家公子的名号,立志以毕生信念来追寻公平与正义,铲除世间一切邪恶,追寻彻底消灭贫穷、歧视、犯罪、战争的世界;十九岁那年,我遇到了蠢笨但却不甘平庸的富二代鬼谷良和聪明伶俐的卫雅,他们成了我朋友;二十四岁那年,卫雅意外怀孕,不负责任的男人消失,我把她娶进门做妻子;二十五岁那年,我们有了一个天使一样可爱的女儿琳琳,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七年;三十二岁那年,拉瓦尔人入侵江茗,卫雅被捕,我在桃源岛手刃生父,收养弦伯做义子;三十三岁那年,我没能保护好卫雅,被毕沙罗虐得体无完肤,眼看着卫雅去世,光明社解散,世家被血洗;三十五岁那年,我没保护好鬼谷良一家,又一次被麦哲伦虐得体无完肤,眼看着挚友妻离子散。创世神说,一个人的人生只能承受两次相同的失败。两次失败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弱小,我开始反思:一心想要守护正义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当一个人想要同时守护两种东西的时候,他就的实力就会软弱一半;而只有为了正义不惜牺牲自己的灵魂,才能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于是我抛弃灵力转战官场:即便我曾经是一个刚正不阿的男人,即便我此生最厌尔虞我诈阿谀奉承,可我已经失去了卫雅,失去了鬼谷良,不能再失去琳琳,我无可选择,必须走上这条道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换取钱财、势力、名誉、地位,一直走到今天,本以为自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答案,想不到又一次失败了——可唯独这一次失败是最开心的,因为在这一次,我所要守护的东西,终于牢牢守护住了!

    世界忽然在这一刻静止。

    *红线崩断拉开,巨大蘑菇云夹带着暗红色火焰直冲天堂!

    艾琳泪如泉涌,画面在一瞬间被定格成永恒:第一次数学考一百分被父亲摸着头夸奖,第一次被父亲推着学会骑洋人的自行车,第一次领悟到五阶灵力用桃木剑退治虫妖,第一次听父亲教世家的风水古训:为守护江茗而生,为守护江茗而死,纵然失去了灵魂之所,也要永生守护江茗、把守护江茗的丹腔热血抛在江茗的天空!

    直升机被爆炸的冲击摇得左右震荡;老管家临危不乱、迅速调整各螺旋桨角度、以最快的速度向远方逃离。艾琳已经晕过去了。卫莎莎躲在她怀里偷偷流泪。师可可满脸疲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倚在向小晚肩膀上睡觉。向小晚更是脸色苍白满头虚汗,顺着窗外向地面上望去:除了那剧烈的爆炸火焰和浓烟,还有一副更加吓人的场景:三只狒狒用轿子正扛着一鼎巨大的黑缸向爆炸中心嘿咻嘿咻赶来,黑缸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破水而出正面无表情盯着自己——正是六阶的空间cao控神毕沙罗!

    向小晚远远看着毕沙罗,看他只是立在原地并没有施展什么法术,猜测多半是因为距离太远,已经超出他的攻击范围外,而且看来毕沙罗也不能连续无间断进行空间跳跃,每两次空间跳跃之间必须有一个落脚点,向小晚这才稍加安心,看来在两小时之前,哈莱特在知晓自己这一行人的行踪后做了两件事:一方面让人通报毕沙罗自己的行踪,另一方面自己带着一千治安军想办法抢先立功;如果没有艾路华用生命换来这分秒的时间拖延,那么此时此刻,或许正与哈莱特争执不休而来不及上飞机的自己这五个人将正好会被毕沙罗抓个正着!换句话说:没有艾路华的牺牲,后果将不堪设想。

    死者走了,留给生者无法挽回的痛苦。向小晚给艾琳披上外套,这个女孩承受了太多,应该让她睡安稳舒心的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