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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百七十二:敦煌前世,歌鸣剑舞

    蓝蓝的天空清朗明亮,微风把白云吹成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淅淅坐在高高的谷草堆上,撑着下颌,明亮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旁边的少年,听他讲昨天前些人发生的趣事。

    深秋的天气本应该有些萧瑟寂寥,但这里却完全感受不到这种气氛,麦田的前方有一条明亮的小溪,折射出的波光像一尾尾跃起又落下的银鱼。

    小溪的对面是一片小枫林,红红的叶子像被烧红的云朵,壮观而又凄美,小松鼠挟起一片枫叶当做温暖的棉被,野鸡在玫瑰般的红毯上翩翩起舞。

    淅淅满足地望着这一切,太阳把她的身子晒得暖洋洋的,心也暖洋洋的。

    “这才是生活嘛,我就很不喜欢和父亲,爷爷,婆婆还是王大妈玩的呢。”淅淅咧开洁白的牙齿,突然伸手抱住少年的脖颈。

    少年有些微怔,随后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询问:“淅淅,你不会是发春了吧?”

    “咚”淅淅握成的小拳落在了少年的头上,虽然听着很用力,但是一点都不疼。

    她嘟着小嘴,明亮的大眼睛带着一丝不悦:“春你个头啦,只是因为那些长辈太严肃,太古板啦,一点也没有我们的青春年少气息。”

    少年再次微怔,思索几许,突然对淅淅生出了几分同情。

    “对不起。”他望着草堆边那柄鲨鱼般的漆黑重剑,有些羞愧地别过脸。

    “咦,你要死啊,干嘛突然说对不起。”淅淅不解地侧过头,黑宝石般的大眼睛再次眨了眨。

    少年望着淅淅穿着的一身素色衣服,虽然面料不差,但因为太多次的搓洗,导致很多地方都有散线的迹象。

    他摸了摸淅淅的裙摆,触感就像婆娑的树叶一般,完全没有丝质的绵软。

    随后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前拥有阵法的玄情项链,望着那身名贵到纨绔公子穿的丝绸棉服,以及旁边那柄漆黑如墨,锋利无比的重剑,心情突然有些沉重。

    他是众人眼中的剑道天才,所以吃着最好的食物,穿最好的衣服,用最好的重剑,服用最好的丹药。

    他看着淅淅头发上那根铁制的发卡,看着这身素色的衣服,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学剑的费用是从何而来的。

    他的剑剥夺了村子里许多人的自由和选择,淅淅只是其中的一个。

    本来应该在希望的田野上放风筝的漂亮少女,却不得不跟随那些老人出去摘茶叶,种花生…

    “淅淅,你想不想学剑?”

    “啊?”淅淅被吓了一跳,沉默几息之后,微笑着连续摇头:“我这么笨,怎么可能学的会,我只会洗衣服做饭咯。”

    少年听到了她的回答,同时也看懂了他的沉默。

    天空有风吹过,干燥的谷草挠的让人心情莫名地烦躁。

    “其实,我想当一个废物。”他怔怔地望着高远辽阔的天空,嘴里不停地咬着草根。

    “啊,师兄,你发烧了?”淅淅的小手摸上少年的额头,自言自语地道:“没有啊,体温很正常的呢。”

    少年自嘲地笑了笑,望着她漂亮的眼睛,再次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当天才很累的呢。”

    说完这句话,他跳下草堆,手中握的重剑千煞,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风声如幽灵呜咽,成群的游鱼在小溪里吐泡泡,枫叶也是手牵着手一起跳舞,金色的麦田里虫鸣不断,放肆地歌唱。

    世界其实是很热闹的,但少年站在这里,却给人一种无限落寞孤单的感觉。

    他仿佛就是一个异类,就像一个乞丐闯入了贵人的晚会,一缕溪流淌入了大火之中……

    是的,世界很热闹,但这不是他想要的世界。

    他睁开眼,风停了,虫静了,叶落了,鱼怔了,世界万物都寂寞了…

    一道萧瑟孤独的剑意如同寒霜落下,白了少年头……

    少年挥剑,溪流一分为二,麦田四分五裂,枫叶残云风卷……

    何其孤独萧索的一剑

    何其自责落寞的剑意

    ……

    远处的辛武真正地看懂了这一剑,也读懂了他起床的懒散,慵懒不端正的态度后隐藏的深意。

    也许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就会让别人以为自己是废物,也许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就会让村里的人失望,从而不再给自己这样强大的期望,也不会剥夺身边朋友的时间,自由,金钱……

    辛武眼眶有些酸涩,原来年少的敦煌是这样的干净和善良,从来没有想过做让所有人都围绕自己转的大人物……

    他只想做一个年少轻狂的少年。

    ……

    “师兄,你真是天才啊。”淅淅很明显品不出这一剑的意义,只是连忙拍手称赞,笑容弯成漂亮的月牙。

    “师兄,你都没有认真训练就这么厉害了,要是你努力一点,父亲他们该多开心啊。”她有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牵着少年的衣角,小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崇拜。

    毕竟简单,毕竟干净,毕竟年轻,当胸中的不快随着剑意被甩走后,听到夸赞的少年心情也明显好转起来。

    他得意地仰着脑袋,故意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故作深沉地道:“这算啥,想不想看师兄为你自创的剑舞。”

    “好呀好呀。”淅淅笑着再次爬到草堆上,满怀期待地盯着前方的少年。

    风起,裙扬,剑招柔和流畅,歌声欢快明亮。

    少年边舞边唱,动作有些笨拙,歌声有些沙哑,气息有些不稳,但落在淅淅的眼里,师兄的歌声比那些风流名士,歌唱大家好听多了,师兄的剑比那些剑道宗师,将军神将厉害多了。

    她看呀看,听呀听,渐渐痴迷了,不知不觉地跟着师兄轻哼起来……

    枫林一片叶,红了半边秋天

    溪岸两边草,拦了流水半腰

    金黄的稻田里,蛐蛐歌声太吵

    她坐在高高的白云上,咯吱咯吱地笑

    能不能让叶子绿了世界

    能不能让流水欢快的奔跑

    能不能让蛐蛐一天到晚别再啰嗦叫

    能不能让她不要只是旁观微笑,应当与我共同舞蹈

    风景这边还好,剑意这里独sao

    青春不逼人,执剑不狂傲

    青春不自由,老气横秋笑

    我要的不多也不少,骑牛执剑红尘笑

    我要的不多也不少,喝酒吃rou划拳叫

    我要的不多也不少,你在身旁别掉队就好

    淅淅听呀听,哼呀哼,不知不觉满足地睡着了。

    歌声轻荡,平静而有力,就像柔和的风,但无论是山还是海,是树还是石都无法阻挡它的前行…

    落叶沙沙,阳光普照之下,一片明媚。

    金色的歌谣绕着金色的谷堆回旋打转,金色的阳光在少女长长的睫毛上攀爬。

    淅淅仿佛一个精灵,又如同沉睡了许久的睡美人。

    她脸上带着微笑,时不时张嘴轻咬,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美食…

    唱完歌的少年看着几根黑发随风起舞的少女,心神微漾,亲亲地吻上她的脸颊。

    ……

    “喂,你还睡,太阳都快下山了。”少年摇了摇淅淅。

    淅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随后伸了伸懒腰,有些埋怨地盯着少年,惊讶地道:“呀,这么晚了,师兄怎么不叫醒我呢?”

    “现在你知道睡觉有多么舒服了吧,看你每天四更就来吵我,我都舍不得叫醒你,对你多好。”

    淅淅嘟着小嘴,泪花在眼中涌动,有些委屈地道:“怪你,怪你,都怪你,又没有看到你练剑。”

    少年有些莫名其妙,更有些不知所措。

    心想自己怕打扰她睡觉,怎么做错了一样,但是看着淅淅那张清纯无辜的脸庞,又不忍责备,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想看,我再为你练一遍就是,多大点事。”

    淅淅立刻破涕为笑,伸出手指。

    “怎么?”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真是幼稚。”少年不屑地撇了撇嘴,手指却不知觉地和淅淅的手指缠在了一起。

    淅淅满足地跳下草堆,然后麻利勤快地拾起少年脱下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弹掉上面的草屑,紧接着用早就准备好的布条细心擦拭那柄重剑。

    她的神情一丝不苟,仿佛是对待自己最心爱的宠物。

    “干嘛,不看剑了?”

    “今天太晚了,得赶紧回去。父亲要是知道我打扰你修行,会责罚我的。”淅淅可爱地往重剑上呵气,锋利的剑刃变得如铜镜一样光滑。

    少年一阵沉默,牵着淅淅的手不紧不慢地往村子里走去。

    走了大约几百步,他停下身子,再次询问:“既然怕族长责罚,为何还要来看我练剑?”

    淅淅歪着脑袋想了想,笑的非常漂亮:“说了是因为无聊啊,总感觉和师兄呆在一起的日子才最有意思啦。”

    “你真不想学剑?”

    “我学不会的啦。我又不是你,明明这么懒,进步的速度还是这么快。”淅淅吃力地拖着重剑,无奈地道:“你看,我连剑都握不住。”

    少年一阵沉默,再次摸了摸她的黑发。

    他注意到了,淅淅没有说不想学,而是说学不会。

    “师兄你为什么想要我学剑啊,有坏人欺负我,你保护我不就行了吗?

    少年郑重地点头,伸出右手的中指。

    “干嘛?”

    “保护你,拉钩上吊啦,笨。”

    “你才笨啦,大笨蛋。”

    “你刚刚不是说我是天才吗?”

    “关系好的人经常会说恭维话啊,这你也当真?”淅淅看着少年微窘的样子,笑的合不拢嘴。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近,又拉的很长。

    少年笑着摇头感慨,回家的路怎么这么短呢?